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深夜她突然接到秦之墨的电话。
    他问:“张芷青,你喜不喜欢钻戒?”
    秦之墨的语气听上去不太正常,像是喝了酒。
    要不是指名道姓,张芷青都怀疑他打错电话了。
    不等她开口,秦之墨又说:“我有一个秘密,永远不能告诉你,你能接受吗?”
    张芷青成功被他勾起好奇心:“什么秘密啊?”
    秦之墨:“我想……”
    张芷青:“嗯?”
    秦之墨声音很低,仿佛压抑着无数情绪:“我忘了。”
    “……”
    清醒着的秦之墨绝不会说出这种没逻辑的话。
    哪有人会把藏在心里的秘密搞忘??
    趁他醉酒,张芷青试探道:“这几年怎么不跟我联系呀?有女朋友了,怕她误会?”
    她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大概只是单纯好奇。
    “张芷青,你喜不喜欢钻戒?”秦之墨又重复第一句话。
    像个即将登台的演讲生,对着稿子练习无数遍,终于有勇气上台朗诵,印象已经深刻到咬字语气都能做到一模一样。
    果然喝醉了。
    醉汉都是复读机。
    张芷青打了个哈欠:“喜欢啊,怎么了?你要送我?”
    “知道了。”秦之墨挂掉了电话。
    这问的都是些什么话??
    原来喝醉以后,天才跟普通人一样,傻。
    是梦,却清晰地重演了现实。
    场景一变,张芷青从卧室瞬移到了面馆。
    有人在面馆放了一把火,大火中,秦之墨被打伤倒在血泊,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挥动木棍,对准他的头部砸下——
    张芷青猛地被惊醒。
    她睁眼,猝地对上一双熟悉冷眸。
    卧室灯光昏暗,窗帘不遮光,窗外天还没亮。秦之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也可能还没睡,他靠在床头,眼神清明,薄薄的眼皮半垂着,安静地与她对视。
    她突然一阵心痛。
    莫名的。
    她将视线从他的脸移到眉眼,额间。她抬手,手指插进他发丝,睁着一双还分不清现实梦境的迷茫双眼,一只手倔强地抱住他的脖颈,把他往下压,另一只手贴在他发丝上,用指腹一点一点搜寻他的伤疤。
    她难得固执,一遍遍寻找,没有找到。她不死心,噌一下跪坐到他身上,扑上去把他的头发薅得乱糟糟。
    “伤呢?你头上的伤呢?”
    秦之墨扶住她的腰,仰头问:“做恶梦了?”
    张芷青泄气般坐下,哦,做梦呢,秦之墨怎么可能出现在面馆。为她受伤的人是顾琛,刚才只是一个梦。
    她没从秦之墨腿上下去,目光所及是他线条流畅的腰线,她发泄似地撩起他的上衣摸他的腰。
    这几天张芷青没有碰过他,因为她在生气。为了留住最后一点志气,她没有表现出对他身材的兴趣。
    手伸进去的那一下,指腹碰到一片小范围的粗糙,张芷青一愣,掀开他的衣服,看到了他腰上的疤痕。
    皱巴巴很醒目的一块痕迹,看上去已经是旧伤。
    “怎么弄的?”张芷青仰头问。
    秦之墨:“打架。”
    他从小没爹疼没妈爱,经常被欺负,打架受伤是常有的事,张芷青没有怀疑,手顺着那道疤痕向上,停在他的肩胛骨,整个身子压上去,姿态依赖:“秦之墨,你抱着我睡。”
    九年前张芷青对秦之墨提过同样的要求。
    秦之墨当年的回答是:“松手。”
    然后推开了她。
    冷漠,无情,还很凶。
    张芷青知道他不会再推开她了,但年少的阴影挥之不去。少女的心思多敏感啊,委屈成那样,怎么能忘记。
    “可以吗?”明知道答案,她还是问了一遍。
    秦之墨收拢手臂拥抱她,在她耳边轻声问:“就这样睡?”
    张芷青低头,才发现她什么都没穿。
    她点头,初醒的声音有点奶:“就酱紫。”
    秦之墨搂着她侧躺下,扯过被子将她美好的身体藏好,掌心轻抚她的背,像在安抚受伤要人哄的小女生。
    他的眼神带着愧意:“好。”
    这一次张芷青睡的很安稳,梦里是阳光洒在操场欢歌笑语、秦之墨还在她身边那个夏天。
    ……
    凌晨2点,等张芷青睡熟,秦之墨穿上衣服下楼。
    他走到街角,景区的夜晚灯火通明,轻易就能看到不远处开着车门的黑色轿车。车子引擎盖上坐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见到他,男人耸耸肩笑了一下,笑容并不友善。
    中年男人拨了拨腕表,抬头微笑:“我等了你一小时又二十五分钟。作为我的继承人,你不该如此不守时。”
    秦之墨的语气跟他的情绪一样,毫无起伏:“如果不是想陪她过余生,我一定杀了你。”
    “可惜,我是你的父亲。”
    “是挺可惜,不然我也可以祈祷你死于非命。”
    “够狠,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以有你这样的父亲为耻。”
    “可你还是站到我这边,帮我争取到了继承权。”秦回明说:“我们是利益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要让我嘲笑你的格局。”
    秦之墨冷笑:“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慢慢走到轿车前,抬眼,眸色骤然阴冷,倏地扣住男人的脖子,怒视他因缺氧而瞪大的眼睛,声音发了狠:“那你怎么敢对她下手。”
    秦回明挣扎着,呼吸急促:“冷静,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秦之墨嘲讽道:“神经病杀人不用坐牢。”
    秦回明:“不,你不是神经病,我对你使用的药物都严格控制过剂量。国外的病情鉴定在中国无效。”
    秦之墨甩开他:“你该庆幸你不是中国籍。”
    “是的我很庆幸。”秦回明大口呼吸,调整好后扶正领带:“我给老爷子送去一份贺礼,他很高兴,邀请我周末到他家做客。你要一起去吗?张家的准女婿。”
    秦之墨嗤笑:“利用我讨好祖父得到继承权后又开始装好人了?”
    “是的不过他已经死了,我不会再利用你。”秦回明毫无廉耻之心:“那么我们父子能否重归于好?”
    秦之墨:“你现在死去,我或许可以考虑。”
    “你要知道跟我竞争的是老头在外面的私生子,你才是他正统的孙子,我用一点手段守住我们共同的利益,你怎么能责怪我?当然,当年是我激进了,但你也有责任。如果你不那么抗拒跟我去美国,我不会拿那丫头威胁你。”
    让他痛苦挣扎九年的事,被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带过。这就是资本家的嘴脸,他们没有心。
    “她那样信任你。”秦之墨声音发颤:“你怎么忍心放火烧死她?”
    “是的她很信任我,毕竟是一家人,你也不想让她怨恨上我。”秦回明岔开话题,没有留下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如果让她知道,我同意你们结婚是你用六年自由换来的,为了她你当了六年傀儡,你这样的天才,不应该被当成傀儡埋没才华,你宁愿死对吗?都是为了她,为了她不发生‘意外’好好活着。”
    “我把这些事实告诉她,再将你痛苦发疯的视频发给她,相信她看见后一定会很愧疚。你应该不想看到她因为心疼你而愧疚一辈子对吗?”
    秦之墨双目猩红:“威胁我?”
    “冷静,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秦回明置身事外,表面友好地替他分析:“一旦联姻就不止是你们俩的事,我也会成为老爷子的合伙人。老爷子对合作者的人品要求有多严苛你是知道的,要是让他知道我曾对她的宝贝孙女下狠手,两家的关系,必定再无可能维持下去。”
    “到时,你就会成为张家的前任女婿,被扫地出门,跟那丫头老死不相往来。你不敢冒这个险对吗?”
    “不要再反抗了,没用的。你是我亲儿子,拿捏你太容易。你父亲这个身份真是太好用了,我做错事,这个身份会影响三代人,你的儿子也就是我孙子也将会受到影响。所以,服从我。”
    “我这辈子只会服从一个人。”秦之墨一字一顿,“那就是张芷青。”
    秦回明失望地叹气:“你的话让我感到伤心。”
    “还有更令你伤心的。”秦之墨微笑,眼神冰冷:“你不会有孙子。我的孩子,只会姓张。”
    秦回明:“不……”
    “六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父子情已经没了。”秦之墨眼神冷戾:“如果你再动她,我不仅会让你没后代,还会让你中年丧子。”
    “别做傻事儿子。”
    “没有一个父亲,会在儿子生日当天谋杀他钟爱的女孩。”
    “没有的事,一切都是你的臆想,你病了。”
    秦之墨笑得阴恻恻,瞳眸如淬寒冰:“所以随时都可能死去。”
    秦回明终于感到害怕:“你知道的,我不能再生育了,别拿你的命开玩笑。我走,我立刻就走。”坐进车里,他想到了什么,探出头:“老头遗嘱上分配给你的百亿遗产,你打算怎么使用?”
    秦之墨:“杀死你,赔偿给你母亲。”
    “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毒舌的儿子。”秦回明还有心思开玩笑。
    加害者不会痛,痛的永远是受害者。
    秦之墨转身,忍着头痛欲裂,慢慢走向民宿。
    他停在张芷青的房间门口,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才推门进去。
    卧室灯“啪”一声被打开。
    刺眼的光让他头痛加重,视线有些模糊,他闭了闭眼,不动声色地看向床上的张芷青,声音温和:“怎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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