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格阿哥的目光在她身后沉沉盯着她, 在齐东珠踏出门去的那一刻开口叫住了齐东珠:
    “嬷嬷, ”他用了私下里的称呼, 他们都彼此熟悉的称呼,而那唤醒了齐东珠的神志:
    “这女子命苦, 被夫婿典卖, 用以给贫家延续香火。今日来捉拿她的人便是买家之一, 从直隶一路追到京郊,只因这女子虽然痴傻, 在直隶也听得到传闻, 知道嬷嬷的善堂收容女子。她是为嬷嬷而来的。”
    “嬷嬷今日是想让儿子们看看您在做的事吧?这厂子是贫苦女子的救命稻草, 我和八弟都看到了, 记在心里了。”
    “只是,这天下不只有这一个苦命女子。嬷嬷莫只看着眼前的脓疮,忘了旁人。”
    萨摩耶阿哥被侍卫用烈酒揩净了爪子,此刻也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齐东珠的背影,他张开嘴,本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插言。以他的聪慧,他自然知道比格阿哥这番看似没有着落的话儿什么意思。他们都太了解齐东珠了,了解她的心软,了解她的莽撞和永远都会归咎于自己的菩萨心性。
    说难听些,齐东珠这样的人若是得道士批命,恐怕是一辈子的劳碌苦痛的命格。只因她垂眸总看得见世间苦厄,那些抹不尽的脓疮和干瘪的血肉会时刻撕咬着她,让她无法安于锦绣之中,也永远无法毫无波澜,无动于衷。
    她总想做更多,与生俱来的善良让她永远无法驻足和安享富贵。
    在她踏出门去的一瞬间,萨摩耶阿哥就猜到了,她怕是想请皇阿玛允准,让她在庄子里多待些时日,以一国皇妃的尊荣,照顾这个头脑都不清明,抱着尸身作女儿的痴傻女子。她会请皇阿玛允许她留下看护这些苦命人,即便这请求荒诞不经,一无是处,会毁了她在后宫中独宠的大好局面,会惹皇阿玛败兴。
    可即便萨摩耶猜到了,他也一时没有出声去劝。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他明白齐东珠的举动是发自本心,是源自她内心深处最直白的渴求,是她在养育他们的时候的敦敦教导,是她的言行如一,不退不悔。他明白这不是聪明的做法儿,也不是对的做法儿,但那是齐东珠会选择做的事,他敬她爱她就如同敬爱自己的生母,他无法开口阻挠。
    这是她的选择。
    可是四哥则不同。萨摩耶垂下眼,站在了四哥身后,无声地看着齐东珠骤然停顿的背影。他知道,若是世上有比他更懂齐东珠的,恐怕就是四哥了。而且四哥不吝倾吐对齐东珠心思的摆布,这一点儿萨摩耶阿哥随着年岁渐长,也看得愈发分明。
    果然,在齐东珠停住脚步后,比格阿哥再度开口:“眼前之事,何止万千,唯有父亲,方才是出路。嬷嬷要记得。”
    这话儿说得更加直白,小萨摩耶捏了捏小爪子,维持住了沉默。过了两息,他方才挤出个好脸色来,凑近踟蹰不前的齐东珠,低声说道:
    “嬷嬷,我去庄子外,为这女婴挖一座坟莹。”
    齐东珠没说话儿,蹲下身,用脸蹭了蹭萨摩耶阿哥柔软雪白的头顶,悄无声息地在他头顶的白色毛毛里闭上了眼眸,安静地吸了一会儿他身上和卫双姐如出一辙的香气,过了片刻才重新直起身来。
    “谢谢宝贝。”
    说完,她向医馆外走去,等候在外的纳兰府婢女将她引到女工的下榻处换了一身行头,洗去了手指间的血污。
    她洗漱完毕,推门出来时,康熙正站在日光下等着她。
    *
    胤禛看着胤禩和侍卫用庄子里女工种地的铲子挖土,不一会儿,刚刚被擦干净的马蹄袖又落了一层土灰。
    他心情烦躁,开口就是不中听的嘲讽:
    “这女婴劳烦皇子龙孙亲自挖坟,怕是他们祖上十八代都损尽了阴德,轮回投胎作一家牲畜。”
    胤禩身边儿的侍卫哪儿能想一个深宫里养大的皇子,一开口便说得这么难听,动作都僵硬了几分,眼看棺椁落入了底部,萨摩耶填了一把土,而后拍了拍侍卫的手臂,从杂草之中走了下来:
    “四哥,别这样说话儿。被嬷嬷听到了不好。”
    胤禩好脾气,但胤禛并不领情,反倒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她听到的还少?难听的话儿哪一次不是我来说,你只在一旁装个孝顺儿子,她说什么你便应什么,想做什么你便给她开路,她一心往泥潭里跳,你也跟着跳!这些话儿我不说,等你说?死了区区贱民,更是个未长成的婴孩,这种福薄之人,便是生在皇家都入不了土,为了哄嬷嬷高兴,你连亲自挖坟的差事也做得出来,我能指望你做什么?”
    胤禛说话儿不中听也不是一日两日,胤禩长这么大,多少也习惯了。他将胤禛往马身旁引,不想让随行的侍卫听了四哥这些有损身份的粗鄙话儿去。
    “四哥,这棺椁还是你买的哩。”
    他这话儿火上浇油,果然见胤禛呼吸一滞,继而更加暴怒,抬手给了他后脑一下。虽说四哥在众位兄弟里绝对是臂力最差的一位,但这怒火之中的一下仍然让胤禩脑子懵了一阵。
    “她日日做这些荒诞不经的事,多少就是你挑唆的!日后若是她因这些事与皇阿玛闹不愉,也少不了你推波助澜!这回儿只因一个贱民她便要闹这么大阵仗,一国皇妃若是留于庄子,名节不存不说,皇阿玛的脸面往哪儿搁?你装上哑巴了,劝都不劝,我看你是诚心想让景仁宫败落了,她失了宠沦落冷宫,你就称心如意了?”
    胤禩揉着被敲痛的后脑,忍了半晌,终究是开口说道:“四哥今日也瞧见了,女子命苦,走投无路。嬷嬷做这些事虽然杯水车薪,也是吃力不讨好,但总归是善事。嬷嬷一片赤诚之心,你我都知,皇阿玛更知。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我不觉得她不该做这些…”
    往日里,胤禩一贯是顺着胤禛说话儿的。他作为弟弟,面对兄长讲究孝悌之道,况且他也知道胤禛真心爱护他,能不惹胤禛上火,他是不会刻意忤逆胤禛的。可今日也是胤禩头一回儿见到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心绪起伏间,有些真心的话儿就压不住了。
    胤禛听到胤禩忤逆之言,果然恼火。他黑沉的眼睛转过来,死死盯着胤禩,直盯地他垂下眼去,方才开口道:
    “你身为天潢贵胄,最是不该说这样的话儿。若君不是君,臣不是臣,乱了伦理纲常,你如今又会身在何方?嬷嬷打小将你教偏了,在上书房上了几年学,你竟然还没改过性子来。嬷嬷做的事出于善心,却会毁了她的名声。自古以来名声皆在文人笔墨之间,她救这些女人,废止缠足,冒犯了谁人,你看不出?她不在乎这些名声,你我怎能不替她看护?她如今依仗皇阿玛,最不能惹皇阿玛不愉,生了嫌恶,若是再有今日这种冲动莽撞,你必须要拦。”
    见胤禛真的发了火儿,胤禩只能垂头缄默不语。他年纪也不大,很多事情想得也不透彻,他只知道齐东珠所做的事是善良的,只知道自己也同齐东珠一样,不愿意看到旁人受苦。
    他还不能接受,让大多数人受苦,才是供养出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的根源。
    这些话儿胤禛教过他许多次,却也没有真心教会他的意思。就像是冥冥之中他知道胤禩是学不乖的,而他这种愚钝的秉性可以被利用,也可以被拿捏,可以将他永远拴在身边儿,做个听话乖巧、锦上添花的小玩意儿,任由他这兄长摆布。
    所以胤禛这回儿也没有说太多话儿,只低声道:“夜里去我书房跪着想自个儿哪里错了,想明白再起来。”
    “是,四哥。”
    兄长之命,不可不从。胤禩只能应是,而后被胤禛勒令上马,向宫中去。
    *
    两个皇子在夜色降临之前疾驰回宫,齐东珠却在洗漱完便看到天光收敛。橘黄色的日光落在康熙的肩上,让他常服上张牙舞爪的金线也没那么刺目了,
    侍卫将汗血马牵了过来。康熙上马向齐东珠伸出手来,齐东珠没见到枣泥在哪儿,而且她确实在暗淡下来的日光中觉得莫名寒冷,便握住了康熙的手臂,缩在了他的身前。
    汗血马跑了起来,齐东珠只当要回宫,身心都有些乏累,便将脸埋进康熙的衣襟里,任由身子随着马背颠簸。她没有再哭了,也尽量不去想那女子的伤势。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有三十多岁了,本该学会调理自己泪失禁的体质,不再用苦水和过多的情绪耽搁正事。
    可什么是正事呢?比格阿哥或许是对的,从长远计,她需要康熙,他才是这个时代一切问题的最优解。可她根本没有那个本事去摆布旁人,更别提一国之君了。最终她能得到什么下场,她根本不清楚。
    没有人能给她指一条明路。
    等她再睁开眼,见到的却不是紫禁城的大门。他们眼前是一条繁华的市井街道,到了傍晚时分,仍然挤满了叫卖的小贩和闲逛的人群。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楼宇见,许多红灯笼亮了起来,街边的戏台子刚搭建好,简陋的幕布被曝在了木板上。
    齐东珠探出头来,见周遭不见了护卫的身影。康熙将她抱下马,半揽着她走进气味儿驳杂的熙攘街道。
    第148章 胤祯
    ◎萨摩耶阿哥也立刻伸出白爪子来搂他,抱歉地对齐东珠笑了笑:“母妃,胤祯有些认生呢,您别见怪。”◎
    *
    泥土、炊烟和人身上的气味儿扑入齐东珠的鼻腔, 康熙身上的熏香都抵御不了这样的嘈杂。这本该让人觉得不适,可却莫名让齐东珠觉得活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往的人群。
    走了几步, 她竟然觉得腹中有些饿了,多看了几眼卖驴肉火烧的小餐贩。可她今日出来, 出了头顶的簪花儿和身上的衣服, 算得上身无分文。
    康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儿碎银子,丢给卖火烧的小贩:
    “两个火烧, 不必找银。”
    那小贩儿看着足足有二两的银钱,连连拱手作揖, 动作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两个火烧, 捧给齐东珠。
    齐东珠手里握着火烧,有些呆愣地仰脸看着康熙, 奇道:“皇上为何有碎银?”
    康熙轻哼一声, 没有答话儿。等二人过了最熙攘的地界儿, 到了茶楼酒馆儿聚集处, 他方才悠悠开口:
    “这片儿离官道和官宅都很近, 朕年幼时母妃不得宠, 被逐出宫养在外租家。外祖母不拘着朕,朕年幼时也常在市井之中嬉闹。这家火烧朕年少时也吃过, 那时候摊主刚接了他母亲的摊子, 味道是一样的。”
    齐东珠低头咬了一口火烧。外皮酥脆, 撒了许多被炒香的芝麻,里面夹的驴肉很瘦, 却被切得均匀, 瘦肉之中有爽脆的筋, 咬起来油润又细嫩:
    “皇上竟在宫外住过呀。”
    齐东珠没成想过康熙年幼时还有这段儿经历, 不过细细想来,他皇父顺治确实不是什么体面人,对于他来说,恐怕除了董鄂氏所出,其他嫔妃生的孩子根本不算他的孩子。将亲生子和妃子逐出宫来的事也是做得出的。
    他们站在一棵槐树下,看着街上游人如织。这儿在前朝是著名的狎妓之所,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竟也挖了一条小渠,立了湖石作假山,仿的是秦淮两岸的销魂处,在康熙下令废止狎妓、赌馆后,此处便搭了戏台子,挤满了新的行脚商贩儿。
    要论这狎妓之道,即便是京城繁华,也绝不比金陵文人汇聚处。文人墨客汇聚于烟波江上,玲珑画舫,最是少不了一番美酒美人助兴。秦淮歌妓,扬州瘦马,自古以来都受尽文人墨客的追捧。倒是北方连年战乱不断,玩不出诸多花样儿,行云布雨处粗鄙,入不了骚客法眼,北方娼妓还被作诗嘲讽:“棉袄棉裤棉裙子,膀胱。举杯定吃烧刀子,难当。行云行雨在何方,土炕。”由此可见前朝和早清娼妓之弊是何等兴盛。
    如今,康熙除了狎妓之弊,往日腌臢处也变得清朗不少。许多年轻男女结伴同游,在槐树和错落的桂花儿树上系上几根儿红绳。
    “朕是年少登基,久居宫中,但并非对宫外之事不闻不问。这世间苦厄难解,此事朕亦知晓,你并非无人可诉说。”
    桂花儿香气随着夜风扑面而来,齐东珠窸窸窣窣地吃完了饼,抬眼看向康熙在幽暗的灯影之中显得分外柔和的面色。
    “朕从内库拨银十万两,再助你在山东、直隶、秦淮建几座厂子,令当地官员家眷从旁协助。待这两年过去,厂子出了成效,朕助你废除缠足之弊,勒令官员不得纳缠足女子为妻为妾,旗人不得收用缠足之女。届时,兴许可以迫使闺中女子放足,以观成效。”
    齐东珠垂眼看着被自己吃空的油纸,过了半晌眨了眨眼睛,眼睫之中滚出一滴浑圆的泪来。她扔掉油纸,用手臂圈住康熙的腰,埋进他的胸口颤声道:“若是皇上有一日觉得厌烦,会后悔吗?”
    她并不是不想就这么轻快地接受康熙的善意,即便这种善意并非出自于骨子里的怜悯,也非利益所驱使,而是出自于一个男人对女人饱含情热和怜惜的心思。可一个男人的情思恐怕是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齐东珠明白这一点,她不敢去赌,更不想拿天下女子的苦难去赌。她不相信康熙这样的男人会为一时心思做吃力不讨好,对他的统治毫无益处之事。
    比坠入深渊最可悲的,怕是怀揣着希望,神志清醒地看着自己坠入深渊。皇帝的一时兴起,朝令夕改可能带来的是女子更深刻的绝望。齐东珠知道废止缠足从来都不是一时之功,反倒会得罪手握笔杆子的汉人,得来的恐怕是延绵不断的恶名和谩骂。她是想要自己去背的,能帮助可怜之人,她在所不惜。
    可她需要花多久呢?十年,二十年,还是她的寿数所限?康熙又愿意为此事背多少骂名,忍耐到什么程度呢?
    “朕行事无有可悔之处。”康熙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他揽住齐东珠的腰,再度开口:“朕当初要你入宫时便说过,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从朕这儿讨要,但只有一点,便是在朕有生之年,你不能离开宫闱,离开朕。”
    “为什么?”或许是桂花儿香气太浓,亦或许是夜风沁凉和煦,让齐东珠失去了往日的清明,更失去了该有的防备之心,她的眼眶无法干涸,声音里带着颤音:“我一直不明白,皇上究竟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让皇上愿意一再让步?你不要这样…我本没想过攀龙附凤,没想过依靠皇上权势,我不想…不能习惯皇上如此顺我心意。我今日的称意,将是我未来的坟茔。”
    康熙用大氅将她裹起,龙涎香密不透风地蔓延上来,甚至驱散了夜风之中的桂花香气,齐东珠再次生出恍惚,意识朦胧间听到康熙沉稳的声音:“你不信朕对你的心意如一,可你又为何经年不变对旁人的怜悯?若世间没有永恒的定数,你又凭何菩萨垂目,看尽世间苦厄,仍不改其志?朕也想不明白,东珠,紫禁城的繁华,朕的荣宠你享尽了,你为何依然是你?”
    “紫禁城是龙脉所在,皇族居所,揽尽世间权势和盛景。你我身处其中,满目衣香鬓影,入耳仙乐凤鸣,金玉器皿、鲛纱云锦用惯了,谁还记得皮囊之下涌动的是血,骨头敲碎了落下的是尘泥?”
    “旁人在紫禁城里待久了,骨头都要轻飘几分,而你是不同的。你在朕身边儿的时候,朕方能品出一点儿鲜活的血气,能脚踏实地地站在凡土上,到头来,原来朕也曾在尘埃和泥泞中行走,也是个血肉鲜红的活人。”
    齐东珠听完,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她楞楞地抬起眼看着康熙,隐约明白康熙的意思。她或许真的与旁人不同,或许是蠢得别具一格,固执得令人难以置信,经年不曾被这繁复迫人的世道所同化和裹挟,这让她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与时代格格不入的鲜活气儿。
    康熙在汲取她的鲜活气儿,以滋养他被权力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灵魂。
    这究竟算什么呢?是爱情,还是一场追逐和博弈,还是一场默不作声、无人旁观的自我救赎?她想不明白,微微张着嘴,表情更加呆愣。
    康熙垂下脸,含住她的下唇。在她抿起嘴唇回应时,口舌缠绵起来。月亮躲到云层之后,挂在石桥上的灯笼火光频闪,乱了夜风的方寸。
    “你信朕一回罢,东珠,朕什么都给你。”
    密不透风的间隙,康熙低沉的声音响起,齐东珠只觉得耳骨发麻,有些不知所措地合上了眼眸。
    *
    七月,夏日酷暑,康熙下旨携带妃嫔皇子北上承德,木兰秋狝。
    接连为佟佳皇后和太皇太后守孝,狗子们各个都没有被剃掉头毛,颜值成倍增长。天可怜见,齐东珠最烦的就是自家养的狗被剃掉油光水滑的毛发,短毛狗倒还好说,对于萨摩耶这样的长毛狗来说真的是丑陋中透露着一丝滑稽,直接从萨摩耶变成萨摩驴。
    木兰秋狝是前朝后宫都期盼的喜事。除却京城夏日酷暑这个因素,公费旅游自然比每日衙门里点卯舒服百倍。对于后宫妃嫔来说更是如此,往日里几张熟面孔在眼前飘来飘去,即便是美若天仙也看腻了,趁此机会能出门跑马,还有机会接近圣上,自然是绝佳的好机会。
    这次秋狝的随行嫔妃名录是惠妃所定,既然如此,她本人为避嫌,便要主动将机会让与旁人了。卫双姐为了她,也失去了随行的机会,这让齐东珠和惠妃本人都觉得惋惜,可卫双姐坚持要和惠妃在一处。
    比格阿哥和萨摩耶阿哥这些能骑马的皇子自然都在其列。胖屁股柯基嚷嚷着要猎老虎和黑熊,在出行前的好些日子里都兴高采烈,吵吵嚷嚷的,齐东珠眼见着她家的比格阿哥额角的青筋鼓起来又平息,然后再不受控制地鼓起来。
    白狗爪上冒出来的爪子尖儿寒光频闪,和一把把小刀子似的,看的齐东珠抹了一把汗,请玉霜去小厨房把新出炉的蛋挞和夹心曲奇取出来,送去景仁宫的小院子里,堵堵胖屁股柯基吵嚷的嘴,免得她家的比格发起疯来werwer大叫,和吵闹柯基撕咬起来。
    不过柯基和阿拉斯加的频繁造访,除了令比格阿哥不开怀,其他人都开怀得很。阿拉斯加阿哥人如其表,憨憨傻傻的,据比格阿哥私底下跟齐东珠锐评,是个憨傻愚钝的幼崽,是皇子里唯一跟不上功课的。齐东珠心道罪过,这八成是旗人频繁近亲结婚的产物,不过后来齐东珠也在萨摩耶阿哥教弟弟做题的时候看过阿拉斯加的功课,虽然说不怎么出彩,但也中规中矩,并不是什么痴傻儿童。
    于是乱说话还瞧不起弟弟的比格被齐东珠揪了耳朵训话许久,苦大仇深地承诺日后不再鄙视弟弟了。
    憨憨小狗自然有憨憨小狗的好处,比格不懂罢了。比起警觉又不好糊弄的胖屁股柯基,憨憨的阿拉斯加任抱任撸,好玩得很,齐东珠搓着大狗脑袋乐不思蜀,被摸得头昏脑胀的胤礻我也只会惨兮兮地叫一声“母妃”。
    他太憨了,不怎么听得懂宫里奴婢和其他嫔妃关于齐东珠那些不友善的闲话儿,也不知道齐东珠为什么总搓他的脑袋,但他很听萨摩耶阿哥的话儿,对齐东珠也相当尊敬。萨摩耶阿哥是个绝世好哥哥,是诸多兄弟里唯一能耐下性子教导胤礻我功课的皇子,但其实萨摩耶阿哥也与憨憨阿拉斯加没什么共同话题,照拂和疼爱居多,胖屁股柯基则不同。他和憨憨阿拉斯加一道长大的,日日相处一处,关系就和比格萨摩耶一样亲近。柯基很机灵聪慧,但他喜欢逗阿拉斯加玩儿,即便嘴上说着嫌弃,也从来不肯抛下弟弟,让他被欺负了去。
    就连来歪缠萨摩耶阿哥,也要拉上阿拉斯加一起。
    而更让齐东珠惊喜的是,因为胖屁股柯基的生母宜妃宫里养了小皇子,一日雪白萨摩耶叼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兔子狗回到景仁宫,那正是一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还没有完全立耳的德国牧羊犬!
    齐东珠当即留下了感动的口水,眼睛都变成桃心形状。即便齐东珠是个宠物医生,阅宠无数,但她也不能免俗,对各类狗子也是心存偏好的,德牧这样忠诚、可塑性强又威风凛凛的大型犬,自然是万千养宠人心中的人气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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