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青只是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几人的跟前。
    来回走了两圈,最终在一个男知青面前停下。
    “你就是那个偷鸡的人。”
    马建德反应最快:“我艹,李志毅,竟然是你这个鬼小子!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李志毅涨红了脸,“我没有,我没干过这样的事,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就是你。”唐青青语气肯定。
    “不可能,我昨天晚上睡得特别死,根本没有起来。”
    唐青青没有跟他争辩,而是跟大队长说道:“我可以肯定,就是他。”
    “凭什么,你有什么证据,难道仅凭鞋印就能判断是我吗?这是我的鞋,你自己拿去对比。”
    李志毅说着,就要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
    唐青青摇头道:“留在案发现场的鞋印,并不是这一双,而是一双46码的回力鞋。”
    “46码回力鞋?”马建德目光落在翟弘毅身上,“这不是翟弘毅这小子的鞋吗。”
    翟弘毅人小个子却高,现在已经有一米八四了,脚也特别大,大家觉得他还能继续长高。
    马建德特积极跑进屋子里,把那双鞋子拿了出来。
    “哎呀,下面还有鸡屎!肯定是昨天去偷鸡留下的!”
    “唐青青同志,你这是明摆着偏袒!”李志毅很是不满,又转向大队长道:“大队长,这不公平,唐青青同志明显不能公平公正地破案,你们不能听信她的话。”
    大队长面不改色,望向唐青青:“你有什么要说的?”
    “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鞋印,确实是这双鞋,但是穿鞋子的人,却不是翟弘毅。”
    马建德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码踪不是简单地看鞋印,通过鞋印判断穿鞋的人身高、体重和年龄,而是通过受力点。”
    “受力点?”
    知青们都很是好奇,一直知道有这么技能,却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码踪讲究的是‘入骨三分’,每个人因为身高、体重、年龄和体态的不同,会导致在行走时发力点不同,留下的脚印也就不同。”
    有知青起哄,“你说说有啥不一样呗。”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根据足迹判断一个人的年纪吗?”
    大家伙都摇摇头,这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道理。
    唐青青道:“年轻人足底肌肉丰满,中壮年的健壮均匀,老年人则萎缩,因此导致每个指头发力都是不一样的,踩下去时候的印记也是不同的。”
    唐青青跟着老刘头学习码踪,很多时候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不知道怎么描述出来。
    但是认识翟弘毅之后,他对人体比较了解,通过唐青青的描述,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样的原理方式。
    因此,唐青青也更加准确的说清楚,而不是一句‘我看出来的’就完事了。
    “这只是判断年龄的标准之一,还有步法痕迹等等,都会作为综合参考,最终才会推断出一个人的年纪。”
    唐青青虽然说得简略,却也足以让大家知道码踪有多特别和厉害,也知道这并不是玄学,而是有科学依据的。
    只不过这是老一辈经验总结得出的,没法很好的总结讲述出来,只有学进去的人慢慢研究才能摸透,对于外行人来说就看得比较玄乎了。
    申仪芳:“那你咋看得出穿鞋的不是翟弘毅啊?”
    “穿鞋的人小脚穿大鞋,因为不合脚,鞋印后跟的落脚部位常出现重跟,大拇趾重压紧靠鞋印的前边缘,其它四趾压反应重1等特点,所以可以推断出,穿鞋子的人并不是翟弘毅,是脚比他还要短两厘米左右的人。”
    “翟弘毅走路步子大,干脆利落。而现场发现的足迹,步子要小,而且还是个扁平足。根据足迹还能判断,足迹的主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六到一米七八,年纪为25岁左右,这些特征都跟翟弘毅无关。”
    田洪生惊叹:“李志毅确实扁平足,其他特征也符合。”
    李志毅睁大眼,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不,真的不是我。”
    唐青青不再解释,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后面的事就不归她管了。
    “李志毅,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常看你挺老实一个人!”马建德叹道。
    偷鸡摸狗的说大也不算大,可李志毅竟然想要赖到翟弘毅的头上,大家一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李志毅在知青中也是表现得不错的一类人,他这么做,不就是想要把落到翟弘毅头上的名额给撸掉吗。
    这个节骨眼上偷鸡摸狗还被送到工农兵大学,他们这群知青肯定不能答应啊。
    跟李志毅关系不错的知青,都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了一个名额,闹这么一出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偷鸡摸狗,还有栽赃陷害,性质更加恶劣。
    女知青们更是不可置信,因为她们一直觉得李志毅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
    代入自己想想,要是自己就要能去工农兵大学就读,结果被这么陷害,把名额给丢了,真是能气吐血。
    这意味着一生都因此而改变,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李志毅,你怎么到现在你还狡辩,这样只会被判得更重。”
    “难怪早上的时候,我看你吃饭都不积极,原来昨天晚上偷吃了一只鸡。”
    有人还凑近去闻了闻:“ 我说你身上怎么有股烟熏的味道,还带着肉香,原来你是偷鸡吃啊!”
    还有人举手说:“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好像就感受到旁边没人。”
    知青点也都是盘了炕的,一个炕上睡了好几个人,动一动就能碰到隔壁的人。
    就连一向温婉不喜欢说重话的温雪兰也叹道:“你这样做也太坏了,影响太不好了。”
    这件事传了出去,他们榕山大队知青点也没脸。
    李志毅自知大势已去,再怎么辩解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在这里八年了!是最早一批插队的人。我已经奉献得够多了,我只是想要回家!”
    “我妈年纪大了,之前生病摔了一跤,几个月都没能从病床上爬起来。我的爷爷没了,我都赶不上看他最后一眼,我只是想回一趟家,我难道有错吗!”
    这些话让在场的知青们都共鸣了,谁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早点回到自己的家里。
    或许他们家也不怎么好,逼仄的屋子里要住近十口人,可那也是他们的家,再破也比这不知道好多少倍。
    平时还罢了,每次家里人生病的时候,就感到特别无力。
    他们的心早就长了翅膀飞走了,可身体却被束缚在这里,动弹不得。
    批评声都消失了,众人低着头感到十分沉重,更有女孩不禁红了眼。
    一直趴在院子门口的唐兴强看到这场景,直接跳了出来:
    “哎哟我天,所以就活该翟知青倒霉?难不成是他害你在这里回不去的?”
    唐青青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唐兴强更加来劲了。
    “要不是我姐高明让他得逞了,你看他拿了名额会同情翟知青吗,他只怕是乐坏了,觉得自己干这事干得贼漂亮!”
    闻讯而来,跟着唐兴强蹲在外面看热闹的王黑子也冒出了头,很是不忿道:
    “谁可怜就让谁拿好处,那我们大队的人不是更可怜。你们平常干的啥活,你们自个清楚,可少了你们吃和穿了吗!这名额凭啥就给你们,凭啥不能公平给我们?咋滴,就你们没名额,我们就能拿到了?”
    虽然大队里很多人对工农兵大学名额并没有太大反应,可这并不意味着不惦记,不过是觉得肯定轮不上自家,也就无视罢了。
    谁不想鲤鱼跳龙门,谁不想上大学以后毕业捧铁饭碗?谁乐意在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然后一把火还把他们的粮食给烧了。
    干了坏事,好意思在这里哭自己可怜。
    要不是年纪不够,王黑子也很想要这个名额啊。
    大队长虽然是他大爷,他也没有信心能获得这个名额,所以之前学不下去就直接退学了,并不留恋。
    可如果有人告诉他,继续学以后能上大学,能吃国家饭,他就是学到吐也得往死里学。
    知青们心中的怅然被两个孩子击散,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也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案子本身。
    大队长道:“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不是简单的偷盗行为,因此我们大队干部讨论决定,会将李志毅转交公安机关处理。”
    移交公安机关,意味着李志毅这辈子有个永远抹不去的黑点。
    李志毅平时人缘不错,大家看到他落得这个下场,觉得活该的同时又难免感到痛心。
    有人不忍,朝着翟弘毅道:“翟弘毅,你要不就别追究了吧,李志毅也是一时糊涂。”
    第48章
    翟弘毅还没开口, 翟弘毅的坚实拥护者王黑子就蹦了起来。
    “一时糊涂就能诬赖人,一时糊涂就能偷鸡摸狗,那以后杀人了是不是还是一时糊涂?!”
    唐兴强也窜出来,嚷嚷道:“有本事干坏事, 你有本事承认啊!又坏又怂, 更恶心人!”
    王黑子:“你们这么心疼他, 行, 下次有啥名额,都一时糊涂就把他们给忘了!”
    唐兴强:“记分员把你们工分记少了,有本事你们别去追究啊!”
    王黑子:“你们这么同情他, 是不是想着以后自己也这么干,给自己铺路呢!”
    唐兴强:“算盘打得隔壁大队的人都听到声音了!”
    两个孩子一唱一和, 把那些同情李志毅的人, 喷得是连连后退, 面红耳赤。
    翟弘毅伸出手,揪住两个孩子的后衣领, 轻轻往后带。
    两孩子还没有骂够,有些意犹未尽,却也没有再吭声。
    这群知青平时特别会指点江山, 觉得他们乡下人粗鄙没有思想,早就想好好喷一回了, 这次总算逮到机会。
    翟弘毅扫了那些知青一眼,道:“还有谁觉得我应该不追究的?”
    这时候却没有人站出来, 都默默远离刚才那个发声的人。
    唐兴强和王黑子同时嗤了一声,满脸尽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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