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竹……」
    罗墨心呼吸急促,紧紧的握住站在他一旁的高易竹。
    今天是他和他的亲生母亲约定好要见面的日子,在几日前他就决定好要见见他的父母,所以就和那位主动与院长连络的女人约了时间。
    他的母亲叫做「林梅心」,他没见过她本人,说是没见过也有点奇怪,因为小时候的寄一他还很清楚,非常清楚拋弃他的那一男一女的长相,所以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一眼认出自己的亲生母亲。
    「墨心,别紧张,就只是见见自己的亲人罢了!」高易竹捏了捏罗墨心的手,安抚着他。
    罗墨心吸吐着气,他当然知道只是见亲人,根本不需要太过紧张,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压抑自己心中的烦躁!因为他不晓得该怎么去面对曾经拋弃过他的人,该用怎么态度去与对方说话?该说些什么?这些他都不晓得!
    而现在,站在林梅心住处的门口,罗墨心退怯了。
    「易竹,我们可以先回去,跟她说今天有事……下次再来看她吗?」他说着,倒退了两步。
    「不行!」高易竹把罗墨心拉了回来,按上了门边的电铃,「今天不允许你退缩!」
    然后电铃就响了。
    罗墨心的内心顿时被数千隻草泥马给踩踏过,而站在山坡地上目睹这一切的小人只能抱着头「啊啊啊啊」的叫着。
    高易竹你好样的!别怪他回去一个礼拜不让你碰!
    还不憋死你!
    「来了,哪里找?」
    忽然一阵低沉的嗓音响起,是从门的另一头传来的。闻声,罗墨心与高易竹对望,两人唯一想到便是罗墨心的父亲,原来他们首先见到的是「爸爸」而非「妈妈」。
    然后门便打开了。
    「……请问你们是?」
    高易竹与罗墨心看了看开门的人,又看了看对方,两人一同陷入了无语。
    眼前得这人和罗墨心有相似之处,看起来却更加的刚直硬朗,声线也相对低沉。语他们想像不同的是,这人竟然不是他们脑袋里所想像的苍老,而是带着年轻脸孔的男子,这人的出现着实震惊了两人。
    「我、我们是,来找林梅心的!」高易竹率先清醒过来,立刻表明他们的来意。
    「哦?找妈妈吗?那可能要等一下,她等等才会回来。」男子回答,然后将门全数敞开,「请问你们是谁?」
    罗墨心双眼空洞,抬头用没有办法对焦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请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清楚罗墨心的低喃,男子歪了歪头,问道:「可以再说一次吗?我没听清楚。」
    「我想请问您和林梅心女士是什么关係!」罗墨心提高了声量,眼神恢復朝气。
    皱了皱眉头,感觉到罗墨心忽然显露出的攻击性,男子有些小心的回答,「我和林梅心是母子关係,怎么了吗?」
    ──竟然是母子关係!
    罗墨心觉得头有些晕,他在这几年一直再替自己的父母设想拋弃他的原因,从某些方面来想,他一直相信是父母没有养育他的能力了,才把他丢在孤儿院。而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位竟然是林梅心的儿子?看起来的年纪竟然与他相近!他一点都想不到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若是有了能力可以扶养孩子了,为什么不把他领回?还让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
    一瞬间,罗墨心有就这样逃走的打算,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继续面对下去,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就让他转不过来了,他不想在去面对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离奇,他觉得自己一定无法接受!
    站在一旁目睹罗墨心脸绿的过程,高易竹完全了解这人儿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一个替人着想的情人,他必须让罗墨心面对现实,希望自己的爱人能够正视着从小到大的所拒绝的事情,会成为美事也好、梦魘也好,这都是他必须经歷的。
    「可以先让我们进去等等吗?我们的事情蛮重要的。」高易竹对着男子说着。
    「呃,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必须先知道你们是谁。」男子面有难色,他觉得不会有人随便放两个陌生人进家门。
    「我叫高易竹,是这个人的……朋友。」捉住罗墨心的肩膀,向男子一推,拉近两人的距离,这人怎么说也是罗墨心的兄弟,必须让他看习惯先,「他叫做罗墨心,今天已经跟你妈妈约好了要见面了。」
    闻言,男子愣了愣,然后握住了罗墨心的手,「你好,我叫做林砚。」微笑,将两人请进了住家内,态度改变的很快,「妈妈已经和我说过你了,你们俩就先到客厅的沙发稍坐一下,等等人就回来了。」
    说完,林砚就走进了厨房内,留下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罗墨心与高易竹。
    「你觉得怎么样?」高易竹率先开口,看着有些呆愣的罗墨心。
    转过头来看着高易竹,罗墨心低下头,「我的感觉很差!」
    不知是苦笑还是微笑,高易竹勾了勾嘴角,揉了下罗墨心的头,「别失落,只是见个父母罢了,你不可能了解他们现在的状况,所以就别多想了。」
    「不,你不了解,他──」
    「我知道。」高易竹打断了罗墨心的话,低下头看着双眼水汪汪就快哭出来的人儿,捏了捏他的鼻头,「你不需要因为这样的是情伤心,你不是说过了?你不把他们当作是什么人,你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样伤心。」
    吸了吸鼻子,罗墨心忍住了想哭的衝动,高易竹说得没错,就他以前的理念来看,他根本不需要为此感到严重,「我当然知道!」揉了揉双眼,抬起头来,他续道:「不用你这个比我小的人说这些!哼!」然后一脸傲娇。
    看着罗墨心回到了从前的状态,高易竹高兴的笑了两声,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开朗的笑容才是这人应该有的表情,不该是低着头失落。
    这时厨房传来了动静,林砚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端着盘子,来到了客厅后将上头的点心和茶水放到了桌上,「先吃点东西吧?刚刚打过电话,可能还要一点时间妈妈才能赶回来。」
    高易竹和罗墨心互看了一眼,没有人做出动作。
    也坐到了沙发上,只不过并不是罗墨心和高易竹坐的三人椅,而是一旁的单人沙发,林砚自行拿了一杯茶水喝着,然后陪着两人沉默。
    「林……林砚?」最后是罗墨心率先受不了,主动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妈妈说过。」林砚回答,把茶杯放回了桌上,「她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所以我知道。」
    「是吗?」罗墨心闻言,有些好奇,「她都说了什么?」
    「本人会和你解释的。」林砚微笑。
    「好吧。」罗墨心撇撇嘴,愣了愣后再次开口问道:「你小时候家里的经济能力怎么样?有很贫困吗?」
    摇摇头,林砚照实回答,「没有,我们过得很好。」
    「那为什么当初要把我……」
    「本人会和你解释的。」
    「还有这几年你们……」
    「本人会和你解释的。」
    「我想问……」
    「本人会和你解释的。」
    嘟起嘴,罗墨心觉得很不爽,这人怎么一直答非所问啊!转过头看着高易竹,高易竹竟然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脸,这让他更不高兴了!
    这时,玄关出现了开门声,眾人皆往门口看去,只有罗墨心一人低头看着地板碎碎念。
    「妈!」林砚对着从玄关奔跑过来的妇人呼喊,然后介绍,「这位就是墨心。墨心,他就是林梅心。」
    闻言,罗墨心抬起头想看看女人的长相。
    「……你是谁?」
    一句话回盪在室内,眾人瞪大了双眼看着满脸疑惑的罗墨心。
    罗墨心也觉得诧异,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并非他脑袋里所熟悉的人,儿是完全陌生的脸孔。在这张脸上,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与自己长像的相似之处,当然,林砚也是,他们三个可以说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是一家人。
    但是,这女人却从没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就连小时后那模糊的回忆也没有办法与女人的长相相和,他脑袋里的人跟眼前的这人根本是不同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妈?他怎么会……」林砚对于罗墨心的反应感到奇怪,他不了解为何会有人认不出自己的亲生母亲。
    「阿砚,没事的。」林梅心微笑,拍了拍林砚的肩膀后,走到了桌子另一投的沙发上坐下,「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谈。」
    点头,她满意的看着坐在她眼前的罗墨心,几年来的掛念顿时全数放下,她是多么的想见到自己的儿子,盼了几十年才找到他,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汗素未谋面的儿子聊聊天。
    「墨心,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林梅心」
    「你是……我妈妈?」罗墨心脑袋乱哄哄的,他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高易竹,希望获得帮助,「怎么会……」
    看着罗墨心的小动作,林梅心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墨心,这位是?」
    「我叫坐高易竹,是罗墨心的朋友。」
    「朋友吗?嗯,也好……是孤儿院认识的?」
    「是的,在孤儿院认识的。」顿了顿后,高易竹补充道:「从小到大。」
    「原来是老朋友啊!」林梅心主动结束了话题,微微侧过身子面向罗墨心,「墨心,有什么事情想问妈妈的?」
    闻言,罗墨心立刻坐直身子,有些紧张的开口,「你、我……你真的是我妈妈?」他观察了林梅心许久,还是没有办法找出与她记忆,或许是忘记了,也或许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当然不是你妈妈。」林梅心说着,脸上的微笑从来没有掉下来过,「但是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此话一出,在场的眾人各个被惊吓到了。
    「等等,妈,这是怎么回事?」林砚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常常和他说他有个哥哥,只不过小时后就分开了。
    「阿砚,坐好。」没有露出怒顏,林梅心向着林砚使了眼色。
    林砚低了低头,表示自己不该这么激动。
    「这是怎么回事……」罗墨心低喃,刚才的那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他还没有办法马上吸收。
    林梅心说「他不是自己的妈妈,但是是他的亲生母亲」,这就代表他本来就不是自己父母亲生的……而眼前的这位陌生人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罗墨心正视林梅心,问道。
    林梅心先是一叹,接着侃侃谈起,「墨心,你记忆里的爸爸就是你的亲生父亲,而你记忆里的妈妈则是他再婚的对象。二十几年前,我跟你爸爸在国外结婚,过理两三年后生下了你,在你还一岁半的时后我们离婚了。
    「你爸爸带着你回到了台湾,而我则自己留在异乡,因为我发现我又怀了一胎,那胎就是林砚,你的亲生弟弟。我独自一人把小孩养大,也一直再连络你爸爸,只不过他回到台湾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带着你消失了。
    「在林砚大学时,我们搬回了台湾,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四处找你,最后联络上了你爸爸,死问活问才问出了你现在的状况……没想到他竟然跟我说,你被他们给弃养了!
    「我气死了,因为他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拋弃!然后再和他那该死的再婚妻生了小孩,明明就有可以把你养大的本钱,却拋弃了你……我很后悔,当初如果我的立场再坚定些,你就不会被你爸爸给带走了……也不会被他这样残忍的对待了!
    「我照着他所说的下落去找你,问了好几家孤儿院,最后终于找到了你。这就是你的身世,墨心。」
    林梅心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已经再心里重复了几百几千次了,就是为了现在和罗墨心说出来,也希望还给他儿子一个真相。
    与此同时,罗墨心还一愣一愣的,他没有办法吸收自己方才所听下的那些话,杂乱的文字在他的脑袋中重组再重组,脑袋晕呼呼的,他根本不敢相信从林梅心口中说出的那些话,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坐在一旁的高易竹听了两人的对话后也着实震惊,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母子相会,情况不是撕破脸就是大重逢,但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简直就像是失控的火车一般,怎么样也煞不住。
    脑袋乱糟糟的,罗墨心不晓得自己该摆怎么样的表情,眼前的人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拋弃他的人是他的爸爸和他的继母,「所以你回来找我做什么?」微微抬头,吸了吸鼻子,他试图阻止自己双眼里正打转的泪珠流出来。
    「我就是想要再……认回你……」林梅心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摸上罗墨心微抬的脸,「你可是我的儿子啊!我怀胎十个月亲生的骨肉啊!」
    躲过了女人的抚触,罗墨心不自禁的网高易竹靠了过去,现在只有他能够给他安全感,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真的太疯狂了!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平静的看待这一切;以为自己可以洒脱得笑出声来;以为自己可以冷冷的开口拒绝;以为自己可以就此别过;以为自己可以简单接受──以为自己可以头也不回,一眼都不看!
    但他以为得从来就都不是他所以为的。
    现实是残酷的,当它给了你一掌,承受不住的你只能在接下它更多掌,直到你苟延残喘的想要就此别过,这时它才将最痛最痛的一下一次发洩在你身上。
    忽地,罗墨心站起身子,脸部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冷的道:「可以让我想想吗?」
    明明是问句却让人有肯定句的感觉,他三步并做两步离开客厅,向玄关走去。
    面对罗墨心有些夸张的反应,没有人出声评论,林砚与林梅心皆是呆然。这实高易竹也站了起来,对着林梅心点头后跟着离去。
    走出了玄关,两人没有阿諛什么,就离开了陌生人的家中。
    ──不,林梅心不是陌生人,是罗墨心的亲生母亲。
    「墨心……墨心!」
    高易竹快步前进,追上了站在马路旁低着头的罗墨心,那人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想也知道他正陷入了情绪之中。
    煞时,一阵轻风吹过,低着头的一他及站在他身后的他各自有不同的心思。
    忽然,罗墨心转过身来,一张哭得唏哩哗啦的脸映入高易竹的眼眸。
    泪滴随着风飞逝,一个跌绊,罗墨心落入了爱慕之人的温暖怀抱之中。
    抬头,用着因为充满泪水而无法对焦的双眸解析眼前的男人,他发抖着唇,不晓得该怎么表达现下的心情。
    这是他人生中最无法控制自己的一次,封印在心底的情绪在几段话的催化下倾巢而出,他觉得无助,也希望有人可以给他依靠。
    「易竹……易竹……我好乱,我真的好乱!」
    「没关係,不喜欢就忘了……没关係!」
    高易竹只是听见怀中人儿的啜泣声他就心疼,从心底涌起的烦躁让他恨不得把罗墨心揉进心口,让他永永远远被他保护在怀里,永远不要出现这样悲伤的心情!
    「不会再强迫你了,就这样忘记你讨厌的事情,别在去想它们了!」
    遗忘,不去思考。
    是现下最好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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