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一点点地浸透天幕,夜色四合。
    阿乔手抚竖剑,注入灵力,剑光映亮了她清澈的眉眼。
    祁盛站在一旁,注视着阿乔的每一个动作。
    “不对,有个地方念错了。”
    “起势太高了。”
    “灵息太乱了。”
    “再来!”
    ……
    尝试了一次又一次,阿乔累得气喘吁吁,已经全然忘却了活春宫一事。
    祁盛毫不留情:  “再来!凝神静气!”
    阿乔只得再次架起剑,双指拂过剑身。
    霎时,雪白的剑影围绕在阿乔周身,随着灵力爆发,瞬间向四周刺去。
    周围一圈竹林随之倒塌。
    祁盛亦未料想到阿乔这次的爆发居然如此之强,没有及时躲闪,被剑气扫得一个趔趄。
    阿乔并没有看到这个场面。
    剑影一出,她就低下头惊喜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剑,道:    “大师兄,我是不是学会了!”
    祁盛站定,装作无事发生,微微颔首:“不错,算是初步学会了。你多加练习。今日就到这里吧。”
    此时已是夜深露重。
    阿乔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师兄,我太愚钝了。”
    祁盛摇头:“你学的已经很快了。十方剑术的剑诀和灵力调用都很复杂,寻常人可能都要学上十天半个月。”
    阿乔嘴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那大师兄当初学十方剑术用了多久?”
    祁盛想了想,认真地回答:“看一眼就会了。”
    “……”
    她就不该问。
    唉,天才就是天才啊。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惊讶地发现:漆黑的天幕上,星星璀璨,聚成绚烂的星河。
    “今夜星星好亮啊。”阿乔下意识地感叹道。
    祁盛看向她。
    阿乔仰着头,虽然满面是汗,但不掩清丽的容颜,一双漂亮的眼睛映着星河,简直要令人陷进去了。
    “嗯,是很美。”他轻声道。
    阿乔想起一句诗,便随口念了出来:“今宵绝胜无人共,卧看星河尽意明。”
    祁盛沉吟片刻,道:“不对。”
    “嗯?”阿乔疑惑地转头,“这不是写星空的诗吗?”
    二人目光相对,天地间忽然起了长风,吹得他们的衣袍猎猎翻飞。
    阿乔看不太清祁盛的脸,但听得他清越的声音被裹挟在风中传来:“我不是在和你一起看星星吗?”
    所以,并非“绝胜无人共”。
    阿乔默默低下了头,心里嘀咕道:大师兄……好较真哦。
    祁盛见阿乔躲避,有些落寞  ,道:“回去吧,你刚出了一身汗,再吹风会着凉。”
    “嗯。”
    二人一起下山,阿乔在前,祁盛在后,一路无言。
    于是其他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草木簌簌,虫鸣,流水,嗒嗒的脚步声……
    山间愈发地清幽,时间仿佛被拉得很漫长。
    祁盛看着阿乔晃动的背影,满足又落寞。
    到了山口,阿乔和祁盛挥手作别:“大师兄我先回去啦!”
    弟子的舍院要往西,而宗主及其亲传弟子所居住的院子要往东。
    “好,早点休息。”祁盛道。
    大概是由于过度劳累,阿乔洗漱完就立马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阿乔一大早就赶到了学堂。
    钟声响起,高台上出现的却并非那道清绝的白影,而是穿红戴绿的二师兄。
    阿乔低下头,莫名觉得心头有些空荡荡的……好奇怪。
    一下晨课,阿乔就遭到了夏禾的盘问。
    “老实交代,你昨夜到底去了哪里?我昨天遇到了佩瑶师姐了,她说她没有让你去找她,你也没有找过她。”夏禾把阿乔按在墙角,逼问道。
    阿乔举起双手投降:“我说、我说,我昨日……悄悄去后山练剑了。”
    “放着好好的练剑场你不用,你去后山练?”夏禾眯起眼。
    “最近喜静。”阿乔一脸真诚。
    夏禾喜欢胡思乱想,她若是说是大师兄给她指点了剑术,说不定夏禾会想成什么样呢。
    夏禾虽然不太相信,但见阿乔态度坚定,问不出什么来,便也放弃了追问。
    她思绪一转,道:“对了,你知道嘛,今早有两个弟子被大师兄逐出师门了。”
    阿乔瞬间就联想到了昨日野合的两人,并不觉得惊讶。
    但她还是决定配合一下夏禾,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真的吗?为什么啊?”
    夏禾压低了声音:“据说是在后山行苟且之事。”
    “天哪……”阿乔唏嘘道。
    ……
    接下来的十余日,弟子们都在为了试剑大会做准备,如临大敌一般,训练得格外紧张,阿乔也不例外。
    终于,在七月十日,试剑大会如期举行。地点在大广场上,许多其它宗派的弟子也纷纷来围观,场面甚是热闹。
    试剑大会的规则很简单。参与比赛的每个弟子都会领到一个号码牌,号码一致的为一组进行比试。输者进入劣势队,劣势队中再抽号码再次比试,再输者直接淘汰,胜者则又与优胜队内比赛的胜出者比试……以此类推。
    阿乔抽到了数字三十,是第三十场次比赛,并不着急。
    需要参加比试的剑宗弟子有一块专门隔出的休息区,就在擂台不远处,还搭了一个棚子,是除了白玉长阶之上的掌门宗主高座外,最佳的观战区。
    “阿乔,阿乔!”
    人声鼎沸中,她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叫她。
    回头一看,不是秀成又是谁?
    他与她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努力踮着脚,伸长脖子对她招手。
    “阿乔,比赛加油啊!”秀成喊道。
    “好,谢谢师兄!”阿乔笑道。
    终于轮到了阿乔上场。
    和她对阵的是是一个金丹期的女弟子,瞧着比阿乔要大上几岁。
    二人按照规矩拱手行战前礼。
    锣鼓敲响,对方便迅速挥出一剑。剑风凌厉,直冲阿乔面门而来。
    所幸阿乔敏捷,下腰躲过。
    然而这一下腰却让她陷入被动。
    对方身形骤然而至,又是狠狠一剑劈下。
    阿乔抬剑格挡,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剑气向下泻出,带起一阵强劲的风,吹得衣袍翻飞。
    她懂了,这位师姐并不讲究花里胡哨的剑招,直接硬干。
    对方继续倾注灵力,阿乔的剑又压下一分。
    于是她干脆侧身一溜,来了一招金蝉脱壳。对方的剑撞到地上,砍出一道大大的裂隙。
    二人很快又缠斗在一起,剑气如虹。
    阿乔明白,对付这种人,必须得以柔克刚。对方越想来强硬的,阿乔就越是跟她玩一些花招,耍一些假动作,消耗她的体力。
    当对方体力不支,阿乔就开始反击。最终,对方被阿乔逼到了擂台边缘,剑尖直抵她的下巴。
    “咚——”做裁判的师兄击了鼓,高声宣布,“阿乔,胜出——”
    阿乔收了剑,拱手道:“承认了,师姐。”
    对方站定了身子,亦拱手:“小师妹,你很厉害。”
    落日时分,第一天的比赛便告一段落。
    用完晚膳后,她和夏禾一同回寝舍。
    在一个拐角处,久违的白衣身影忽然撞入眼帘。
    还有淡淡的草木香。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阿乔有些惊讶,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祁盛亦浅浅地笑了,道:“来散散步。好巧。”
    一旁的夏禾却是已经被吓得哆哆嗦嗦:“大师兄……好,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于是,瞬间就没了人影。
    阿乔若有所思。
    她从前和所有人一样,觉得大师兄很可怕。
    但或许是从他细心地录了留影石,虽然严肃但耐心地指点她功法的时候开始,她就对他有所改观。
    其实大师兄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以前很少听说有弟子去请教大师兄,没有人开这个先河,大家都不敢,久而久之,就更加深了大师兄不易接近的假象。
    其实不是的。只要你去请教他,他一定会耐心且细心地教你的。
    她承认,大师兄那日说要补偿她,她便说要他教她十方剑术是一时冲动。彼时刚睡醒,脑子不太清白。否则换作平时,她根本不敢要大师兄的“补偿”。
    幸好她不清醒了一次,否则怎么能有机会认识一个不一样的大师兄呢?
    她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
    祁盛有些疑惑:“你在笑什么?”
    阿乔回过神来,连忙搪塞道:“啊,没什么。”
    祁盛也不过多追问,道:“你今日表现得不错。”
    “谢谢师兄夸奖!”阿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面上的石子。
    “今日和你对战的是上旭长老的首徒的弟子,也就是他的徒孙,素来以内力深厚,爱打硬战出名。你今日以柔克刚,赢得很是漂亮。”
    阿乔更不好意思了,只是痴痴笑着,不再说话。
    大师兄……还挺会夸人的,搞得她都有些骄傲了——能被修仙界第一天才夸奖,确实也值得骄傲。
    祁盛又意味深长地道:“陵川长老似乎很是欣赏你。”
    阿乔抬起头,既兴奋又震惊。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只要她好好表现,陵川长老极有可能收她为亲传弟子!
    陵川长老,在剑宗的实力仅次于宗主和大师兄。
    “我一定会加油的!”阿乔握拳。
    祁盛点点头:“好,期待你的表现。”
    接下来的一时间,二人都不说话了,都只是莫名地笑着,不知在高兴什么。
    阿乔觉得好像没有了之前那种尴尬的氛围。
    想了想,她开口道:“大师兄还有事吗?”
    祁盛沉默片刻,道:“无事。”
    “哦,那我先回去休息啦。”阿乔说着,就越过祁盛往前走。
    祁盛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而动。
    没走两步路,阿乔忽然又转过身子,垂着眸,扭捏道:“大师兄也要早点休息。”
    心头仿佛是被点了一下,荡开一片柔软的波。
    “好。”
    一点小情侣腻腻乎乎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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