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背负了一条人命, 因为盛家有钱有势压下来了。”
    “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啊, 离她远一点!”
    同学们纷纷在沈惠惠耳旁说道, 沈惠惠刚想多问几句,就在这时, 老师走了过来。
    大家似乎都很忌讳在老师面前提起这件事, 全都迅速闭上嘴巴。
    盛小满班级跑操结束, 进内场练球,轮到沈惠惠所在的班级绕着操场跑操。
    沈惠惠一边跑, 一边看着站在人群边缘孤零零的盛小满, 心中充满了疑惑。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半个月, 但沈惠惠却感觉, 盛小满不是同学们口中说的那种人。
    盛小满的行为可以理解为囤积症,是很常见的一种心理症状。
    比如老一辈经历过贫穷和饥荒,就会养成囤积物品的习惯。
    年轻人中,喜欢购物,有选择困难症,又不会收纳的人,也很容易有这样的毛病。
    沈惠惠自己就喜欢囤货,只是穿书后实在是太穷了,连饭都差点儿吃不起了,哪还有精力去买买买,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沈惠惠第一次见到盛小满的时候,她也很不好意思自己在宿舍里攒了这么多东西,是尝试收纳整理的。
    不过显然她的收纳能力非常差劲,最后在沈惠惠的帮助下两人才将宿舍整理完。
    所以沈惠惠一直以为盛小满的情况,更多是不会做家务选择困难症导致的。
    现在看来,在她来s中之前,s中曾经发生过大事,盛小满的囤积症,会不会另有隐情?
    前世关于s中的传言,是从学校跳楼开始。
    盛小满这个室友是在家中跳楼的,不符合鬼校传说。
    假设传说是真的,那么连续跳楼事件,目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类似的情况,但还没彻底在s中内开启。
    想到这,沈惠惠心中莫名腾升起了一股紧迫感。
    她的目光从盛小满身上,移到了四周每一个学生的身上。
    十来岁的少男少女,花儿一样的年纪,胶原蛋白满满的脸上,全是洋溢着的青春,不敢想象死亡已经悄无声息弥漫到了他们的身上。
    第一个跳楼的学生是谁。
    是盛小满,还是别人?
    沈惠惠原想一会儿有空了,去找盛小满谈一谈,但两个班总是交叉进行上课,根本没有给沈惠惠单独找人聊天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体育课上完,大家又火急火燎回教室准备小考。
    高三课业很忙,基本上一整天都要沉浸在学习中,文理科还在不同的教学楼上课,沈惠惠根本抽不出空过去。
    好在两人是室友,上课的时候没空,晚上回去总会见到面。
    然而让沈惠惠意外的是,今天盛小满回来得很晚。
    一直到即将熄灯了,她才走进宿舍。
    大晚上的,大家都准备睡了,明天还要早起,而且乌漆嘛黑的,也不好聊天,沈惠惠只能暂且压下,继续等待时机。
    这一等,又是半个月过去。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巧合,后面沈惠惠自然意识到,盛小满在故意躲着她。
    为了找机会和盛小满谈一谈,国庆前最后一个周日,沈惠惠还和绣芬说了一声,学校有事,这周日不回家了。
    可惜沈惠惠在宿舍里坐了一整天,也没等到盛小满,哪怕去盛小满的班上,也找不到她。
    盛小满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她班上的同学都不爱跟她玩,反正这么大人了,也不会出什么事,大家自然没工夫关心她去哪儿。
    转眼国庆来临,全校放假,无奈之下,沈惠惠只好暂时离开学校,回到家中。
    九十年代华国还没开始实行小长假,国庆假期只有三天。
    沈惠惠自从开学后,基本都在学校度过,这回终于可以回家待上三天,把绣芬高兴得不行,大清早的,特意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和肉,下厨给沈惠惠做一顿好吃的。
    吃完丰盛的一餐后,沈惠惠翻开卷子做习题,绣芬则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拿起绣布,反而钻进了厨房倒腾起来,一直到傍晚都没出来。
    沈惠惠有些疑惑地朝厨房看一眼,见天快黑了绣芬还没出来,忍不住走进去道:“妈妈,你在做什么?”
    绣芬被沈惠惠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好在沈惠惠上前接了一下,杯子里的东西才没撒出来。
    沈惠惠定睛一看,只见厨房中岛上,摆满了各种烧杯,研磨杵,过滤网等等东西,乍一看宛如回到了化学课堂上。
    “妈妈这是……在做什么研究吗?”沈惠惠道。
    见沈惠惠一脸惊诧地看着这些东西,绣芬连忙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想要挡住:“妈妈就……随便试试,随便玩玩,没做什么……”
    说着,绣芬赶紧把东西整理一下,想要当场收起来。
    沈惠惠见状,连忙阻止:“别呀,这是在我们自己家,想玩就玩啊,收起来做什么。”
    沈惠惠说着,对绣芬笑道:“我不在家一个月,妈妈突飞猛进了,这是找到新的爱好,想试试做点什么吗?”
    绣芬看沈惠惠不仅没有嘲笑自己,还笑盈盈地询问,她脸一红,倒没再急匆匆地收起来了。
    在沈惠惠的鼓励下,绣芬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去画馆之后,绣芬和纪老师相认,在纪老师的帮助下,绣芬也有幸收到画馆的邀请,进去走了一圈。
    “纪老师?”沈惠惠疑惑道。
    “就是我们之前从白家寿宴回来的时候,在停车场里,我帮助的那个老奶奶。”绣芬道,“她姓纪,叫纪舒华,是一名非常厉害的油画家,可惜老人家身体不好,不常出来走动,这次能在画馆第二次遇到她,也是非常非常有缘分了。”
    纪舒华生于民国时期,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虽然很早就成婚,但婚后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曾经出国留洋,在国外学到了很多油画知识,将这些无形瑰宝带回国内,促进了我国绘画界的发展,在这一领域,她也是泰斗级人物。
    可惜十几年前突发恶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些年更是长了肿瘤,连站立都很困难,不得不放弃事业,回家休养。
    绘画看似简单,创作时却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
    老人一生奉献给油画,老了却再也画不动,连出门讲课都十分困难。
    带着满心的遗憾,纪舒华十分珍惜每一次出门的机会,这一次参加画馆的开业仪式,能遇到绣芬,她也极为开心,不仅拉着绣芬一起看展,之后还带着她参加了一节油画讲解课。
    绣芬对沈惠惠道:“我才知道,很多画作上的颜料,竟然都是用价值连城的宝石研磨而成,大自然赐予的色彩,只有使用最自然原始的方式,才能提取出来,涂抹在画作上……”
    绣芬将她那天在画展上学习到的颜料相关知识和沈惠惠说了一遍。
    沈惠惠听得那个叫云里雾里,尤其是涉及到创作技巧,绘画意境等等这些抽象的问题,简直太难为她个直脑子的理科生了。
    不过绣芬说得兴致勃勃,看着绣芬亮晶晶的双眼,沈惠惠没有扫兴,即使听不懂,也装作十分有兴趣地陪聊。
    沈惠惠道:“那妈妈现在是在尝试自己做颜料吗?”
    “嗯。”绣芬点了点头。
    她学习的刺绣与绘画有异曲同工之妙,两种在创作过程中,有许多值得互相学习借鉴的地方。
    尤其是乱针绣更是需要有绘画功底才能绣的出来,所以对绣芬而言,钻研绘画,只是刺绣上的一种拓展,并不算跨行。
    说到这,绣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妈妈从小在农村长大,哪见过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石,小时候练习的时候,都是随手拿村子里能拿到的东西进行练习的,比如需要绿色和橙色,就从胡萝卜里面提取,需要白色,就拿鸡蛋壳……”
    沈惠惠看着桌面上今天吃完饭后剩余的鸡蛋壳。
    绣芬道:“纪老师和我相反,从小用的是最好的东西,最贵的颜料,比如她制作白色的颜料,用的就是珍贵的珍珠,可以研制出非常精美的珠光白。不过当听我说到小时候在农村学习的那些事情后,不仅没有嘲笑我,反而非常敬佩我。”
    绣芬说着,眼中浮现出崇拜的光芒:“她说,不论是价值连城的珍珠宝石,还是用完就丢的鸡蛋壳,都可以制作成颜料,颜料不分贫贱贵重,正如品鉴一幅画作,不会看创作者出身自哪里,我们看的,是透过皮囊直达灵魂深处的内心。”
    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即便纪舒华这样一位享誉绘画界的大师,也坚持贯彻学到老活到老的精神。
    也许在某方面,她比在场许多人要出色,但当有人在别的地方比她优秀后,纪舒华一样可以像普通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像对方请教,请求指点。
    绣芬原以为她在农村那段经历,在城里人面前肯定很上不得台面。
    毕竟自从她离开福水村后,白家上上下下,都是这样明示暗示她的。
    但在画馆之中,绣芬体会到了以往从来没体会到的尊重。
    大家都对她用各种日常生活食材制作而成的颜料十分感兴趣,奈何当日时间有限,无法再进行更多的讨论实践。
    最后,绣芬答应画馆的人,等有空了后会再去画馆走走,和大家一起交流分享经验。
    绣芬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画画啊刺绣啊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学的,已经很多年没碰了。刺绣还好点,农村人平时缝缝补补的,还能时不时拿针练习,但是油画颜料,真的太久没做了,我也不敢肯定能不能成功,所以最近只好在家偷偷练习,免得哪天去画馆交流分享的时候,万一失败了,就丢脸丢大了。”
    沈惠惠虽然对刺绣和画画都没什么研究,但也听得出来,绣芬在画馆有奇遇。
    不仅仅见到了故人,最重要的是,她得到了更多的认可。
    从只有沈惠惠一个人认可她,到在白家寿宴上,被素不相识的女客认可,到今天,甚至被专业人士认可了……
    她在一步步走出自己的小圈子,迈向更广阔缤纷灿烂的领域。
    沈惠惠由衷地为绣芬高兴,她抱住绣芬笑道:“我就说妈妈超级超级厉害了吧,连画馆那些专业老师都这么夸您,看来您在艺术上,是真的有天分!”
    绣芬被沈惠惠夸得脸都红了。
    其实还有些细节,绣芬没好意思说。
    纪老师和绣芬聊着专业内容,两人越聊越投缘,纪老师不断感慨,她生了四个孩子,除了小女儿之外,另外三个孩子对绘画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小女儿虽然也画画,但她喜欢日漫,和纪老师完全不是一个领域的,而且伴随着孩子逐渐长大,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常年不在家,更是没法聊到一处,和绣芬之间,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绣芬听完,心里十分羡慕纪老师家的儿女。
    奈何亲缘这种东西,是半点不由人的。
    纪老师的孩子和她没有共同语言,绣芬则更惨,从小被养父母苛待长大就算了,血亲更是不想认她。
    今天画馆开业,这样喜庆的好时候,绣芬自然不会把自己家里那点儿腌臜事提出来。
    对于她而言,从白家寿宴出来后,她和白家之间就已经一刀两断了,自然也没必要再提,因此关于自己的事情,简单一句带过就是了。
    她从农村出来的,大家都知道她以前过的是苦日子,也不好深挖绣芬的过往。
    所以接下来,大家都畅聊专业上的事情,没有人提及杂事,气氛非常热烈友好。
    想到这,绣芬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纪老师身体不好,那天只能匆匆交流一番,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您多去画馆走动,多学习,多进步,等下次她出来后,给她个惊喜。”沈惠惠道。
    “嗯!”绣芬用力点了点头。
    见绣芬在忙,沈惠惠没再打扰她,转身回到书房继续学习。
    原本担心自己去上课后,绣芬一个人在家无聊。
    如今她不仅喜欢刺绣,还找到了别的乐趣,生活看起来比沈惠惠还要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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