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龙侍不曾注意到,养护得繁茂的芭蕉丛被人掀开了一角。
    一个白色的身形待起一串残影,进了牢房。
    在腐蚀毒雾弥散的牢房里,鱼阙睁着眼睛沉着地往下走。
    她第一次来到此处把白珊带回去时,她再一次看见了红色的煞气,从墙壁上一闪而过。
    矢海之牢的延展几乎包括整片地上的烛玉京……果然晏氏这群人抢夺天材地宝树敌太多,才修建那么大的地牢?
    鱼阙来到了牢房内部,靠近那面曾经溢出煞气的墙,额精血引爆的毒符威力巨大,墙体出现了裂隙,鱼阙贴近去看,感受到里头有风自幽深的黑暗而来。
    她又甩出了几张符,延长毒雾的时效,使得察觉不对劲的龙侍没办法硬闯进来,转身一掌将墙打破。
    墙碎了,更盛的风从中吹来。
    在幽深的黑暗里,有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鱼阙以袖挡脸,追随那道红色的煞气而去。
    她进了墙体之后,睁开眼。
    果然,面前又是数条望不见的尽头的走廊,岔口多如密密麻麻的蚁窟。
    晏琼池虽然把她带到矢海之牢中为打消她的疑虑,故意让她看见了晏琼渊的惨状,但还是不对劲。
    矢海之牢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鱼阙默不作声的这些天一直在思考,那日看见的红色煞气到底是什么?
    她必须要亲自和晏琼渊谈谈的。
    可这样鬼魅恐怖的走道。足够困死人的走廊,该怎么办?
    虽然能学着晏琼池那样利用绝对的暴力将其炸开,可是方向在哪里?
    晏琼池现在就在玉卢馆之中,要避开他的注意,绝对不能鲁莽。
    鱼阙施法,周身析出了许多血红色的小鱼。
    御海腾蛟之术。
    她能感受到那种气息的存在了。
    鱼阙睁开眼,追出去。
    可路是会时刻变动的。
    她要怎么找到正确的路?
    ……
    矢海之牢里充斥着梦魇。
    红色煞气指引着她在一处门前停住。
    鱼阙举头望去,但见面前是一扇同样是魇阴神君的门,门上有悬塑,梦貘和云霞伴随,魇阴神君的装扮和在烟斋的不一样,门上的浮雕披发,若不是他周身的星星,她还真的
    鱼阙试着去推门,推不动。
    她只得三指并拢,贴在自己额头上,使了一个术法爆破。
    门口被她打开了一个缺口,竖瞳冒出,双鱼瞳跃迁为龙视,叫她看清楚黑洞洞的门后是什么,门后是向下的台阶。
    鱼阙头上冒出绿莹莹的火,踩在石阶上下去。石阶和两旁的石壁湿漉漉,淌着水,依稀能听到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尽头还是一扇门。
    鱼阙伸手推开那扇门前,心口突突直跳。
    第115章 【枫满烛玉京20】
    ◎取悦我◎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好似什么动物内部的骨骼,殿内由八根柱子撑着,柱子上也是飞天的神女和云霞, 柱子上趴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它们往外喷洒着猩红的液体,这些液体汇聚于殿内一处看起来深不见底的池子里, 远远看起来好似堆积着一池子的血。
    血池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连带着一起搅动池水表面。
    这里是哪里?
    怎么会如此阴邪……
    鱼阙反应过来,皱眉, 下意识地将脸往一旁偏了偏,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以袖遮脸, 眼睛幽紫爆射, 试图穿越雾气看清楚藏在雾气之后的东西。
    她看见血池中央吊着一个东西。
    一个头颅。
    晏琼渊的头颅。
    晏琼渊的头颅被一节节的骨头托起,如同骨头制成的人脸蛇, 正是鱼阙梦里见过的那副模样, 不过脸确实晏琼渊的……或者也可以看成是晏琼池的, 毕竟兄弟两个长得也很像。
    察觉到有人闯进来, 那个头颅被骨节送到鱼阙面前,停在她面前,没有睁眼,开口说话:“你终于来了, 鱼阙。”
    “我一直在等你。”
    鱼阙看着这张惨白的脸,下意识退后, 以袖捂着口鼻, 皱眉问:“你……”
    “我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是这副模样?”
    晏琼渊的脑袋抢先回答, 像是在讨论什么好笑的事情, 突然“咯啦啦”地抖动,好似一俱机关傀儡。
    和从前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睁眼了,眼神怨毒,此刻也不装做一贯的温和做派,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恨扭曲,“都是你们害的。”
    “我不该同意你和那邪物来到晏氏,不该叫你们平安地在烛玉京活下去!他从我母亲肚子里破开出世时,我便应该一刀杀了他!你来到晏氏,我也该把你杀了,鱼阙,你本不应该来到烛玉京!”
    “我真是后悔!”
    晏琼渊低低地咆哮,终于宣泄了他的恨意:“我变成这副模样,全是拜你们所赐!若不是你们……你们要是听话一些,该死的去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为什么……”
    鱼阙早知道他恨他们二人,自然不想听他诉说自己的恨,只让他拣重点讲,“这里是哪?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你还知道多少,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
    晏琼渊停下了扭曲的怨毒,又平和了下来,大约是觉得事到如今,该做点事情反击他美丽狡猾的弟弟。
    “那个邪物回到烛玉京后,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控制了整个宗门的人,梦魇……我们陷入了巨大的梦魇里,他真是了不得能做到这个份上!”
    “他把我变成这副模样……哼,他以为这样就能消除心里的恨意了么?”
    七脉争锋那日,晏琼渊强行把晏琼池带了回来,没想到这家伙先前佯装柔弱,待一回到烛玉京露出了那样可怕的面目。
    自己也沦为了现在这个模样。
    晏琼渊说:“如今我们被控制在此处,要报仇也做不了什么。”
    “对了,鱼阙,你想不想知道我们的母亲怎么样了?不妨来见一见她罢,兴许她这里也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想知道什么?”
    “你阿娘的事情,还是那个邪物的来历?”
    “我们都可以告诉你。”
    说罢,晏琼渊脖子处的骨节一截截收缩,血池回旋的骨节缓缓从池子里抽出一个人,他的笑脸也变得扭曲。
    女人的眼睛眼睛被挖出,脖子也缺口,可见骨节在其中,全身伴随着抽搐,也只有上半身的皮肉还算完好,下半身是同晏琼渊一样的骨节,两条骨节交缠,像是蛇类永不停歇的交尾。
    “……”
    鱼阙认出来是此人是谁。
    “吓到了吗?”
    晏琼渊虽然看不见,但是还是能想到鱼阙那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说不定眼睛里还还带着一些不忍。
    鱼阙没有说话。
    倒是那个被从池水里提起来的女人突然全身战栗,睁开眼。
    她的眼睛眼睛早已被挖去,睁开时,只能看到空洞洞的两个坑洞。
    这双眼睛里曾经藏着用秘法封住的恶鬼。
    在鱼阙的记忆里,她很少看见钩夫人睁眼,这个女人一袭黑袍,身形高挑窈窕,闭着眼,头上简单地簪着发髻,或者是带着黑色的幅巾,因为闭着眼,总是给人疏离冷漠之感。
    鱼阙被她残害可不算少。
    钩夫人对她的恶意复杂,此前她单纯觉得这是因为知道她是鱼氏的孩子,知道是鱼斗雪的孩子,现在经历诸多事情,不曾被知晓的往事一层层回忆,钩夫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是恨鱼斗雪?是知道她的来历不明?是知晓她作为研究对象的可用价值?还是真的纯粹恶趣味,很好奇她若是于晏琼池□□能生下来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说,有别的原因?
    但同样,也是钩夫人逼迫她学的阴城杂术,晏氏家传的剑法惊鸿影,告诉她很多关于人心的嫌恶,不要试探人心,察觉不对应该立即除掉。
    鱼阙还记得钩夫人的试探,但凡敢轻信他人,换来的就是两片竹夹打脸,不许用罡气护体……晏琼池还好些,晏琼池对其他人其他东西的死活完全不在意,钩夫人于是拿她来试探晏琼池……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多得能编纂出一个噩梦剧情,足够晏琼池写成话本去编排她。
    鱼阙恨钩夫人也怕她,怎么能不怕?
    少时的钩夫人在鱼阙心里已经是一座不可逾越一定高山,同样也是压在她心上的大山。
    可,可她现在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鱼阙后退了一步。
    “是谁来了……”
    那个女人说话,声音不似当年孤傲清冷,因为长时间泡在这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之下,说话已经变得非常艰难。
    但到底是钩夫人,她还是能感觉到鱼阙的气息。
    “鱼阙……?”
    “是鱼阙的声音。”
    “……是我。”
    鱼阙咬了咬牙,抬起脸质问:“钩夫人,是我。”
    钩夫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
    “我当然知道是你。”
    “你还是回来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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