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不用看都知道钱到账了,每次乌家人给她付款都是直接打进她的账号里,还写明了是购买什么东西,似乎是为了让她少交税,毕竟他们真觉得苏云在坐吃山空。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笔钱最终还是会被苏云记到账面上,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就算每个月的收入加起来都不到收税起征点,但她依旧要记录最真实的情况,不给税务局添麻烦。
    吃过早饭,苏云想起来问乌瑾老爷子那边怎么样了。
    乌瑾叹了口气,说:“依旧没醒过来,医生说一般麻醉效果残留就是一天,没醒过来会很危险,现在爷爷已经上营养液了,医生的话不变,依旧是人一直不醒的话,建议做好心理准备。”
    说是这么说,可人只要没断气,就会觉得还有希望,不愿意做这个心理准备。
    苏云明白乌瑾的想法,顿了顿,说:“那我能去看望老爷子吗?”
    闻言,乌瑾愣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但爷爷还没出icu,现在完全是用机器跟钱吊着命,你去了也没办法进去接触到爷爷的。”
    “这样吗?”苏云皱起眉头,她还以为老爷子单纯是做手术了没醒过来,很多老人都这样,没想到人都没出icu,这就有些难办了。
    乌家不会同意把老爷子放出来,现在老爷子一旦从icu出来,说不定立马一命呜呼,可医院也没办法让她进icu,两边都不行的情况下,等于她不能接触到老爷子的身体查看情况。
    思来想去,苏云觉得她毕竟是做殡葬行业的,要给死者给予最大的尊重,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早一天晚一天或许没太大的区别,没必要现在就去挖个水落石出,不如让老爷子安安静静地离开。
    见苏云一脸为难,乌瑾感觉苏云是想去见老爷子一面的,便问:“苏云,你是不是想去见老爷子?”
    既然乌瑾已经猜到了,苏云本来又没打算隐瞒,如实说:“是,昨天大师傅提醒我了,他说你可能是被乌姑姑头发的尸气感染,症状还轻,那一直跟胎发接触的老爷子,他身上的尸气一定更重,从老爷子那边追查或许能追到下手的人。”
    乌瑾听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还以为苏云有什么想问的事情,顿时有些为难:“这就难办了,爷爷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离不开机器了,一旦离开,或许会停止呼吸,但是你说得也对 ,抽屉里可以追踪到的线索所剩无几,不代表爷爷身上没有。”
    “没关系,我可以再等一等,因为我想了想,如果真如医生说的,做好心理准备的话,那老爷子现在身上的尸气已经开始浮现,他自己的尸气可以将气息维系到自己死后,所以,倒也不用现在就去打扰他老人家 ,我原先以为已经转普通病房了才问你的。”苏云看乌瑾真的在考虑让她去见老爷子,赶紧解释。
    “原来是这样,多谢你了,我家的事,你本来不用插手的 ,现在反而一直麻烦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直接开口,我一定帮忙。”乌瑾认真地说。
    苏云知道乌瑾这人一诺千金,想了想,倒也没浪费这人情,问道:“那我有件事还真想问问你,我读幼儿园的时候,你已经上小学了,那你知不知道,圈子里出现过一个姓余的人?多余的那个余。”
    乌瑾皱起眉头,他一下子还真没想起什么姓余的人:“姓余?是滨城本地的人?”
    看乌瑾好像在思索的样子,苏云摇摇头:“不是,省内的,但在外地,姓余,名字是两个字,人比较嚣张,小孩子看了会觉得害怕那种。”
    能配得上这个描述的人不多,一听就是个法外狂徒,乌瑾思来想去,摇头:“对不起,我确实没听过,如果是普通人,我倒是记得几个我爸的朋友,但你这个描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找他吗?”
    “哦,因为我还另外接了找人的单子,就是刚才跟你说的,我们殡仪馆,业务广泛,钱到位,什么都接。”苏云折扇一打,露出财迷都会有的标志性笑容。
    第二十七章
    乌瑾露出疑惑不解但尊重的眼神:“这样啊, 那你们赚外快的方式还蛮多……”
    不过想想这家殡仪馆一个月就一单的经营情况,倒也难怪做这么多副业,听说有的城市殡仪馆业绩差, 入殓师偶尔还会当化妆师赚外快, 赚钱嘛,不磕碜。
    苏云乐呵呵点头:“这种事,只要开了第一单,后面就会一直开了, 赚钱的事,很难拒绝的, 不过我觉得二十多年前,还是有人见过这个姓余的人, 他的存在应该比较好认, 但是现在老一辈的世家叔叔阿姨不会随便见我, 毕竟我不是以前的苏家大小姐了,只能拜托乌瑾大哥你有空打听一下。”
    刚答应了有事帮忙, 乌瑾自然不会拒绝,他直接应下:“没问题, 我给我爸妈问一下,说不定他们见过。”
    在乌瑾低头给乌父乌母发消息的时候, 苏云忽然想起刚才乌瑾说,乌父以前有几个姓余的普通朋友,多留了一个心眼儿问:“对了乌瑾大哥, 你刚才说, 乌叔叔以前有几个姓余的朋友, 那他们分别叫什么呀?”
    “你是怀疑他们中间有你要找的人?我想想啊……”乌瑾一心二用,手上在打字, 脸上却是思考的表情,过了会儿念出几个名字来,“……余家中、余酩、余——”
    还不等乌瑾说完,苏云猛地打断他:“等等,余酩,哪个ming?”
    乌瑾被她吓一跳,抬起头后也愣了一下:“啊?余、余……我不太记得了,我发语音问一下我爸。”
    加上刚才的消息,乌父那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苏云是在找一个叫余酩的人,对方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乌瑾,苏云在你旁边吗?”
    电话既然打来了,乌瑾直接开了免提,然后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在,我跟苏云刚吃了早饭在喝茶,爸爸你是不是知道苏云要找的余酩是谁?”
    苏云很礼貌地先喊了声:“叔叔早上好。”
    “早上好云云,我认识的余酩,名字是多余的余、酩酊大醉的酩,你要找的是这个吗?”乌父温和地问。
    “是的叔叔!给我下单的人找了他三十年了!”苏云激动地回答。
    乌父声音有些疑惑:“三十年?可他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呀,我当时还参加了他的葬礼,不过奇怪的是,葬礼上用的好像不是余酩的名字,办葬礼的家属说,余酩是他自己后来改的名字,他本名呢,叫余复岸,二十五年前办葬礼还很讲究,说是得用本名,所以葬礼上就用的余复岸。”
    苏云一听,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是两个名字的话,那到底还是不是她要找的人,不过现在这些可以稍后再验证,她更想知道这个余酩情况:“那叔叔,可以可以把这个余酩的档案发我一份啊?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他当年的葬礼,可能是用来金蝉脱壳的。”
    闻言,乌父顿时一惊:“金蝉脱壳?他怎么会……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过了三十年还要找他?”
    是不是得罪人这件事,苏云有些想笑:“准确来说,如果他真是我要找的人,那他可得罪大了,他偷了皇家妃子的尸体、还叛逃出当初学习道术的宗门、辱骂门主,桩桩件件,够他死好几回的了。”
    听到“皇家妃子的尸体”这几个字,乌父两眼一黑,那已经不是侮辱尸体罪了,那是偷盗国宝罪啊!
    乌父立马说:“我现在就让助理整理档案发过去给你,不过可能需要些时间,毕竟太多年了,还有,云云,谢谢你救乌瑾一命,昨天的事,乌瑾他妈都跟我说了,实在凶险,还好你赶过去了。”
    “行善救人是积累功德的事,跟乌瑜这么多年关系,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叔叔你跟阿姨在家更要注意安全,别让人钻了空子,还有,乌瑜已经在来我这的路上,我会安排人手照顾他。”苏云没揽功,左右都是为了赵涂胡跟余酩,他们是合作共赢。
    “那就麻烦你了,对了云云,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乌父觉得自己应该多说点关于余酩的事,虽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太多。
    苏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赶忙问:“先谢谢叔叔,我想问一下,您跟余酩是怎么认识的?”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乌父说起来还有点不太确定,他道:“其实我跟余酩只能算是认识,因为当年是另外一个朋友在中间引荐介绍,说余酩是救了他的朋友,于情于理,应该帮扶一下。”
    这么说就很奇怪了,乌瑾都不能理解:“这是要帮扶什么?给那位余酩找工作?”
    乌父解释道:“不是的,余酩那时候似乎在做古董生意,但是没有特别好的路子,你才刚出生没多久吧,余酩纯粹就是广撒网,看谁喜欢古董,就拉上谁,但是因为你出生后老爷子想买点东西给你,所以就让那个朋友以为我们对古董感兴趣。”
    “这么说,爸爸你最后没答应跟他们合作?”乌瑾想了想家里的生意,确实没古董方面的。
    “当然了,我们家做的是重工,跟古董完全不是一回事,拿现在的话来说,一个文科的、一个理科的,聊都聊不到一起去,但是那几年老爷子年纪上来了喜欢古董,总拿你当借口,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所以就跟他们稍微联系多了点。”乌父如实说。
    乌家与余酩接触的过程并不复杂,就是余酩做古董生意,乌家老爷子想玩古董,连带着要给乌瑾买,后来乌瑜出生,买的数量还翻倍了,有熟人就有购买路子,主要是能掌眼。
    古董市场从古至今都是有懂的人脉才不容易被坑,所以玩古董的,多多少少会跟教授、古董世家、古董商有关系,让人看古董是不是真的、什么年限、官货还是民货、正品还是仿品、什么年代仿的等等,看这些问题给出答案来就叫掌眼。
    一般不玩大的,差不多找些古董教授来摸一摸,确定个大概年限,知道是否吉利,自己喜欢就可以下手了,当然还要看手里有没有足够的钱。
    乌家当时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喜欢、爱玩、想买,谁来推荐都无所谓,只要是正品,哪怕有一两件走眼了,乌家也不在乎,顶多是以后换个人掌眼。
    余酩呢,从头到尾没能接触到老爷子,那时候老爷子接了政府的单子,没下放给刚进公司的乌父,觉得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所以余酩找上来的时候就跟乌父接洽。
    一开始乌父的朋友是想通过乌父将余酩引荐给乌家老爷子,结果等乌家老爷子有空回来了,却觉得余酩都跟乌父玩得差不多了,他去横插一脚不叫事,何况余酩跟乌父先接触了,对他而言就是小辈,哪里有长辈越过自己儿子跟儿子朋友接触的?
    这就导致余酩的身份始终压在乌父朋友这个位置上,偏偏乌父对古董不是很感兴趣,每次都是老爷子需要了,他就到处撒网叫人,而余酩每次都来接单,问能不能见到老爷子。
    乌父被他接了几次单子,总不好意思一直让人家失望,就跟老爷子说,抽空见一面也行。
    但是吧,事情就是这么不巧,本来在某场宴会上安排好的见面,老爷子忽然又被政府邀请去了另外一个饭局,喝了半个通宵,没赶上宴会。
    “差不多就是这场宴会之后,余酩跟我的交集就少了很多,后来老爷子再买古董,他也不来了,我还跟他道过歉,但是他觉得我是在耍他,如果是其他人,我肯定想办法当晚无论如何都让老爷子来,但那是政府邀请,没办法不去。”乌父说来也是满腹委屈。
    好不容易老爷子答应见一面,偏偏余酩自己倒霉,政府临时组局,说是即将又有新的发展,请了不少各个行业的龙头企业老板去饭局,并不止乌家,哪里有单独怪乌父身上的道理?
    苏云听着,摸摸下巴:“其实这也不怪叔叔你跟老爷子,确实是余酩倒霉,我这边下单的人就给了他的生辰八字,这人是做任何事都会恰好遇上最倒霉情况的命格,您就算再安排,说不定当晚就突然暴风雨,直接拦着老爷子无法过去。”
    有句话叫“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非常正确,人的命格中该倒霉的时候除非换到其他人身上或者用手段化解,不然就是真倒霉。
    尤其余酩这种好事没干几件、坏事一箩筐的,老天不会让他称心一辈子,总要在一些方面膈应他。
    乌父叹了口气:“这么看来,或许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了,不过他已经死了,而且我不知道他葬在哪里,要不我让助理查一下?”
    “那就多谢叔叔了,查不到也不要紧,这人万一是假死的,必然查不出什么来。”苏云笑着说,免得给乌父太大的压力,她还是倾向于当时余酩的葬礼是为了换命格。
    不然怎么可能二十五年前余酩死亡、静灵门就刚好从那时起失去了余酩的踪迹呢?
    后面乌父又跟乌瑾说了下现在医院和家里的情况,老爷子依旧在icu,吴叔一直守着,没怎么休息,可能快熬不住了,至于家里的兰姐,她还是在给老爷子收拾毛巾,但是现在毛巾送不到icu去,她似乎有点焦虑。
    总之,这些事情交给乌母就可以放心了,乌母是个很细心的女人,兰姐这些小动作瞒不过她。
    在乌父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苏云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叔叔,我想问一下,当时给你介绍余酩的朋友是哪位呀?我认识吗?他现在什么情况?”
    “你问这个呀,你当然认识,当年你来乌家参加宴会的时候,不是有个胖乎乎的叔叔想抱你,但是你跑走了吗?就是他,叫楚飞独,后来听说他身体不好,去国外疗养了。”乌父似是想起当时苏云小小一只特别有主意的样子,笑出声来。
    “啊……是那个楚叔叔吧?我有印象,当时我不给他抱,其实是因为他身上有股我不喜欢的味道。”苏云细一想就想起来了,她小时候跟着苏家跑遍了各家的宴会,多得她自己都记不太清,但乌父说到不给抱的胖子,她就有印象了。
    乌父都愣了一下:“啊?你是因为他身上有味道才不给他抱的吗?可是你当时没说呀。”
    话音落下,不等苏云回答,乌瑾犹疑着开口:“说起来……爸,我也觉得那个楚叔叔身上的味道奇怪,但是你说那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还是忍着让他抱了一下。”
    不管是乌瑾还是苏云,他们从小的教养极好,只是苏云更娇气,没给抱,选择给那位叫楚飞独的叔叔一个面子,说自己任性,好过直接让人下不来台。
    两个孩子都这么说,乌父都迷惑了:“你们是怎么回事?那天的宴会很正常啊,楚飞独身上更没有什么奇怪味道,我跟你妈妈都没闻到啊,况且,你们闻到假装一下就算了,乌瑜总不能假装吧?”
    “以防我跟乌瑾大哥都记错了,现在可以给乌瑜打个电话,反正他现在应该还没上高速,可以接电话。”苏云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给乌瑜打。
    打电话的时候苏云简单扫了眼聊天软件,发现这玩意儿已经给她发了几十条信息了,不是“已黑化”就是到什么地方,十足的智障儿童欢乐多。
    电话打过去很快接起来,乌瑜的大白嗓一如往常:“苏云,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知不知道我现在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是黑化的我!黑化的人接电话是要看心情的!”
    两个手机都开了免提,声音传到乌父那边,顿时脸色一黑:“黑化什么黑化?反了你了?乌瑜你一天天的,能不能有个正形?”
    猛然听见乌父的声音,乌瑜吓得直接把电话挂了,过了五秒钟,可能是觉得挂电话更可怕,又打过来。
    苏云觉得这真是个活宝,赶紧给他接通,免得等会儿他要挨两顿打:“乌瑜,你怎么挂电话了?”
    乌瑜怂唧唧地说:“你没说我爸在啊……”
    “我一直在,怎么,你再挂我一次?”乌父阴沉地出声。
    “爸、爸,我哪里敢啊?刚才是信号不好,您知道的,我一向很乖的!”乌瑜立马讨巧卖乖,生怕等会儿又要挨训。
    听着这傻子的声音,乌父就气不打一处来:“行了行了,你别贫了,每次有点什么事问你就得东拉西扯一通,你啊!”
    乌瑜赶紧表忠心:“爸爸爸,您放心,有事您说话!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等乌瑜哔哔完,乌父冷漠打断:“你再说一句废话我把你现在的卡也停了。”
    “诶,您请说。”乌瑜相当识时务。
    “我问你,你小时候生日宴,有个胖胖的叔叔想抱你,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有什么味道?”乌父没好气地问,他是受够这个傻儿子了。
    乌瑜不愧是八卦王者,立马说:“哦,您说是楚飞独楚叔叔吧?我知道,那天我没闻到,但是我向全场不愿意给他抱的小朋友打听了一下,他们不愿意被抱只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觉得他太胖了,一些小朋友相当讨厌胖子,其二就是有些小朋友觉得楚叔叔身上臭。”
    本来有些无法确定的事情,一下子在乌瑜这确定了。
    电话那边久久没声音,乌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夸奖或者教训,顿时有些皮痒:“爸?爸爸?爸比?怎么不说话了?是儿子我说错什么了?”
    乌父缓缓回答:“不,我只是震惊于,你居然还有点用这个事情。”
    “爸爸!你这就纯属人身攻击加歧视了啊!”乌瑜大义凛然地指摘,然后被乌父的冷笑给吓得再次变怂。
    眼看着话题即将变成乌瑜□□大会,乌瑾这个不会被干扰的耿直人士硬生生将话题拉回来:“那看来我小时候没闻错,那位楚叔叔身上是有种很难闻的味道,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非常令人不舒服。”
    乌瑜惊喜的声音突然出现:“哎呀,哥你原来也在呀!那我们一家人要不要把妈妈拉进来打电话呀?”
    闻言,乌父那边的声音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是乌母:“宝贝,妈妈一直都在的。”
    “妈咪——”乌瑜正准备撒娇,被乌母冷漠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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