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华笑笑不说话,他身边的中年男子却冷笑了起来:“贺董太看低我们公司的能力和专业性了。哪怕您找不到儿子,我们也得为了委托人的要求,在遗产执行日期到期时找到她的继承人啊。”
    “你是?”
    在贺栋惊骇的目光中,中年男子自信地摘下墨镜笑了笑:“我是何沐女士生前的律师,这几天一直陪在贺少身边,为他办理财产继承手续,现在已经全部办完了。所以他已经是贺氏集团11%股份的所有人,有咨格坐在这里参加股东大会。”
    “不……”贺栋心口发闷,眼前发黑,一腔怒火都转到了助理的头上,嘶声怒骂:“你怎么办的事?怎么没查清楚他是律师,怎么不告诉我他们俩这些日子跑的什么地方……”
    助理干脆地关上投影仪,走到墙边按开一溜开关,在明亮刺眼的灯光中对着贺栋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是卧底。”
    ☆、第43章
    他的人生是从哪时起变得事事不顺的呢?
    是从钱韧住进他们家,跟贺华两个人天天在他面前秀恩爱,闪得他都没眼下楼吃饭的时候?是从贺华进了贺氏,那群原本看似忠心的员工一个个露出了巴结谄媚的真面目时?是贺华没按他的意愿老实呆在家里,反而跟钱韧同居时?是他想和炮灰攻受联合,却被炮灰受踩脸时?
    还是从贺华进入帝都,他找上龙腾帮的人,让他们悄悄做掉贺华,却白花了一大笔钱时开始?或者在更早之前,在三年前那个酷热的夏天,他们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些信息,知道这个世界只存在于一本书里,而他们都是书里的剧情人物开始吧?
    从那时开始,他和娇妻幼子和乐融融的生活就彻底打破了。
    那一天,他记起了已经死去的前妻最后留给他的怨恨和诅咒,记起了美貌得像妖怪一样的长子,也知道了自己终将被这个孩子和他的男朋友弄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更可悲的是,那个孩子他为了免除麻烦早早扔给了医院门口专门抱小孩的一个妇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也没机会在他羽翼未丰时就找人做掉他。
    在那之后,不幸便接连发生。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儿子忽然从国际寄宿学校里跑了回来,冷冷地甩下一句话就离家出走了:“我在学校里想了很久,像我这样才色双全的天才少年,凭什么为了个破公司就把自己的青春都耗到宅斗上,最后还给人家斗进监狱里?我决定去参加‘最强男声’大赛,你给我掏个几百万赞助费出来!”
    那是他这辈子头一次犯血压高。
    可是紧跟着,一直温柔美貌对他百依百顺的爱妻也现了原形。她从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之后就对丈夫不假辞色,花起钱来比从前大手大脚了几倍,还偷偷挪用公司的流动资金投给了选透节目的主办方,硬是把儿子堆成选秀冠军,还砸钱开路把他弄成了那个什么组合的队长。
    儿子不听话也就算了,从恋爱起就千依百顺,因为他要联姻何家,还曾忍着委屈在外头住了三年多的爱妻也造反了,这日子还能过吗!
    贺栋那时不只血压高,脑子里就像过火车一样嗡嗡地响了起来,狠狠抓起花瓶砸向娇妻。可是一向百依百顺的贺夫人也像被人穿了一样,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他,就像高中班主任盯着不听话的学生一样:“反正直到贺华回来报复我都得是你妻子,你也离不了婚,也不能把我扔下找别的小三小四,我还跟以前一样伺候你干什么?我儿子反正比你有出息,知道割肉止损,将来我还指着他上监狱里看我呢,指你?呵呵,你还不定在哪儿关着呢。”
    儿子叛逆了,妻子造反了,后来贺华进了家门,这个家彻底就不是他的家了。这些年他努力对付贺华,还不就是为了让家里的生活回到原先那样子,让他儿子和妻子变回从前正常的模样,有什么不对的?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总不让他成功!
    贺栋喉咙中响起一阵“呃呃”的闷响,身子摇晃了几下,猝然向后倒去。周围响起一片喧哗,仔细听听却都像是在笑话他,笑他不知好歹跟主角作对。贺栋越听气性越大,恨恨地骂道:“滚!都给我滚——”
    贺华右手穿进贺栋掖下,拖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替他拍背顺气,孝顺地问道:“父亲您哪儿不舒服了?是不是人太多,吵得您头晕,我这就送您回家去吧。”
    回家?你是想把我关起来,好接手贺氏公司,以后就能随便把我们一家三口撮圆捏扁了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贺栋满心怒火,怒骂不孝子,想要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的阴谋。
    可不知为什么,他说话时总觉着舌头肌肉僵硬,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就连思维都像要停住了,脑子越来越僵。唯有最不爱看的那张脸在他眼前晃悠着,直到眼前彻底黑暗,那副暗藏恶意的奸险笑容还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贺栋倒下了,贺华却还要撑起场子。他抱着昏迷不醒的渣爹看向股东,平静地安排:“父亲心脑血管不太好,我这就带他去看病,各位先回去吧。李助理你去开车,给中心医院的于主任打个电话,我父亲的病一直是他看的……”
    他亲手抱起一百六十多斤的贺栋,面不红心不跳地走到电梯,然后就这么一路抱到了车上,引得整座大楼里的员工都为之侧目。
    臂膀这么有力的男人,多让人安心啊!
    ☆、第44章
    贺栋这一病果然病得不轻,倒下容易,再起可就起不来了。贺华把他一路抱到医院院子里,李助理随便把车一停,就赶紧下去给董事长租了辆平车来,好解放大少爷的双手。
    医院的人乌泱乌泱的,贺华和李助理两人推着平车在楼里挤来挤去,就像人海中随波逐流的一叶小舟,萧瑟又无助。费尽千辛万苦看上病,再在几栋楼间来回乱转地做完各项检查,贺栋原本还有点清醒的脑子也要晕成一锅粥了,只听见那位一直给他治病的于主任看着片子叹气:“你看,颈动脉都堵得严严实实了,这边也有一个小血栓……你父亲的血脂和血压没控制好吧?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得坚持吃药啊,老人不听话了子女就得严格点儿控制他们的起居饮食,不然这病发展很快的……”
    那个假装孝顺的逆子还在旁边一说一点头:“是是,最近我工作太忙,没能劝住父亲跟朋友喝酒。在家里有我继母管着,到了外头真不好管了。”
    贺栋想坐起来告诉大夫自己的病就是这小子气的,可是伸手一撑,却发现整条胳膊都没知觉了,连手还在不在都感觉不到。难道他真的偏瘫了?以后还能恢复吗?该不会他从此只能坐在轮椅上歪着嘴流口水,看着贺华把他半生辛苦打下的江山都搂到手里吧!
    不,不能让这小子的阴谋得逞,得把那个不孝子叫来对抗他!
    贺栋激动地一抬手,把脸上的氧气面罩打掉,扭头冲着贺华喊道:“小王八蛋,你想把我关在医院里,借机清整贺氏唔唔唔嗯……”
    胆大心细地李助理抓起氧气罩就给他罩上了,心痛地替大夫数落他:“您脑供氧都不足了,怎么能把面具打下去?你这病最怕着急上火了,有事好好说,骂大少爷干什么——这不等于连您自己都骂进去了吗?”
    大夫看着他这样,大笔一挥又开了两样药,嘱咐贺华:“病人这是血管堵塞造成的秽语,我多开点疏通血管和平心火的药,你盯着他每天按顿吃,别随便给他停药。”
    贺栋揭发贺华真面目的最后努力,在医生口中只换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药不能停”,后来更是落进了贺华手里,再没有联系心腹的机会。
    可是有机会有什么用呢?他家里的管家佣人都成了贺华的人,公司的心腹助理还给他玩无间道……唯一可信的,大约就是他的老妻幼子了。
    贺栋想到这两个救星,连忙又扯掉面罩,高呼:“我要见你母亲和弟弟,你打电话叫他们过来!”
    大约是贺华在外人面前还要装孝子,医生一走,就打电话通知贺夫人和贺邵过来看他。没过多久,贺邵就穿着一身闪瞎眼的舞服急匆匆闯进病房,站在床边冷然看了他一眼,撇过头问贺华:“听说他犯病了?怎么犯的,你给他下药了还是让人打他了?”
    贺华纯良无比地摇了摇头,伤感地说:“今天开会时,父亲听说我继承了我生母的遗产,不知怎么就倒下了。”
    贺邵冷笑了一声:“还能不知怎么,怕你报复他,打算装死了呗。你下回继承财产还是继承公司什么的都别告诉他,不然早晚把他吓死。你在这盯着吧,我还得回去练习呢,什么时候真病了再叫我过来。”
    “小邵,父亲是真病了,你也坐这儿陪陪他……”
    贺邵干脆地扭过身去,抬着下巴迈着大长腿往病房外头走,在贺栋嗷嗷的怒吼中连声冷笑。
    “当我没看过剧情提要吗?他到进监狱都得是好好的,病?他上哪儿病去。装给你看就完了,有我什么事。”
    不孝的小儿子扭头就走,重新把他留给了包藏祸心的大儿子。贺栋觉着自己全身的血都嗡嗡地往脑袋上撞,恨得一把抓住枕头旁边的衣服照着小儿子砸去。他左胳膊虽然没力气,右手扔得倒还挺准,一件皮外套砸得贺少一个趔趄,越发心安理得地觉着老父是装病了。
    贺邵风一样地来了又走,只留下贺华在他床头装孝子,看得老父心烦意乱,恨不得早早把他赶走。在床上熬了足足一个上午,他企盼已久的爱妻才拖着一堆手提袋慢悠悠地进了病房,进门看到贺栋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还皱了皱眉,随后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扔,给贺华甩了个白眼:“老爷有我照顾就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贺华还愿意维持白莲花的形象,把贺栋的诊断报告和ct片子什么的都交给贺夫人,又叮嘱她几句什么时候吃药,然后就收起自己的东西,跟助理一起离开了病房。
    等门一关,贺夫人就过去把呼吸面罩摘了,对丈夫冷嘲热讽:“想干翻他没干翻,反而让他吓得装病躲到医院来了?你还好意思天天跟我和小邵说你要怎么怎么对付他,你倒敢当面骂他一句给我听听啊?装了这么多年慈父,终于连跟他翻脸的胆子都没有,改装病装可怜了吧?”
    贺父给她数落得脸红耳赤,握紧右拳在床上狠砸了一下,提高声音反驳:“我当然是真病了,不然能让他看见这副模样吗?你丈夫病了,你连关心都不关心一句,进门就知道抱怨,这还是当妻子该干的事吗?”
    “我该干的就是当个合格的反派boss,虐得主角活不下去。他是个白莲花小弱受,我就拿家庭冷暴力搓磨他,现在他黑化了,我就以力破力呗。难道跟你一样,天天以为自己深沉有计谋,又要害人又要把自己摘出去,结果两头不靠,自己就给自己气进医院来?”
    贺夫人连眼皮都不撩,坐在桌边拈着贺华买来的草莓吃,吃完了把手一擦,湿巾团成小球精准地扔进垃圾筒里,扯平长裙,起身就走。
    贺栋在床上怒喝:“你干什么去!我都瘫这儿了你也不守着,你以为我真不敢离婚吗?”
    贺夫人停下步,冷笑一声,终于给他这个愚蠢的凡人解释道:“我干什么,我当然是替你收拾你儿子去!我就知道你干什么什么不行,以后这种事你就甭管了,我都已经有了安排,你安心躺着,养好身体等着跟我坐牢就行。”
    谁要坐牢……这败家娘们儿打算干什么去?
    “你给我回来!”贺栋急得在床上猛地一挣,想坐却没能坐起来,反而咕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右手扎着的针也都被扯掉了,床边架子上挂着的输液瓶砸碎满地,冰凉的药液浸湿了他的病服。贺夫人早踩着高跟鞋走了,病房里叮咣响成一片,她也没回头看一眼,最后进来收拾的还是贺栋最不愿意见到的贺华。
    可是对于贺栋来说,被他看到这副无力的样子,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屈辱。看着贺华的脚一步步走进屋里,最后停在他面前一片碎玻璃茬和药液里,贺栋的心也像被药水泡了一样,羞愤地叫道:“出去!谁让你守在门口听我说话了?看见我成这样子,你高兴了吧……”
    贺华蹲下来看着他,脸上挂着奇异的淡笑,眼中一片怜悯之色:“我根本不用偷听您和贺夫人说话,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知道。”
    什么?
    贺栋抬头看着那张黑化后也打着圣光的脸,一时间竟有点不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华踩着一地冰凉的药水和玻璃渣俯视着他,在他脸上方仅有几十公分的地方俯视他,笑容温柔又腼腆:“你没听懂吗,父亲?你每一步打算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一直没拆穿你,只是想给你个机会而已,既然你不愿意把握,我也可以按着夫人的心愿,给你们安排养老的地方了。”
    他笑眯眯地抱起老父扔回床上,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让护士来重新扎针。贺栋的身体在地上冻透了,可地砖和药水都抵不过贺华刚才那个笑容、那段威胁冷,他蜷缩进被窝里,咬牙看着贺华离去的背影,心里生出无限恐惧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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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好久没接到正经的咨询了。自从主角黑化,开始报复反派配角之后,从前那种低端的欺辱主角戏码都消失了;可是因为主角自己长成了霸道总裁,没机会被人欺负,正牌攻替他打反派脸的剧情也跟着砍线了。好好一本无脑总裁文快要搞成种田流了,爽点越来越少,倒是炮灰们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安逸,连我的工作量都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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