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利把手上的搪瓷杯子端起来,他说:“这是之前从军的时候,我们首长奖励给我的,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相信,我能打了战场上的胜仗,就能打的了医学上的胜仗。”
    “现在,我把这个搪瓷杯交给你保管。等你觉得我是个合格的大夫了,你再把它还给我。”说罢,李胜利把杯子往高源面前一送。
    刘三全惊呆了,他道:“不是吧,这可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平时碰都不舍得给我碰的。”
    李胜利道:“高大夫,这是我的决心。”
    高源点点头,郑重地接过了他手上的搪瓷杯…
    刘三全突然心里有点慌,他感觉自己倒数第二的位置怕是有点悬。
    便是在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满嘴酒气的老头儿,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几人,说:“哦,都在呢,我刚从村里回来。下午,是我坐诊,对吧?”
    李胜利一见这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老油子,还刚从村里回来?我看你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吧!”
    刘三全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高源看着来人,轻轻叹了一声,第一次露出了复杂之色。
    第18章 铁血真男儿
    如果说李胜利是好心办坏事,那沈丛云就是既没什么好心,也不想干事了。
    李胜利是苦出身,又受到过组织的教育,所以思想觉悟很高。虽然水平不行,但积极性是最高的。而沈丛云却是个大混子,他的积极性是最差的。
    李胜利冷哼一声,问:“说,你到底干嘛去了?”
    沈丛云低着头,一边用指甲挑着指甲缝里的脏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还能干嘛?去乡里巡诊了呗,不是你们跟高级社订的合同吗,我们得定期巡诊呀。”
    李胜利怒道:“你还有脸说,你都去一个星期了,你爬着去的啊?”
    沈丛云继续低头耷脑,说话也蔫了八央的:“那没办法,我年纪大了,走不动山路,不像你们年轻人腿脚这么快。”
    李胜利骂道:“那你也不用这么慢吧,拄着拐也不用走一个星期。”
    沈丛云道:“我还得看病呢,我又不是去游玩。每个大队都有病人,都得看啊。你也知道,我看病是很细致的,一个病人就要看很久。我倒是也想像你那样快点看,但我总不能误诊误治吧?”
    “你!”李胜利被他气得眼睛都瞪直了。
    刘三全又往旁边缩了缩,他谁也惹不起。
    沈丛云继续蔫头蔫脑,暗怼了一句,他就想往诊室里面走。
    高源皱眉道:“慢工出细活是没错,但太慢了,也会影响病人的救治。毕竟我们这里的大夫,每个人都要负责一万多人的身体健康,多少病人都等着呢。”
    沈丛云看向了高源,问:“这又是哪位领导?”
    刘三全说:“这是高源大夫。”
    “高源……大夫?”沈丛云疑惑地看看高源,没什么印象,他摇摇头,一句话都没回,就进去了。
    高源皱紧了眉,捏了捏自己发疼的脑袋。
    别看这小小的联合诊所,只有区区几人,但却是一团散沙,矛盾重重。
    高源看面前两人。
    刘三全缩了缩脖子,提着药箱说:“我还得去巡诊,先走了哈。”
    高源看着刘三全离开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刘三全出身普通,医术也普通,做人也普通。不积极,也不惫懒摆烂。不找事儿,但也很胆小怕事,谁都不想得罪。面对问题和矛盾,就只会逃避,没什么担当。
    高源看向李胜利。
    李胜利余怒未消,对高源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人!我就说了,这种地富分子不可信!他还是个留用人员,要不是实在没大夫,谁要这种货!”
    高源皱眉走到诊室门口一看,好家伙,这老货已经开始冲盹,打瞌睡了。
    李胜利正想冲进去跟他吵架。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人。
    “胜利啊。”
    李胜利转身,立刻站直了身子:“哎,老班长。”
    高源看向了来人,他们这里的民兵排长,也是民兵教员曹新建。
    曹新建捂着嘴巴,对着李胜利随意地摆摆手,问:“诊所就你一个大夫在吗?”
    李胜利往后看一眼,满脸不情愿地说:“沈丛云也在。”
    曹新建道:“行,你忙吧,我去找他看病。”
    说完,曹新建就往诊室走去。
    李胜利顿时一噎,他就站在这里呢,曹新建也不找他看,这让他很是气馁。
    高源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你得抓紧努力学习,大夫是个技术活儿,不是人情活儿。”
    “好。”李胜利答应一声,转身就去收拾起了东西。
    高源站在门口,还能听见诊室里面的对话。
    “我突然就满嘴生疮,没多久,就前面,大概一个小时前吧,就觉得嘴巴里面不舒服了。然后就这舌头,嘴巴,嘴唇都是疮了。今天上火怎么上的这么厉害,难受死我了,快给我开点药吧。”
    “翻唇疔啊,哦,那吃点降火的药吧,用点导赤散合凉膈散。”
    高源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
    “走吧。”李胜利已经背着药箱过来了,他要去出诊。
    “好,走吧。”高源陪着李胜利一起出去,出门的时候,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算了算时间,上辈子他还要再过几天才会到联合诊所来,那个时候正好赶上张远材的老母亲出殡。曹新建他也认识,后来在大办民兵师的时候,他还当上了团长。
    但是高源记得曹新建是不信任中医的,哪怕在后来的公社卫生院里,他也是去拿西药,从不拿中药,怎么这会儿却还愿意找中医看病。
    “怎么了?”李胜利又询问一声。
    “没事,走吧。”高源压下心中疑惑,跟着李胜利出了门。
    ……
    下午,陪着李胜利去出诊了几个病人。
    高源跟他详细地讲解怎么辨证,他用的是后来培养赤脚医生的办法。用简单易懂的方式去告诉他如何望闻问切,还有八纲辨证,还有各种常见病的辨证和治疗。
    李胜利的文化水平终究有限,他没办法从头开始学内经、伤寒、金匮等一系列晦涩的中医名著。一个是很难学会,另外一个是培养周期太长了,不适合目前的农村医疗情况。
    他需要尽快掌握普通常见疾病的救治。
    经过一下午的临床讲解,有一个真正懂得师父来教,李胜利获益良多。他现在就感觉自己脑子沉甸甸的,东西太多消化不了。
    高源对他说:“回家之后,把今天记录的东西再重新学习和梳理一遍。学医,努力勉强及格,拼命才会优秀。白天时间不够,就把晚上的时间也一起利用起来。”
    “是!”李胜利也很起劲,站了个笔挺。
    两人往回走。
    路上经过一个房子的时候,李胜利说:“这就是我老班长家,也不知道他好点没。”
    他话音刚落下,就见门口走出来一个手舞足蹈的人。
    “嚯,这什么玩意!”李胜利吓了一跳。
    高源也看的一愣。
    曹新建的媳妇和儿子也追了出来。
    “老曹,你慢点。”曹新建的媳妇赶紧出来。
    “嫂子?”李胜利一愣,再看曹新建,他问:“老班长,你咋变这样了?你吃啥了?”
    高源也看了过去,竟见曹新建的双唇已经肿的跟桃子一样,夸张地向外翻着,而且已经崩裂出血了。
    曹新建见是这两人,他指着自己的嘴巴,嘴里呜呜着,可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越说不出来,他就越烦躁,他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烦躁不可名状。
    高源眉头顿时一皱,他说:“这样,你们还是先把曹同志带进去吧。”
    曹新建的媳妇也忙说:“是啊,快跟我回去,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去诊所。那个,爱国啊,你快去诊所请大夫。”
    李胜利则是问高源:“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高源摇头:“不知道,进去再看。”
    曹新建的媳妇带着曹新建进去,李胜利也赶紧上前帮忙。
    进屋之后,高源询问:“这是怎么了,我前面看见曹排长的时候,他还没这么严重的。”
    曹新建媳妇也困惑道:“我也纳闷呢,上午只是嘴里长疮。也配点药,我下午给他煮了。他吃了一次,没过多久,就说有一股火从肚脐不了话。再过一会儿,就变成现在这样吓人的样子了。”
    李胜利吃惊道:“上火这么严重!我还是第一次见上火上的这么快的!老班长,你不愧是铁血男儿,火气可够大的啊。”
    高源无语地看向了李胜利。
    第19章 挺能叭叭
    下午值班的沈丛云也慢悠悠过来了,他到的时候,高源都已经诊断完了。
    沈丛云进屋一看曹新建这模样,他惊讶道:“怎么这样了?”
    曹新建媳妇焦急地说:“我们也不知道啊,吃完药就这样了。”
    沈丛云观察了曹新建的嘴唇,道:“这翻唇疔有点厉害了,感觉要转成疔毒啊。”
    曹新建的媳妇问:“啥叫疔毒?”
    沈丛云道:“就是疔疮发展到很严重的地步了。”
    沈丛云按了按曹新建那肿胀到爆裂出血的嘴唇,还不等他说话,曹新建就烦躁地打开沈丛云的手,摇头晃脑,不想待在屋里,跑到院子里上蹿下跳,四肢乱甩,烦躁不已。
    曹新建媳妇小声说:“他脾气都变差很多了。”
    沈丛云点点头,表示理解:“疔毒走黄是很难受的,诸痛疮疡,皆属于心,他现在烦躁不堪,也在情理之中。就是……”
    曹新建媳妇追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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