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度蜜月的地方共有三个,分别是德国、日本和英国。之所以要到这三个地方,主要原因是二人的意见分歧。
    谢哲宇原本就想趁度蜜月时到英国去探望多年没见的大学教授,言蕙萱却希望到德国去看看着名的新天鹅堡,至于日本,则是谢母要求他们必须要去的。
    『那可是我跟你们爸爸相遇的地方。』
    谢母说这话时,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和平常的严肃截然相反,对此,饶是言蕙萱也忍不住咋舌。
    爱情的力量真有那么大吗?
    她不晓得,也不想晓得。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爱情的力量因人而异,而她,绝不可能拥有跟谢母一样的力量。
    看着飞机窗外那一望无际的云雾,她澄澈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她相信谢哲宇给她的爱是绝对真诚的,也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是无路可退;但偏偏那小男孩及郑纪涵的话在她心中不断盘旋,绕樑不散。
    爱情之于她,真的可以与幸福划上等号吗?
    「在想什么?」谢哲宇刚从洗手间回来,便看见了她望着窗外景色失神的模样,担忧油然而生。
    「没有。」她反射性的回答,但马上便后悔了──他是何等的明白她,怎么会轻易被她骗倒?
    只可惜……
    「傻瓜。」他宠溺地笑着,把满脸懊恼的她拥入怀中,「是在担心怎么面对我的大学教授吗?放心,他很好相处的。」
    只可惜他明白她,却始终未能明白得透彻。
    「哲宇……」她闭上眼睛,更靠近他的胸膛,在他怀中寻找更舒适的位置,「我觉得我们这样到安风学院去实在是太张扬了。」
    他们在乘搭的是谢家的私人飞机,隶属于谢氏集团,原本的用途是接载外国客人来回,如今却被他们用作度蜜月的交通工具,不管她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他笑了:「不会的,安风学院有很多有钱人,部份甚至每天上学也是乘直昇机,这么一架私人飞机,他们不会放在眼内。」
    她沉默着,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谢哲宇便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扬起一抹言蕙萱最熟悉、却始终摸不透的温柔微笑。
    「亲爱的,睡吧。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替你扛的。」
    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只因她是他的挚爱。在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别人,值得他如此宠爱。
    但正因他是如此的爱她,所以到了最后,他们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
    言蕙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飞机上无端睡着,那明明只是白天而已啊!但她就是睡了,而且睡得很沉、很熟,连飞机已到达目的地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一直躺在他的怀里,没有离开过。
    那便是她所知道的全部,亦是她想知道的全部。
    她感觉到谢哲宇想站起身来,但她却仍不愿醒来;她把脸深埋在他胸前,磨蹭着发出一声嚶嚀。
    她相信他会懂。
    他凝视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不由得皱眉,摇了摇头。
    这段日子,萱萱似乎一直在担心着些什么,眼底的疲惫看得他异常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轻叹口气,他横抱起她,动作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以最快速的稳定步伐下了飞机,他迈着大步,走进他曾在此待过一年的安风学院。
    当他一脸冷冰冰地出现在教员休息室,安格斯差点没认出他来。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当年最被他看好、常常面带笑容、勤奋好学、温文有礼的外国留学生谢哲宇吗?
    他记得从前的他,无论多么不高兴,都不会轻易把情绪展露于人前的啊……
    「弗瑞德?」他一脸惊讶地站起身,以流畅的英语问道。
    「是的。」他依旧黑着一张脸,但把言蕙萱放至沙发上的动作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那强烈的对比让安格斯嘖嘖称奇。
    「那女孩就是你多次提及的妻子了吧?即使心情极差也还是如此体贴她,看来她在你心中的地位,远比你告诉我的来得要重呢。」
    见谢哲宇静默着没有回答,安格斯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并不在意他的不礼貌:「你这傢伙,比起以前更嚣张了。」
    「那也只是对你而已。」安顿好言蕙萱,谢哲宇这才另外找了张椅子,坐到安格斯面前。那一连串动作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整个人流露出贵公子的气质。
    「看得出来。」安格斯了然地看向沙发上睡得正酣的女孩,唇边的笑很是曖昧。
    谢哲宇顺手拿起桌上的花茶,「没见这么久,你还是没怎么变嘛。真不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那么爱研究保养之道。」
    安格斯已年过四十,但除了额头上的少许皱纹以外,实在看不出他已有这么大的岁数。他的个性也正如他的外表所表现出来一般──老长不大。
    当年谢哲宇在安风学院就读的时候便已认识安格斯,安格斯欣赏他、赏识他,却更爱玩他。他们的关係不像师生,反倒像认识多年的挚友。
    所以,其实这次英国之行,与其说是探望教授,倒不如说他是来探望朋友。
    「哎,这当然啦,要想留住我貌美如花的凯萨琳,自然得有相当的本钱。」安格斯耸耸肩,重新埋首于正在批改的论文中。
    凯萨琳是安格斯的妻子,原本在安风学院里教授英国文学,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当年谢哲宇还曾参与他俩的婚礼,并大闹了一场,差点没让安格斯把他给杀了。
    「什么?凯萨琳阿姨还没跟你离婚啊?看来她的脑子出问题了,有空该带她去检查了哦,老头。」
    「弗瑞德,要不想你的新婚妻子在英国消失的话,就赶紧闭上你的嘴巴。」安格斯的语气很平淡,却硬是把谢哲宇吓出了一身冷汗。
    以往的相处经验让他知道,安格斯这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也许只是开玩笑,但他往往言出必行,从不考虑事情的后果。从前的他可以从容以对,但对于言蕙萱,他却没法做到。丢脸地说一句,她就是他的罩门,即便会被取笑,他也不能留给安格斯一丝实行的机会。
    「欸,什么事好说,别打她的主意。」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言蕙萱,眼底竟是从未在他身上出现的不安。
    「瞧你紧张的。」安格斯眼里的精光一闪,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话头,彷彿不经意般提起了自己和妻子的事,「女人都不喜欢改变的,尤其是凯萨琳那种事业型女性。所以,我不可以改变,也尽力不让她改变。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婚姻能维持到现在。」
    谢哲宇听得有些困惑,却终于没有深究,只是继续笑话安格斯。
    而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发现,在很早以前就有人给了他提醒,却被他一再忽略。过尽千帆,回首过去,很多事他都想改变,却往往无能为力。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都已经错过了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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