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青克制着脾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群本打算看笑话的女人面面相觑,悄声问:“她刚才说,新郎换成了谁?”
    “秦之墨,就秦家那个放着几百亿家产不继承跑去当法医那个。”
    “扯吧她,秦家公子高傲着呢,连我外甥女那样的都没把他拿下,能看上她?”
    “是真是假,婚礼当天不就知道了。”
    *
    婚礼当天,阴雨绵绵半个多月的北城终于放晴,张灯结彩的私宅大院一片喜庆。
    房间里,张芷青坐在床上,攥紧婚服,紧张到手心冒汗。
    外面响起一阵礼炮声,是接亲的队伍到了。
    爷爷马上就要发现来接亲的人是秦之墨,他老人家会不会大发雷霆?会不会拒绝放他进门让他难堪?
    昨天不是没机会告诉爷爷,张芷青是担心说了,今天这婚礼就办不成,所以决定先斩后奏。
    可即将面临这紧张局面,她又开始害怕,怕爷爷的心脏受不住。
    犹豫几秒,张芷青打算出去跟爷爷坦白。
    被伴娘团拦下:“你现在还不能下地,不吉利!要等新郎帮你穿上鞋才可以。”
    张芷青被按回了床上。
    “……”
    她今天盘起了长发,金色流苏步遥轻晃,凤冠衬得一张鹅蛋脸小巧精致,连带着紧张神色都变得千娇百媚。
    她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听外面的动静。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张芷青立刻屏住呼吸。
    可以想象,此刻外面会是幅怎样令人窒息的画面。她大概能猜到爷爷见到来接亲的人是秦之墨时的表情。
    她闭了闭眼睛,等待狂风暴雨的来临。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发生,短暂的安静后,伴郎团正常展开接亲游戏。
    张芷青:???
    看到堵在房间门口欢天喜地讨红包的伴娘们,张芷青有点不敢相信。
    爷爷就这么……放秦之墨进门了?
    难道是他老人家太高兴,眼花,没看清??
    那迟早不也得看清吗……
    就在张芷青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间大门被伴郎团的红包攻破,秦之墨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张芷青第一次见他穿正装,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配上那张冷淡蛊人的脸很让人心动。
    自幼陪伴她长大那个少年的影子迅速与眼前男人重叠,秦之墨变了,又好像没变。独属于他的那份熟悉与安全感,后来似乎再也没人能替代。
    秦之墨也正在看她。
    大概是觉得她今天的妆容还挺养眼,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很久都没有移开。
    直到伴郎团催促,他才回神,开始寻找她的婚鞋。
    不一会儿,秦之墨握着她的高跟鞋走到她跟前,他没有迟疑,单膝跪地,低下头,一只手捉住她的脚。
    张芷青看着半跪在她跟前的秦之墨,说不出是受宠若惊还是受惊过度。
    那样骄傲耀眼的少年,多年后竟也毫不犹豫对她俯首称臣。心脏被什么挤压着,这种感觉很微妙,张芷青的身体变得僵硬。
    秦之墨有所察觉,抬起头:“不合脚?”
    张芷青摇头,说:“合。”
    秦之墨端详她几秒,而后低头,继续帮她穿另一只鞋。
    张芷青习惯性地想说“谢谢”,话到嘴边硬生生憋回去。
    接着是给长辈敬茶。
    张芷青父亲去世,母亲失踪,无父无母,只有爷爷同小叔端坐客厅。她跪到软垫上,端起茶碗递给秦之墨,他接过,先敬爷爷。
    秦之墨不怎么讲规矩,也不重礼法,是个表面温润,骨子里桀骜不驯的人,但他却能把这种传统礼数做得很好。
    看得出来,他连夜做过功课。
    老爷子对他很是满意。
    在张芷青费解的目光中,老爷子笑着饮下孙女婿敬的茶。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爷爷……”
    老爷子:“知道,今后好好跟之墨过日子。”
    知道?
    所以,这些天发生的事爷爷全都知道?
    张芷青眼眶一热:“您接受度这么高吗?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老爷子看了看秦之墨,笑说:“这是你最终的选择,既然你选了之墨,爷爷自然是要祝福你们。”
    看到爷爷苍老面容上欣慰的微笑,张芷青不后悔这么做。爷爷的身体,整个家族的颜面,比她的个人感情重要。
    “爷爷,不是我想胡闹,是表姐她……”
    “知道,爷爷都知道。”
    老爷子白手起家,看人一向准,温家那姑娘心比天高,心思重,善伪装,迟早会成为小孙女的阻碍。但他又不能直说,怕伤了小孙女的心。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只能让她自己去看清。
    只是没想到,是为了个男人跟孙女撕破脸,倒也高估了那姑娘的志向。
    “大喜的日子,不提那些晦气玩意儿。”老爷子瞅着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张芷青,赶紧问边上的人:“新娘子能哭不能哭?”
    “新娘喜极而泣,大吉大利!”
    张芷青连忙挤出个笑,摆出喜极而泣的表情。
    一扭头,发现秦之墨在看她。
    “……”
    一丝小尴尬在空气中流淌,她干巴巴的笑容越发僵硬了。
    按照接亲流程,敬完茶,就该由新郎抱新娘出门驱车前往酒店。
    不等张芷青开口提醒,秦之墨便起身,而后弯腰抱起她,在一片花瓣与祝福声中离开她家。
    借着放她到车里的动作,他顺势俯下来,在她耳畔低声:“这儿没人,不用笑了。”
    “我这不是怕不吉利,咱两婚后不甜蜜嘛。”
    她说完,两个人都愣住。
    *
    秦之墨以新郎的身份出现在婚礼现场时,全场哗然。
    “新郎官儿这是换人了?”
    “换了吗?之前那个长什么样儿,你见过没?”
    “远远地见过一回。”
    “那,是这个好看,还是上回那个好看?”
    “这个,这个俊些。”
    有眼尖的发现:“这不是秦家大公子吗?”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还真是!所以这回是强强联姻?”
    有好事者八卦:“之前那个男方家呢?没来人?”
    “哪还敢来?自己出轨找小三儿还有脸来吗他们家,我听说呀……”
    ……
    张芷青也没想到,婚礼前一天更换新郎这种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的情节会被她真实上演。
    如果,如果不是秦之墨,她还会干脆的做出这个决定吗?
    答案她心里很清楚,不会。
    可为什么她会毫无顾虑的跟秦之墨闪婚?
    一时间,张芷青竟找不到答案。
    看到人群中秦之墨的舅父及亲朋好友,他们脸上漾起祝福的笑,看上去很中意她这个秦家儿媳。他们居然都来了,张芷青心虚地垂下眼睑。
    婚礼前一天换新郎,再傻的人也看得出,她是在利用秦之墨。
    可秦家人居然纵容她胡来,全部到场给予最真挚的祝福,张芷青内心的愧疚感更重了。
    这场张爷爷精心筹备的中式婚礼办得相当体面,现场来宾的表情也从震惊变成了艳羡。
    张芷青累得不行,回婚房后立刻躺平。
    刚瘫好,又被秦之墨叫起来,递给她一份聘礼清单。
    他写得相当严谨,要不是时间紧只有一天,张芷青怀疑这份聘礼清单会长到列不下。
    她拿着清单走到梳妆柜前,坐下,摘掉头饰,再低头解旗袍盘扣:“这套四合院好贵的,真送我啊?”
    秦之墨:“这是我妈留给儿媳妇的。”
    “那确实该送给我。”张芷青点点头,继续解盘扣:“早知道真姨对儿媳这么大方,我就该同意跟你定娃娃亲。这样的话,初一那年我就能名正言顺住进这套院子。”
    张秦两家是世交,长辈关系很好,小孩取名字也商量过,张芷青同秦之墨名字的由来是“水墨丹青”。两家也曾开玩笑,说等孩子们长大要结亲。
    张芷青小时候极力反抗,她不喜欢跟秦之墨当夫妻,只想让他当她的哥哥。
    那时张芷青坚定地认为,男人当了老公后都会变老变丑,哥哥永远长得年轻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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