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检察院大楼仍灯火通明。两会刚过,堆积的宗卷亟待处理,各个厅的办公室都忙得脚不沾地。
    “叩叩——”第三办公厅副厅长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批改报告,低着头没有看来人。深邃的眉眼使他看起来冷峻严肃,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副厅,主任让我来送下午会议整理好的材料。”易瑶小心翼翼地把一沓文件递上去,一面偷偷打量着这位年轻的领导。
    符翕这才略微抬头,接过来大致翻了一遍,越往后表情越是凝固。
    易瑶大气不敢喘,她刚调到最高检工作几个月,对于厅里的领导接触不多。今天因为主任实在腾不出空,才越了级让她来跑腿。
    私底下,符副厅长一直是检察院女性津津乐道又长盛不衰的话题。易瑶每次去茶水间都能收获不同的八卦,关于符翕最出名的是他那张脸,第二出名的就是工作上的冷面无情。
    眼下,她马上就能亲身感受第二点了。
    符翕干脆不翻了,厚厚的文件合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抬眼,皱着眉看向眼前局促不安的姑娘,发现她把头深深埋下,一副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明天早上叫李主任自己来找我。”他叹了口气,靠到椅背上,“不早了,你回去吧。”
    易瑶如蒙大赦,不敢相信似的睁大眼睛,赶紧一边道谢一边麻利地出去了。走到电梯口,又觉得自己刚才太不礼貌了——大领导还在加班,自己就这么走了,前途堪忧啊。
    思来想去,她又跑去敲副厅长的门。
    符翕见又是她,手里的笔停住了。易瑶小跑过去,端着一杯热茶搁在他左手边:“副厅长,您也早点休息吧。”多余的话她不敢说,只敢狗腿地泡杯茶表态一下。
    红茶的香气袅袅升起,弥散在沉闷的空气中,一天的疲惫在令人舒适的香氛下逐渐缓释,符翕撑着额头,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京城夜晚的灯光从背后的窗里映射出来,男人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在黑色检察官制服的映衬下更显修长。易瑶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心说难怪副厅长当得起检察院高岭之花称号。
    太绝了这人。
    符翕背对着她,凝望着远处川流不息的车流,眼里是化不开的寂寞。
    今天是他的29岁生日。
    不会有人在家等待他的归来,也不会有人带着笑意唤他哥哥。
    三年了,他升任高级检察官,扳倒曾经的领导钟懿,铲除了厅里勾连温家的爪牙,可谓是大权在握,人人皆忌惮他的背景与能力。
    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心底始终有一道口子,无论什么都填不满他的心,只能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渴求。
    “副厅长?”部下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符翕突然烦躁起来,他挥了挥手,让易瑶回去。
    “哗啦——”不小心扫到了桌上刚泡好的热茶,瓷杯不偏不倚地砸向易瑶的脚。
    男人眼疾手快接住了杯子,然而滚烫的液体依然泼洒出来,小部分浇在他手上,剩下的尽数落在了女人仅着薄袜的脚背上。
    “啊!”不受控制的尖叫在接触到开水的一瞬间响起,易瑶眼里马上聚起生理性的泪水。
    符翕甩了甩被烫红的手背,低头看她。易瑶疼得半蹲下,脑子里还惦记得这里是大领导的办公室,只敢小声地吸气。
    符翕刚要给秘书打电话,想到已经这么晚,大部分人应该都下班了。余光瞥到易瑶疼又不敢吭声的脸,最后只得叹息一声,伸手把她扶起来,拿上外套和车钥匙: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像是刚毕业不久。符翕往附近的医院开,恍惚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像是什么呢,他又不愿细想下去了。
    早已过了医院的下班时间,符翕挂了急诊,拿上挂号单,见易瑶仍在副驾驶上等他,脚背冒起了泛黄的水泡,已经走不得路了。
    她脸上尴尬极了,扶着车门试图自己蹦几步,结果只是疼得更加龇牙咧嘴。
    怎么这么倒霉,第一次在领导面前就这么丢脸,对方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哥。
    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男人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扶你过去吧。”
    “不不不了,这太麻烦您了。”她真心实意地拒绝,上下级还是要保持距离。
    “再耽误你的脚伤的更重,”符翕伸出手臂,“会耽误工作。”
    经过门口时,两人与一位年轻女性擦肩而过。对方长长的深栗色卷发散在肩膀上,也许是不小心撞到了符翕,她低低地道了声抱歉。
    符翕站在候诊室一旁,目光盯着老大夫为易瑶上药,思绪却飘回了刚才的一幕。
    自己那一瞬间居然无意识地想要抓住那个卷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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