绣夏坐在回廊处给几盆文竹松土,几个年纪轻的小丫鬟没有定性,在一旁叽叽喳喳,不时就往花门外望几眼。绣夏这个大丫鬟当的随和,底下的小丫头们服她,但也不惧她。平日里大事上唯她马首是瞻,但小事上,绣夏一般不管,让她们图个轻松自在。他们这房的爷一走七年,绣夏勤勤恳恳规规矩矩,倒也没像别的房那样闹出些鸡飞狗跳的故事。
    “你说这一走七年,咱二爷变成什么样了呀?”小丫鬟扶朱依着红漆圆木柱,一只葱白剔透的手指不住的绞着青丝。“阿爷原来生的就好看,这过了七年,一定生的更好看了,翩翩少年郎。”柳棉是个没什么大心思的小吃包,一向有点口无遮拦:“文远山上忒苦,不知咱二爷是胖了还是瘦了。”
    两个丫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但都能看出来心思不在谈话上,两个眼睛都不住的往门外瞟。绣夏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给那几盆文竹松土。主子的事她向来不插口,她小时候,家里没了买粮钱,把她卖到人牙子手里,她在人牙子的鞭子下吃了半年多的糙米饭,比一般的同龄人要早慧隐忍些。
    府里的多数丫鬟都亲近她,她沉稳不爱出风头,对事对人都体贴用心,让人舒服。绣夏起身将那几盆文竹放回小花坛中。她抬头看见太阳已经落到屋脊上了,心里有些好奇,为什么二爷这般迟还没有到。但是主子的事。她向来无权过问,只是赶去小厨房,告诉主厨的,饭菜迟些做。老夫人视二爷如珠似宝,这归府的第一顿饭一定是在老夫人房中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绣夏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
    “来了来了,听前院的阿福说,二爷的马车来了。”柳棉一气从月门穿过来,俏脸跑的一片绯红:“老夫人让惠普把二爷请走了,连老爷也没见上,怕一时半会不会回院子。”她跑了一大段,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撑着说完就叉着腰不停的喘气。扶朱在在一边不依不饶的追问,绣夏笑着看她们打闹,手下绣扇轻扇。正是盛夏,夜间也燥热,绣夏在外面坐了没一会,后背就湿了一片。看她们竟然还有精力闹。
    远处的竹林里,几只萤火虫上下飞动,时隐时现。绣夏闲着无事,想把应扶朱的扇子绣出来。绣夏手巧,别人也是绣花绣竹,从她手中出来,花偏偏比别人的多了份秀丽,竹也比别人多了份清傲。扶朱说看绣夏刺绣是种享受,一针一线,不紧不慢,让人觉得安稳安逸。
    扶朱常说可惜,说绣夏这般端正模样,秉性又温和,怎么就许了那府外挑担子卖货的粗人,那人来过府外一次,憨憨的,一说话就挠头,惹得暗里的扶朱柳棉不住发笑。
    绣夏这个当事人倒是淡淡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这府里的主子仁厚,丫鬟到了二十二岁,有了婚约的退了奴籍都给一笔钱放出府,没婚约想留在府中,还是可以的,不算奴婢了,算仆使,日后走留随意。
    绣夏今年二十,她在府中待了十年,她刚来府中时,二爷才五岁,一转眼,二爷都到了能婚配的年龄了。二爷出府的时候才八岁,只到绣夏的胸口,他趴在绣夏怀里哭,绣夏前襟都湿了一片。
    “好姐姐,就看一眼。”扶朱和柳棉想去前院不住的央求,绣夏不知怎么的,今天身上乏的厉害,头蒙蒙的有点不清醒。她不应,两个小丫头又是作揖又是耍宝,绣夏被缠得没法:“去大厨房端两个果盘送进去就是了,回来接着看小厨房,二爷回来事多,正屋的小丫鬟收拾不好,你们也要看着。”
    扶朱柳棉知道她这是许了,开心的直抱她,一个劲的叫好姐姐。
    绣夏去了正房,几个小丫鬟正掸灰整理,绣夏看了一圈:“这小青瓶中插一两枝翠竹就行了,这么多花反而吵闹。”一个小丫鬟慌端下去换了。绣夏又把炉中的香片换了,她的头晕的更加厉害,她刚想坐下就听见有人喊:“二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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