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可怕的吸血藤分明就是“无根草”,乃是左宁上辈子最喜欢的杀人手段,这一次却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他只知道左宁上辈子杀人如麻,独来独往,是令所有异能者闻风丧胆的“无根阎罗”,却不知这些狠决凌厉是多少次背叛和伤害打磨出来的。
    自己不也是同样?上辈子的自己,傻乎乎地相信了郑和歌,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最终还不是被他当做“大礼”献给了涂老大,换得在金瓯城高高在上的地位,末世中依旧享受着歌舞升平的人生。
    一片阴影突然将楚惜小小的身体笼罩起来,邢运不知何时站到了一人一猫面前,他微微蹲下身,对左宁道:“阿宁,你身体怎么样?还能动吗?”
    楚惜警惕地看着他,邢运复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今天耽搁时间太久,我们还是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基地。”
    丧尸夜间活动比之白天还要频繁,队伍里还剩下七八个人,生人气味最能吸引丧尸,到了晚上,即使绕着那小镇走,在丧尸眼中,也无异于行动的“人肉回转寿司”,实在危险。
    左宁只当这人是怕自己拖累了他们,微微蹙眉道:“你们先走,我稍后赶上。”
    邢运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极力忍耐什么情绪,他轻声道:“果然不能动了么,左宁,我说过,你欠我的,总有一天要还。”楚惜暗道不好,哪知下一秒钟,邢运竟然向楚惜的头顶开了一枪!
    一切发生得太快,楚惜来不及骂一句“跟左宁算旧账,为什么要向我开枪?”就听一声惨叫,楚惜只觉得火辣辣得疼,猫的听力本就比人类要灵敏得多,如此近距离的开枪,子弹内火药爆破的声音,在楚惜耳边炸裂,枪声过后,耳畔依旧嗡嗡作响,楚惜觉得自己几乎要聋了,或者已经死了,但死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疼?
    楚惜闻到皮毛烧焦的糊味,半边脸灼痛不已,原来他的身体先头脑一步做出了反应,那子弹最终只擦破了左脸的皮毛,楚惜暗自惊讶:离第一次“觉醒”还不到半年,自己的速度竟差一点快过了子弹!这么说,这一世的异能莫非也要比从前强大了吗?
    而那惨叫声的主人也并非楚惜,而是邢运!邢运拿枪的半只手臂燃着熊熊火焰,正痛苦万分地在地上打滚,试图将火扑灭。
    是了,左宁似乎耗尽了异能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如果对他动手,必然要先杀了忠心护主的变异宠物猫。
    其他人只听到了枪声,再看便只看得到整条胳膊都被烧糊了的邢运,都是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一边是实力强到令人害怕的左宁,一边是“落日基地”指派的领队邢运,便都不肯也不敢发生,只愣愣看着。
    邢运终于扑灭了火,手臂烧的漆黑一片,身上的衣服也破败不堪,可仍然咬着牙踉踉跄跄站了起来,面目十分狰狞:“阿宁,从前你毁了我前途,现在又废了我一条胳膊!你知道在末世没了胳膊意味着什么吗!”
    而后,邢运又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喜欢你。”楚惜从一开始就觉得邢运此人有些变态,尤其是面对左宁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个漫无边际的想法:左宁这样讨厌邢运,大概是个恐同的直男吧?
    然而邢运突然发难,完好的右手中寒光一闪,竟整个人扑了过来,左宁刚刚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力调动了异能,楚惜弓起身子纵身扑向丧失理智的邢运,那一刀扑了个空,邢运还要再动,耳边突然响起猎猎风声。
    不远处,蜘蛛网一样密集的无根草呼啸而来,这要命的东西居然如此缠人,依着楚惜此时的速度,自己逃生应该没有问题,可看到一动不动的左宁,千钧一发之际,楚惜做出了即使许久之后,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决定——保护左宁。
    看到无根草铺天盖地坠落之时,仅剩的七八个人都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左宁眼中最后的影像便是小奶猫挡在自己身前,挥舞着爪子,向吸血滕曼示威,左宁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螳臂当车。
    心中却涌上无与伦比的暖意,从末世爆发的那一刻,他亲眼目睹了变成丧尸的母亲,咬死自己的父亲,而后行走一路,大多见到的都是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类,偶有保留着道德底线的人,最终也濒临饿死。
    只有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才有可能保留最起码的尊严,活得像个人。左宁几乎以为自己在并不遥远的某一天,便会彻底丧失了生而为人的骄傲,如同野兽般弱肉强食——负能量排山倒海般袭来,再坚强的人,也会沦陷。
    却没想到,这是傻乎乎的小奶猫,竟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感动,他明明可以逃跑的。
    左宁以为过了许久,但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只是一瞬间。
    第14章
    无边无际的广袤空间中,有一团微小的红色光亮,左宁的意识在其中游离,强烈的情绪波动,伴随着某种能量不安分地游走,原本枯竭的异能,竟如井喷一样爆发出来。
    那红色光亮炸裂开来,扩大了一倍不止,而后又分化出一半草绿色,相互交织,成了一团彩色光亮,十分耀眼,似乎有什么实体的硬核在光亮中凝结。
    左宁觉得这种变化像是经历了几天几夜那么久,但再一睁开眼睛,依旧是小奶猫英勇地挡在自己身前,小小的身体与遮天蔽日的吸血藤蔓对峙,有些悲壮,也有些……反差萌。
    楚惜其实已经后悔了,有谁比他更不自量力吗?刚进化出速度和力量的双重特质,就想跟“无根阎罗”的杀手锏对抗,是嫌自己命长吗?
    然而一时的冲动已经铸成如今的局面,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只是究竟为什么?难道自己是把他当做了……主人?
    他期盼着“蝴蝶效应”没有那么强大,不要因为自己的重生,令原本属于左宁的“杀手锏”,真成了他们一人一猫的“催命符”。
    像是回应楚惜的祈祷,那团要命的藤蔓在离他几厘米处生生停住,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碰到楚惜分毫。
    狂喜在楚惜心中蔓延开来,那“无根草”扭曲了半晌之后,竟是乖乖收回了枝叶,迅速变小,直到凝结成一株嫩绿的幼苗,乖顺地躺倒在左宁的掌心。
    剩下的众人都是瞠目结舌,邢运突然大笑起来:“左宁,怪不得我永远也入不了你的眼……甚至不如一只猫……刚刚我那么对你,现在是不是要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了?”
    左宁的目光投向邢运,眼神仿若看着一摊垃圾,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极浅淡的笑:“当然。”说罢一条黄绿色的细藤蔓从手掌中激射而出,直奔邢运面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活生生把他吸成了人干。
    那“无根草”纤细的枝蔓胀大了一圈,颜色也由黄绿成了血红,似是不够餍足,跃跃欲试地向其他活人的方向试探,其余人都是抖如糠筛,甚是有一个AK47不离手的男人,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左宁却是收回了“无根草”,留下一句:“你们走吧。”便拎起楚惜,头也不回地往“落日基地”的反方向去了。
    一路上左宁都沉默不语,只是天色将晚时,找到一个废弃的农舍,躲避连日来从不缺席的红雨。左宁两只手掐住楚惜的腋下,将他抱成一个面对面的姿势。
    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楚惜的左脸——那里被子弹灼掉了一撮毛,露出一小块粉嫩的皮肉,左宁的五官线条冷硬,大眼睛单眼皮,面无表情时,也有一种天然的威严。
    况且上辈子便名声在外,杀人如麻的形象在楚惜心中根深蒂固,突然被左宁审视,楚惜立时心惊胆战起来,有些无措地“咪”了一声,左宁摸着他秃了一块的毛,还是有点心疼:“这里还疼吗?”
    楚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如果还能口吐人言,大概会大声尖叫:‘无根阎罗’居然问我疼不疼!而不是问‘你想怎么死’!
    如果末世能出个“新尸报”什么的,左宁这句话就能上头条!楚惜想说皮肉伤,已经不疼了,但开口仍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喵!”
    左宁不知道自家猫明明受了伤为什么还这么兴奋,摇晃着黑白相间的长尾巴,傻乎乎地冲自己“喵喵”叫,也许是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喘气的,左宁一边撸着楚惜脊背上的毛,一边道:“武营长一定对我很失望,他立下了‘不能互相残杀’的规矩,可我第一天就给破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楚惜甚至以为自家主人已经睡着了,左宁才道:“可他弄伤了我的猫,就不行。”
    楚惜:……
    楚惜: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猫?
    楚惜不知道自己隔在吸血藤蔓和左宁之间,试图保护他的一时冲动,对左宁有着怎样的意义,只是被摸得太舒服,干脆翻出肚皮,两只前爪无意识地向空中抓挠——被撸毛简直不要太惬意。
    对于落日基地,楚惜没有丝毫不舍,那里没有他最爱的红烧肉,只有又干又硬的窝窝头,和限时供应的淋浴。
    然而跟着左宁“流浪”一天之后,楚惜就开始想念起“落日基地”中那栋起码带着床铺的小公寓来。
    现在的情形跟楚惜的设想完全货不对板,毕竟左宁在他心中乃是能怼天怼地的大魔王,楚惜想过各种跟着自家“主人”或刀口舔血,或路见不平,或笑傲各大基地的场景统统没有出现。
    面临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饿肚子。
    这里地处偏远,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古城和小镇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废的茶田,偶尔还能碰到几颗存活下来,且富有攻击性的“毛尖儿”。
    彻底进山打些野味,还是绕回“落日”附近的小镇碰碰运气?左宁看着自家品相上乘,大概从出生起就被原主人娇养长大的小奶猫,很快做出决定——折回小镇,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找到些营养更加均衡的猫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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