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飞的职工医院规模不算小,不但有门诊还有住院部,除了给本单位职工服务,现在也面向社会了,附近的一部分居民会就近来职工医院就诊。
    “蒋玉梅是咱们公司包装科的职工,她女儿是前年在职工医院看病的,”栾海霞找补一句,“您当时还没来咱们腾飞呢。”
    狄思科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他当时虽然不在公司,但马援朝和其他几位副总是在的,现在纠结责任问题没有必要,矛盾还是要由他解决。
    “前年那孩子才14岁,发现耳聋以后,家长就赶紧带着孩子去更大的医院看病,除了北京的大医院,外地的知名医院也都跑遍了。”
    狄思科皱眉问:“治不好吗?”
    栾海霞遗憾地点点头。
    那姑娘长得挺好的,水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因为在职工医院打了两针,就突然耳聋了。
    别说家长无法接受,连她这样的旁观者都跟着难受。
    要不是事情被其他职工捅到了她这里,而且这家人在医院门口扯的横幅上有腾飞的字样,影响腾飞公司的对外形象,她其实也不想管这样的事。
    狄思科问:“既然法院都已经判了,那这位蒋玉梅和她的家人又跑来公司和医院扯横幅,有什么诉求?”
    “他们想让公司开除医院院长和那名接诊医生,并且要向医生家属索赔。”
    “……”狄思科有点糊涂了,“她想索赔就直接找医生,跟医生家属索赔是什么意思?”
    栾海霞:“当时是医生家属给孩子开药打针的。”
    狄思科:“……”
    什么玩意啊!
    一个敢开药,一个敢让孩子用药,双方的胆量都不小。
    他给职工医院的院长岑爱民打个电话,又让周健将把等在走廊里的几位家属喊进来,听听家属怎么说。
    蒋玉梅是带着父母、孩子和婆婆一起来的。
    见到狄思科就直言道:“狄总,我不是来公司讹钱的,我知道这事跟公司没关系,但我恳请公司开除职工医院的院长岑爱民,以及儿科医生王志。”
    狄思科让人给客人上了茶,尽量温和地请家属介绍一下事情经过。
    蒋玉梅也尽力控制着情绪,讲了当时的情况。
    她女儿在前年得了腮腺炎,去职工医院儿科门诊看病时,值班医生王志不在,是由给他送饭的妻子,帮忙开了五支庆大霉素的处方。
    并且当天就在医院注射了两支。
    当天没什么不适症状,但第二天孩子的两只耳朵就全聋了。
    家长发现不对以后,立即带孩子去市里的三甲医院看病,医院给出了药物中毒性耳聋的诊断。
    狄思科问:“你当时知道给孩子开药的那个人,不是医生吗?”
    “我知道她不是职工医院的大夫,但她在家属院那一片还挺出名的,她自己经营一家药店,大家去买药的时候,她也能给顾客开药,有时候还能针灸、刮痧、做电疗。”蒋玉梅后悔道,“当时孩子腮腺炎挺严重的,我想着她好歹也是个大夫,所以,她说可以帮忙开药的时候,我也就没阻止。”
    她家孩子是药物中毒性耳聋,本来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已经判定为医疗事故了。
    但是,医疗事故的行为人必须有卫生行政机关批准的资格证。
    法院调查案情的时候发现,给孩子开药的那名医生家属并没有从业资格证书,所以就推翻了之前那个医疗事故的判断,改判成了医疗意外。
    她好好的女儿,就因为那个没有资格证的庸医,白白的聋了!
    “狄总,我不求别的,只想让王志那个庸医下岗!他爱人随手就能用他的印章给病人开药打针,这么干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连个从业资格证都没有,都是王志的纵容,才让她敢大胆给病人开处方!我家淼淼已经被他们两口子害成这样了,不能让其他人也重蹈我们家的覆辙!”
    “还有职工医院的院长岑爱民!”
    提起岑爱民,蒋玉梅就恨得牙痒痒,医疗事故委的判决结果已经下来了,他却一直不肯赔付那五千块钱!
    “职工医院的管理松散,存在严重疏漏,收取医药代表的回扣,非本院人员可以自由进出诊室,要不是他们相互袒护,一味纵容,也不会把我家淼淼害成这样!”
    岑爱民敲门进来时,恰巧听到这一句,他连忙解释说:“蒋玉梅同志,法院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我希望咱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不要总是带有偏见。王志的爱人没有资格证就敢给患者开药,确实不对,但她给孩子开的处方其实并没有问题。”
    “14岁的孩子,分两次打针,一共用了八万单位的庆大霉素,属于正常用量。庆大霉素对您家孩子有副作用导致耳聋,即使去其他医院治疗,也是一样的结果。我早就跟您说了,这是因为您家孩子体质特殊,不能算是医疗事故,顶多是医疗意外。”
    “呵呵,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当然向着你们的医生说话。”
    “您要是这么说就是不讲理了,医疗事故委员会的也是跟我们一个系统的,不是照样判我们罚款吗!等到您去法院上诉,才还了我们医院一个清白。”
    岑爱民对这件事也很头疼,如果是正经医生开方,事情不会这么复杂。
    关键是当时开处方的人是王志的爱人,即使开的药没错,也被人抓住了把柄。
    蒋玉梅一家人发现孩子的耳朵彻底没有治好的希望以后,就将矛头对准了医院。
    这段时间天天来医院闹事。
    双方在狄思科的办公室里你来我往,吵了一个多钟头。
    狄思科被吵得头疼,他也不可能一直听双方扯皮。
    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很好处理,那个儿科医生王志,无论是否开错了药,任由无关人员使用他的印章开处方,就已经违规了。
    应该如何处罚,按照公司和医院规章办理即可。
    至于蒋玉梅提出的索赔,那是他们跟医生家属的私事,公司无权插手。
    蒋玉梅一家的遭遇确实让人唏嘘,后续可以由工会出面,对孩子做一些经济上的援助和关怀。
    但是,站在狄思科的立场上,他现在最关心的其实是职工医院的去留问题。
    腾飞公司的职工医院是非营利性的,医务人员的工资奖金,医疗设备的引进,高级医护人员的招聘培训费用,全都需要公司负担。
    公司去年一年向职工医院补贴了四百多万。
    岑爱民一直想向首钢医院看齐,把腾飞的职工医院发展成本区的三甲医院。
    他已经不止一次提交申请,希望增加床位,引进更先进的医疗设备了。
    金额动辄几百上千万。
    那些申请都被狄思科以需要职代会通过为由,暂时压下了。
    尤其是前几个月,上级想让腾飞挂牌上市,那他就更不能批了。
    一旦腾飞要上市,就需要将这些服务性部门与公司剥离,让公司轻装上阵。
    可是,即便腾飞决定暂时不挂牌上市了,狄思科其实也想解决一下这家医院的问题。
    职工医院对职工们来说,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说它医疗水平不行吧,它还有点,人家现在能做手术。
    但是,真的让职工选择职工医院吧,大家又普遍不信任它。
    特别是闹出了将人治成双耳全聋的医疗意外以后,大家对职工医院的信任度又再次降低了。
    狄思科想找机会跟马援朝商量一下,最好能开一个职代会,看看职工们对这家医院的看法。
    如果能找到资方接手这家医院,也能为企业发展减减负。
    *
    “你们单位那个耳聋的小姑娘怎么样了?”于童前些天听他提过这件事,心里还惦记呢。
    狄思科摇摇头说:“工会又出面帮忙联系了几个三甲医院的专家,不过结果都不怎么理想,可能要终生残疾了。”
    于童当了母亲,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情,忍不住惋惜地直叹气。
    “行了,你今天是寿星,想点开心的事情吧!”狄思科搂上媳妇的肩膀拍了拍。
    今天于童过生日,夫妻俩一起来幼儿园接孩子放学,然后一家人一起下馆子搓一顿,再去体验一下夜场游乐园。
    “明明是我过生日,为什么要选择狄嘀嘀和狄嘀嗒喜欢的游乐园?”于童鸡蛋里挑骨头。
    “嗐,你去了就知道了。”狄思科卖关子。
    夫妻俩在幼儿园门口等了没多久,小朋友们就像小鸭子似的,被老师们一串串地带了出来。
    狄嘀嘀和狄嘀嗒看到爸爸妈妈竟然一起来幼儿园接他们放学,立马欢呼着飞奔过去。
    “跑那么快干嘛?”狄思科在女儿的小黄毛上抹了一把,“见到我俩就这么高兴啊?”
    “对啊,我妈妈今天过生日,嘿嘿嘿~”
    话落,狄嘀嘀就拉着弟弟的手站到妈妈跟前,不顾围在他们身边的小朋友和家长们,当场就给妈妈演唱了一首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边唱还一边啪啪拍手打着节奏,气氛烘托得十分到位。
    于童:“……”
    为什么要站在幼儿园门口给她唱歌?
    其实回家再唱也行的!
    狄思科哈哈笑了两声,也加入进去凑热闹,跟着闺女儿子一起唱。
    感受到周围探照灯似的探究视线,于童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伸手去捂住这爷仨的嘴。
    “哎呀,赶紧走吧!”于童拉了一下二狗子的手臂。
    别跟孩子一起胡闹了!
    狄思科不为所动,坚持唱完整首生日歌才笑道:“媳妇,生日快乐啊!咱家的至高礼遇就是在马路牙子上把脸丢尽,你习惯就好了,哈哈哈哈~”
    第194章
    过了三十岁以后, 很多人就不再期盼过生日了。
    三十岁似乎是一道分水岭,一侧是生机勃勃的绚丽青春,另一侧是即将面对的凌乱人生。
    不过, 三十岁的于童依然喜欢过生日。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比二十岁的时候更好, 生活里多了二狗子和两个小崽。
    而且她变得更有钱了!
    “接下来去哪儿?”走出餐厅的大门, 于童有些期待地问。
    “游乐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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