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倔性上来:“不起来, 除非你收下这只小狗。”
    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竹签子。
    鹤遂冷峻的脸上露出无奈神色,他摇了摇头, 嗓音低低的:“周念,你怎么像个小孩子,还耍赖。”
    周念垂下眼睑,没理他,一脸赌气的模样。
    鹤遂眸光缓缓下移,看见她拿着糖小狗的那只手肘杵在粗糙的青石板缝间, 娇嫩皮肤已经被板沿挤出两道深痕。
    下一秒。
    他伸手,拿住了镶着糖小狗的竹签。
    周念感觉到手里的竹签子微微一动, 还以为是错觉, 直到她抬眼, 看见他冷白色的修长手指正拿着竹签。
    并且他的手指还不小心与她的手指碰在一起。
    周念觉得手指与他相接的地方开始发烫,以点见面,引发一场小型爆炸。
    她整个人都怔住, 注意力完全在鹤遂拿着竹签的那只手上,两只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看。
    头顶落下鹤遂低沉懒散的嗓音:“还不起来?”
    周念回过神来:“……哦。”
    她磨磨蹭蹭地从地上起来时, 肩上感受到一道强劲的力, 是鹤遂在将她提起来。
    他的力气好大, 用一只手就像拎鸡仔似的把她提了起来。
    周念怕他马上又会走, 立马快步绕到他前方,挡住他的路, 急慌慌地说:“鹤遂,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可以直接给我说的,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鹤遂背光而立,轮廓模糊在暗色里,眼底情绪不明:“朋友?”他重复着周念的话,倏地冷笑了下,“你应该不缺朋友。”
    “不缺朋友?”
    周念没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鹤遂淡淡道:“字面意思。”
    周念若有所思片刻,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鹤遂,虽然我不明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因为那天我给你发了短信,你回给我,但是我没有再回复你,是因为这个是吗?”
    “……”
    鹤遂垂着眼睫,看见周念的眼睛澄澈纯粹,里面有着亮晶晶的水光。
    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接着用特别轻细的声音软软道:“那我给你道歉。鹤遂……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鹤遂沉默数秒,然后抬脚退了一步,去看周念的双腿:“摔到哪里没有?”
    周念眼睛一亮:“那你是不生气了吗。”
    鹤遂低低嗯一声。
    周念眉眼在刹那变得鲜活,她笑盈盈地说:“太好了。”
    鹤遂留意到她的白色连衣裙上全是灰黑痕迹,全是刚刚那一跤摔出来的,他皱了下眉:“别笑了,看看摔到哪里没有。”
    “哦。”
    连衣裙的长度到脚踝上方,周念弯下腰,把裙摆一点一点往上面撩起来。
    在鹤遂的目光里,他看见周念脑后的马尾乖乖地垂在一侧肩膀上,随着她撩裙摆的动作,她纤细白皙的小腿一点一点露出来。
    她还在继续往上撩裙摆。
    不仅如此,她的领口宽松,以现在姿势,他不经意间就瞥到她里面的白色肩带,还有一点点雪光。
    周念把裙摆撩到膝盖上方,发现膝盖摔破了皮,想抬头和鹤遂说的时候,发现鹤遂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去,她疑惑地叫他:“鹤遂?”
    然后问:“你背对着我干什么?”
    鹤遂没转回身体,淡淡问:“你好了没。”
    周念轻轻说:“我把膝盖摔破了。”
    闻言,鹤遂转身,低眼去看周念的膝盖,果然摔破了好大一块皮,淡红的肉正一点一点地渗出血珠。
    周念抬头,就看见鹤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膝盖上的伤口。
    他的目光深沉而专注,这让她的脸上一热,觉得膝盖上的伤口钝痛在加重。
    周念立马把裙子放下来,直起身子乖乖站好,说:“没事,反正也不是很痛。”
    鹤遂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闲闲道:“多摔几次,直接把腿摔断就知道痛了。”
    周念:“……”
    他嘴真毒。
    还没开口,鹤遂已经把手插进裤兜中,抬脚绕过周念往前去了。
    周念站在原地,怔怔着看着他行走在青石板上的背影,旁边院落楼阁,阴影和阳光交替叠覆,几株探出墙头的粉蔷薇,叶绿花艳,在阳光里微微发颤。
    鹤遂优越的身形懒懒经过那些淡廓浓影,瞬间将氛围感拉满。
    周念看得有些出神。
    突然就很想将这一幕画下来。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鹤遂停住脚步,姿态懒散地转身,清冷目光遥遥落过来,凝在周念脸上,他淡淡问:“你还不跟上来?”
    周念醒过神,下意识抬脚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你又没让我跟,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家了。”
    鹤遂停在原地等她,等她走近到半米内的范围后,才继续抬脚往前走。
    周念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斜铺在青石板上,偶尔重合,偶尔分离。
    一直走到鹤家门口。周念有点疑惑地问:“鹤遂,你这是要带我去你家吗?”
    鹤遂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垂着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周念更疑惑:“怎么突然想着带我去你家?”
    鹤遂转脸,云淡风轻地扫一眼她裙摆处,是她膝盖的高度:“你的伤口不处理?”
    周念微微一怔,原来他是要带她回家处理伤口,她的心里感受到一道暖流,也让她忍不住抿唇浅浅笑了下,然后乖乖哦了一声。
    可是等鹤遂打开锁,推开门后,她又犹豫了,不敢抬脚往前。
    鹤遂已经跨进门槛里,回身看还在顿在外面的她:“不进来?”
    周念神色微怯,言词闪烁犹豫:“我……我……”
    她想到鹤广的模样,眼露凶光,一张冰.毒嘴格外骇人。
    似乎看透周念在想什么,鹤遂淡淡道:“鹤广不在。”
    周念顿住。
    他竟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观察人的能力好强啊。
    见周念还在原地发呆,鹤遂又说:“就算他来也不怕,我会赶走他。”
    周念放松地呼口气:“那就好。”
    她笑着跨进门里。
    这是周念第一次来到鹤遂的家里,他家里的布局和她家差不多,进门是院子,再往里是堂屋。
    有二楼,楼上还有个小阁楼,应该说花楹镇大多民居都是这样的。
    鹤遂家里的院子和她家倒不太一样,什么都没种,连最基本的香菜小葱都看不见,可以种菜的泥巴圃都干得开裂,看得出来很久没人打理过。旁边堆放着一些不用的东西,旧的床垫,木椅子,还有几根粗的钢管。
    “鹤遂,你家怎么什么都没种?”周念说,“我家院子里种着好多东西,有黄瓜丝瓜南瓜苦瓜,还有小白菜什么的。”
    “我妈没空打理。”他淡淡道。
    “好吧。”
    周念一路跟着鹤遂,穿过院子,进到堂屋里。堂屋里陈设也很简单,桌椅,一台电视,一张茶几,除外就什么都没有。
    连件小摆设都没有,给人的感觉特别空。
    鹤遂带着她上楼,木楼梯在脚下嘎吱嘎吱作响。
    他的房间在二楼尽头。
    一想到马上就要和鹤遂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周念莫名觉得有点紧张,脚步也不由开始变慢。
    鹤遂已经打开卧室门走了进去,她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来到鹤遂的房间门口,周念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样子,简单的卧室布置,打理得整洁干净。
    深灰色的床单铺得平整,上面没有一丝褶皱,被子也折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地板拖得很干净,反着一层新亮的光。
    也没有太多冗杂的装饰,看着就很明亮大气。
    周念站在门口,这是她第一次到男生的房间,感觉特别新奇。
    鹤遂已经走到窗边的桌前,他拉出桌子下方的靠椅,淡声道:“过来坐这里。”
    周念轻脚走进屋里,显得很小心翼翼:“这就是男孩子的房间,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鹤遂随口接:“你想象中的什么样?”
    周念想了下,说:“莫奈给我说过,男生房间都臭臭的,睡过的枕头还发黄,但你的房间就不是这样。”
    鹤遂静静听着,耷着眼皮,手指摆弄着桌上那几样药品。
    他没告诉周念。
    这也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进他的房间。
    “诶——”周念注意到他手里的那几样药,“这不是我上次买给你的吗?哦,不对,是你自己买的,你后来去药店给了点。”
    “……”
    鹤遂微微扬了下巴,示意她:“坐着。”
    周念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那只糖小狗,便说:“你吃这个糖吧,也不好找地方放,我自己处理伤口就好了。”
    正好桌上有个笔筒,鹤遂轻轻把竹签插进筒中,转手拿了碘伏和棉签,再次用眼神示意周念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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