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岫却未答话,咔哒, 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您等我一会儿, ”反复调整呼吸, 他尽量保持声线的稳定, “很快。”
    偏偏胳膊被人拉住。
    有一就有二, 霍野想,无论对方这次是为了什么理由而下车,达成目标的付泽, 都会在下一次想见少年时, 故技重施。
    后者心善, 那便由他来做这个恶角。
    然而少年竟像瞧出自己的顾虑,安抚般, 仰头朝他笑笑,“霍先生,相信我一次。”
    车外。
    付泽正满身冷汗地站在原地, 风一吹,凉得人心里发颤。
    他也是一时冲动, 连续几天被霍野严防死守,好不容易等到个机会,什么都没想,就一头冲上来。
    但此刻,瞧见开门下车的少年,付泽立刻觉得自己刚刚的冒险有了价值。
    “许乐,”难掩喜悦,他语速飞快地走上前,“我这几天都在找你,有些误会我必须解释,沈青文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沈青文,我说了不会娶他,所以他才会在宴会上拿吃醋当借口,挑拨你和我的关系。”
    安静听完对方这一连串表白,宋岫抬眼,“还有呢?”
    “还有?”分手后,头一次见到少年对自己如此耐心,付泽愈发受鼓舞,“还有我非常想你,以前那些混账事,我永远不会再犯,父亲那边我也做好了摊牌的准备,哪怕被逐出家门,我照样能给你幸福,给你安全感。”
    宋岫的表情一点点冷下去。
    “付泽,你真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一字一顿,他道,“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想过霍野,没有想过你舅舅,没有想过他这辈子最大的变故之一就是车祸。”
    “如果今天真出了事——尤其是单你自己出了事,你叫他如何自处?”
    “你不尊重自己的生命没关系,别随便牵连无辜的人。”
    无辜?霍野无辜?如果没有霍野插手,他又何至于兵行险招?明明也对少年动了心,却装得道貌岸然,他最讨厌这种假惺惺的伪君子。
    “舅舅?哪个舅舅会抢外甥喜欢的人?”仿佛要将两世积压的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付泽梗着脖子,“许乐,你别被他骗了,都是他私下拦着我见你,我被逼无奈,才会用拦车这个法子。”
    “你心疼他,他却是故意的,故意引导我犯错,让你讨厌我,给他自己创造机会,”越说越能体会到霍野的阴险,付泽只差没按着少年肩膀把对方晃醒,“他的血就是冷的,哪里会在乎什么亲人。”
    “他冷血?”嘲讽拉满,宋岫勾唇,“付泽,你问问你自己,付家能有今天的安稳风光,靠谁在背后兜底?”
    “是你,还是你父亲?”
    付泽一时哑然。
    “……随时能收回去的施舍罢了,”最后的遮羞布被揭开,他嘴硬,“仰人鼻息,当谁稀罕。”
    这一刻,宋岫非常庆幸,自己刚刚下车时关紧了门,能替霍野挡住这些狼心狗肺的恶语。
    车子里的男人却听得分明。
    窗户微微摇下一条缝隙,他表情平静,瞧不出丝毫愠怒,甚至隐隐透着愉悦,前排的司机则被吓了一跳,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话说回来,这些年老板待付家如何,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到了付少爷嘴里,竟成了没安好意的施舍,真叫人寒心。
    升米恩斗米仇,古人诚不我欺。
    皮相再像又如何?对方骨子里流的果然是付家的血,哪配继承霍家的产业。
    “本就是他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能收回去?难道有些人鸠占鹊巢上了瘾?”并未发现男人的偷听,宋岫忽然放缓语气,“付泽。”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自杀吗?”
    “不是因为沈青文,也不是因为网上的恶评,而是因为对你的喜欢,叫我觉得恶心。”
    “狂妄,幼稚,脚踏两条船,永远只顾着自己……我居然会眼瞎和这种人纠缠在一起,还不如死了干净。”
    如同一把尖刀戳进心脏,付泽的嘴唇瞬间没了血色。
    “乐乐,你别说气话,”强撑镇定,他试图去牵少年的手,“我知道你在说气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会和沈青文断干净。”
    宋岫冷漠闪开,“好歹也合作了一年,我有没有撒谎,付少爷应该看得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想抛弃就抛弃,想回头就回头,道了歉就必须被原谅,否则就继续折腾到达成目的。”
    “对不起?你只是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顺带把先前的伤害抹平。”
    “付泽,过了这么久,你似乎变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变……哪怕没有霍先生,许乐也永远不可能再喜欢你。”
    厌恶地瞥了对方最后一眼,宋岫回身,去拉车门,“滚吧。”
    “否则我会亲自从你身上碾过去。”
    语气之狠厉,直把偷偷跟着老板一起吃瓜的司机惊得后背冒寒气,开始怀疑少年是否存在霍家也没查到的案底。
    可等车门拉开,对方却仿佛忽然换了个人,温声软语,笑盈盈,“谈完了,霍先生有没有等急?”
    活像刚刚的狠厉都是错觉。
    早已在少年弯腰进来前将车窗关严,霍野摇头,“不再聊一会儿?”
    亲眼见证两个人对着飙戏的司机:……
    再聊一会儿?那他有点担心付少爷的小命。
    “没什么好聊的,是我之前没把话说清。”逝者已矣,宋岫很少拿原主的死因做文章,有人却非要蹬鼻子上脸。
    毫无留恋地,他催:“走吧,一会儿上课要迟到了。”
    霍野很难描述自己这一刻是什么感觉。
    正如付泽所言,他确实是故意的,故意阻拦,故意激化矛盾,故意等对方在少年面前犯错。
    只是他没想到,付泽会选择一个最愚蠢的方式,更没想到,少年会张牙舞爪、替自己打抱不平。
    原来愤怒也可以叫人动心。
    霍野想。
    眼睛亮晶晶,像燃着团火焰,带给付泽的是灼痛,留给自己的却是温暖,吸引他情不自禁地靠近。
    但他和付泽这种温室里长大的alpha不同,认定了想要,哪怕被烧得粉身碎骨、两败俱伤,也绝不会松手。
    自己已经给过少年许多次逃走的机会,偏偏对方一次都没有珍惜,既如此,将来被吃拆入腹时,哭得再狠,也只能在他怀里。
    车子重新起步,绝尘而去,抬手示意司机将中间的挡板升起,在少年略显疑惑的目光中,霍野淡定,“有些话想告诉你。”
    宋岫立刻端正神色。
    三世界相识以来,他还没见过霍野特意回避过司机,考虑到刚刚差点撞了付泽那个晦气外甥,对方很可能想讲讲自己的姐姐,或者家庭。
    他乐意倾听。
    谁料,下一秒,宋岫脑补中可怜兮兮的幼年大佬便被戳破,与他四目相对的,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男人。
    “我喜欢你。”
    宋岫呆呆地眨了眨眼。
    告白,他听过许多次,来自霍野的,也听了两辈子,可对方语气实在太平淡,如同在陈述一个结论、一个真理,无法更改,无法否定,甚至与他本人无关,对方并非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单纯地表达自己。
    很突然。
    却又莫名很霍野。
    每一次都能带给他新的惊喜。
    “我不急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误以为对方是被自己吓到,霍野温和嗓音,“只是想提醒你,以后要对我多些警惕。”
    乍瞧去,确实像个体贴有加的长辈——如果忽略他就是那个率先搅乱一池春水的人。
    如此“坦诚”,如此“君子”,反倒让本该觉得唐突的被告白者无措起来。
    彼此中间那层薄到能透光的窗户纸彻底被戳开,粉发少年喃喃:“我……”
    “你可以慢慢考虑,”完全将对方的反应纳入自己的节奏,霍野道,“考虑多久都没关系。”
    状似稳重大度,话里话外,却没留下一点能叫少年拒绝或逃避的余地。
    4404撇撇嘴:……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幸亏自家宿主也够精。
    因得之前网上那些不好的传言,司机大叔每次都只把车停在学校附近,伸手替少年按开安全带,霍野叮嘱,“认真上课。”
    等对方应下,又道:“张妈今天要煲你喜欢的排骨玉米汤。”
    字字不强迫,偏偏字字都写满了我需要你。
    被对方暗戳戳的小心思愉悦,宋岫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两秒,准确给出对方最期待的那个保证,“……我会回家。”
    回家。
    而非回老宅。
    潜意识里的一字之差,足以代表许多东西。
    犹如数九寒天置身温泉,难言的惬意涌进四肢百骸,无法从信息素中获取的安全感被短暂填满,霍野勾唇,“去吧。”
    再不走,他怕自己很难冷静。
    第83章
    “滴。”
    “请输入密码。”
    尽管付泽那一笔分手费已经足够维持福利院的正常运转, 宋岫依旧按照原主的习惯,每个月末转半数的工资回去。
    因得这事儿,院长前前后后念叨了他很多次, 宋岫却很坚持。
    毕竟那是许乐死前唯一的挂念。
    被丢到福利院的孩子,大多身有缺陷,如原主一般健康漂亮的极其少见,除开吃穿用住, 治病买药,处处都是开销, 单靠政府的补贴,难免捉襟见肘。
    他能帮衬些就帮衬些。
    4404:【等霍野的腿好起来, 肯定有很多总裁富太找你看病。】
    薅资本家的羊毛, 不心虚。
    沈家寿宴那一泼, 彻底让宿主出了名, 从“金丝雀”到“小神医”, 只差一个足够有冲击力的实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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