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琇沔的目光并未离开书本,却对同在房内毫无形象,靠在软榻上读兵法的曹振淩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和妇道人家有什么可计较的?”
    这几日曹振淩已经慢慢习惯这慢节奏的社会,人都有几分懒散“哼,这不是刘秋莲和他儿子计算你吗?我就让她尝尝被别人计算到家门口的感觉。”
    虞琇沔见曹振淩说的理所当然,笑笑也不在去劝说。
    曹振淩却忽然扔了书,坐起来“我这事儿还好办,你这却有不小的麻烦了吧?”
    虞琇沔明知故问,挑眉看向曹振淩,询问他,何意?
    曹振淩不耐烦的啧了声“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烦,弯弯绕绕的。”固然嘴上这么抱怨,可真担心“我可是听说林景辉的亲娘已经听闻消息,从寺庙里匆匆赶回,不出三日便能进京。这位,怕是不好对付。”若非虞琇沔这人压根不适合宅斗,他那需要费心?
    不过虞琇沔是大才,注重的方向也不一样,如何会在乎自己后院的事儿?虽然他就是后院的人…
    像这种人,就该给他个安宁的后宅,无后顾之忧,才能发挥所长。否则就像现在这样,被折或被埋没。
    如若是前任的话,虞琇沔这破脾气还不知要被怎么羞辱,想想就捉急,真是天妒英才。
    “恩。”虞琇沔轻轻应了声,却没多言。
    越想越不安的曹振淩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我和你说,我看过一本书上有这么一句话。”“恩?什么话。”虞琇沔看着曹振淩眼中担忧,心里流过一丝暖意,颇有兴趣的追问。
    “其实也不是一句话,是一段,我给你背背。”曹振淩深吸了口气,把《孟子》(战国)里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一流串,一口气给说了。
    连个世界略有差异,文化也是如此,若曹振淩是文科生,那抄袭都能把他抄成一代奇才。可现在,他说是看来的。
    虞琇沔并未看到过这本书,第一次听到细品之下却觉得意外的合适自己,抬手揉了揉那少年的脑袋“你这是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只想说,宅斗你真没脑子,也不适合…”但感觉又偏题了…虞琇沔说自己写文章老偏题似乎也能理解。
    蠢货,虞琇沔觉得自己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如若你没事可做,就再去练一页字。”
    “不,还有事!咱们先聊聊如果林景辉他娘来找你的话怎么办?”曹振淩焦急的问“你不会傻乎乎的打算直接拒绝不去吧?”
    虞琇沔反倒是奇怪了“难道不是?我已是曹家的人了,与林家有何干系。”
    “的确,你是我的人了,和林家无关,若寻常女子倒也罢了,可你是虞琇沔啊!外面的多少张眼睛瞧着你?你这般做只会让人觉得你对林景辉还怀有怒意,怀有怒意就是还有感情,您真还有感情?!!”说到这曹振淩都尖叫道。
    第章
    “闭嘴!”虞琇沔都觉得耳鸣“那你要我如何做?”这种事,果然烦,这次科考曹振淩不论去不去参加,他都要先考上魁首,然后为国效力,脱离了这些是是非非。
    曹振淩早就看出这人是做大事的,没心思也没精力在这种小事上非功夫,还有点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架势,所以既操心又操力的“琇沔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我便实话和你说。你有才,还有名,得天独厚。做事果断,判断力精准。可你不擅长娘们的事儿也是真,我压根就没想要你纠缠在这种屁事上。但自从安夕瑶之事,你被林景辉休,又如此快的再嫁。固然过去颇有盛名,但终究也是污点,现在你该洗白了。”
    “此事又并非是我的错!安夕瑶诬陷难道我还需要为并非我做的事儿辟谣?”虞琇沔提起此事就怒意很深。
    这些天的接触下,曹振淩一直觉得对方是谦谦君子,现在赫然动怒还真有些…小激动呢~“你知道,别人不知道。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被安夕瑶诬陷又休后立马嫁给你,你怎么想?怎么替我处理?”
    虞琇沔脑补了下曹振淩这小子在后院安安纷纷的绣花伺候林景辉穿衣梳洗还…这下不是眼疼了,连脑袋都疼“你要我出去和她说清楚?”
    “自然,你还要问她,你心中最想问的。”曹振淩起身,对他笑笑,转身出书房练练拳脚。独留下虞琇沔,沉默的看着看着前方。
    他最想问的?是什么?是林景辉说背叛就背叛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林景辉有没有真的爱过自己?又或者是林景辉是否给予他尊敬,给予他该有的一切?
    不,这些他早已知道答案。
    那,最想问的又是什么?
    虞琇沔在那书房一待便是一日,脑中回忆着过去的点滴,有愉悦的,有畅快的,同样也有绝望的。
    那一直休书不单单是对过往的背叛,更是对他虞琇沔的羞辱!
    自己愿屈身嫁给他,林景辉就真当自己是后院里随意丢弃的女人了?
    刚心生怨恨,忽而听见窗外少年朗朗的念诗声,伴随着出拳的赫赫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感觉又被那小子安慰了,虞琇沔看着窗外晨光下的少年。比初见时更为灵动,更是矫健。
    尚未长好的身形还显得不够强壮,可虞琇沔知道这具身体里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又是从那本书里看到的?”虞琇沔并未怀疑,却对曹振淩口中的师傅多了些好奇,怕这些并未出世的诗词与兵法都是从他那师傅手中学来的吧。
    曹振淩冲他咧齿一笑,一个后空翻再次把那将敬酒念了遍。
    虞琇沔只觉得一股热血在心底沸腾,若此生不一展抱负,那真是愧对他满身才华。
    当年为林景辉而留在身侧,隐藏光芒真是不该,也是愚蠢,如今为自己年幼时的自己收尾也没什么不可。
    “再来一遍。”虞琇沔忽然来了兴致“西哲把我的琴拿来。”
    “是!”西哲看向再次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主子,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其实小丈夫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
    虞琇沔听过两便后,便到院内,为曹振淩抚上一曲。
    曹振淩听着眼神暗了暗,大喝道“安华把我的剑拿来!”
    一琴一剑,一诗一曲,在这庭院之中,赫然响起,心中的纠缠似在这份洒脱畅快之下显得可笑。
    西哲想,这小丈夫和主子很是般配。
    林将军府在几月前出大事后,又出一事。
    林景辉的母亲从山上回来知道林景辉休了虞琇沔,怒气之下用了杖刑,想要让把人再求回,却得知对方已经再嫁,还是嫁给京城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四品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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