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盖门,戈壁无边,日头正高起,黄土都被晒得发亮,空气中已经有了寒意,由深秋进初冬,也就只在这几天了。
    车子刚停,肥唐他们就忙不迭下车,刚刚又是塞又是捂的,车里空气已经挺滞闷了,又说不好身上是不是已经粘带上了那种烟气——难得天大地大,赶紧下来散味儿。
    肥唐踩住车胎,拔高身子看车顶:镇山河已经肚皮翻起两脚朝天了。
    他赶紧呼唤高深:“哎,高深,快过来看,这是死了还是晕了啊?”
    昌东顾不上鸡,先问叶流西:“刚怎么回事?”
    叶流西说:“没什么事儿啊,你不是说分头走吗?我就自己从楼梯溜上去了,到了地面,看到盖门迟迟不开,下去把前台吼了一顿,然后就好了——你们磨蹭着不出来,我等得不耐烦,所以催了。”
    她也奇怪:“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昌东简略把事情讲了。
    两边一合,简直匪夷所思,肥唐倒提着镇山河递给高深:“不是吧,可别跟我说,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放翻我们一只鸡啊。”
    高深把镇山河拎起来看,又摸了摸鸡胸腹:“应该没死,可能是迷晕了,挂风口吹吹吧。”
    昌东皱眉。
    封死停车场,又往里放烟气,颜色鲜艳的烟,在他看来,跟颜色鲜艳的蘑菇一样,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摆明了来者不善,中途突然叫停,一定是出了状况。
    这状况只能在叶流西身上。
    昌东问她:“你怎么溜上楼梯的?有被人看到吗?”
    “偷溜的啊,应该没人看到。”
    她小心得很,从衣服棚子离开的时候,还顺了件外套穿上当伪装。
    “然后呢,去吼前台,把口罩摘下了吗?”
    “没有啊。”
    昌东皱眉:“那你是怎么吼的?”
    “就是,有点凶的那种,你知道的,发脾气嘛,要先发制人,我就一把揪住他领口,问他,地面上的车库门怎么还没打开。”
    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对,但蹊跷一定出在细节里。
    昌东沉吟了一下:“重演一遍给我看。”
    “哈?”
    “就当我是那个前台,你当时怎么做的,重复一遍,不要出错。”
    肥唐和高深正合力挂鸡,闻言纳闷地回头看他们,丁柳就更懵了,看看昌东,又看看叶流西,觉得这两人一定有些事瞒着大家。
    做就做,叶流西退开两步。
    “当时我跟他,距离差不多这么远……”
    “我说,门到现在都还没开,你们搞什么鬼!”
    她伸长左臂,作势去揪昌东的领口,几乎是与此同时,昌东迅速抬手,一把攥住她手腕,目光盯着一处不动。
    她伸胳膊的时候,袖口自然后缩,露出腕上的纹身。
    那个纹身像蛇,身上有鹰爪,扁圆的脑袋上飘出撮头发,怪里怪气,乍一看或者远看,还以为是手串。
    叶流西也看到了,她怔了一下,一颗心忽然跳得厉害。
    昌东问她:“当时,那个前台低头看了吗?”
    叶流西回想了一下,慢慢摇头。
    一般人被人迎面揪住领口,第一反应确实也不是去低头观察手臂,而是精神紧张,为了防范又一重伤害,会下意识盯住对方的脸。
    昌东想了想:“那边上有人吗?”
    “有啊。”
    这家旅馆住的人多,大堂等于是活动区,她一动手,好几个人凑过来劝和。
    “好好回想一下,那个前台有盯着凑过来的某个人看吗?”
    “好像……是往边上看过几眼。”
    叶流西也说不清楚,整个过程,其实也只三五秒,前台有没有向人使眼色,有没有接收别人的眼色,她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
    昌东脑子飞快地转着。
    整件事,应该有一条线贯穿,如果想顺畅地往下捋,他不妨做个假设。
    旅馆里有蝎眼的人——双生子昨晚逃脱,顺利跟蝎眼接上了头——蝎眼决定对付他们,计划是在停车场一锅端——叶流西冲到前台——她的纹身意外被人看到——盖门打开,铁链撤去。
    对方得手在即,却偃旗息鼓,思来想去,关键只可能在纹身。
    昌东字斟句酌:“我猜测,动手的人是蝎眼,前台是听命的,不动手,就是因为纹身。”
    ——
    叶流西独自一个人,又下了旅馆。
    那个前台看见她回来,明显紧张,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紧张中还带点……畏缩。
    叶流西走过去,双手撑住桌面,目光往大堂里一扫,选定角落里的一张桌子。
    她指给前台看:“我就坐那,把人叫出来,我要聊两句。”
    前台没反应过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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