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可是她觉得自己刚刚没有露出太多的纰漏,最多一点点,但那也很合情合理不是吗?她不吃零食,对牛奶过敏有什么问题吗?
    “周念,你是不是有点……”他再次停住。
    这对周念来说,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她瞬间变得坐立难安。
    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
    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把生锈的小刀子,一刀一刀地慢慢划着,虽说性命之忧,却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周念的下唇轻轻哆嗦了两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虽然是这么问出口,但却希望鹤遂什么都别说。
    不管他到底想说什么,都最好不要说出口。
    因为他一旦说出口,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来。
    就目前而言,她还没有做好被他发现秘密的准备。
    鹤遂的神色深深凝着,薄唇微抿,眼里带着细究。
    他就这么看着周念。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三声敲门声:“阿遂。”
    宋敏桃的声音传来。
    周念像是等到一个救星般,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听到鹤遂低声问她:“要开门吗。”
    “啊?”她有点困惑,“不开门的话,岂不是会被误会吗。”
    “……”
    闻言,鹤遂对着门口的方向说:“你进。”
    随着话音落下,房门打开,穿着褚红色梅花旗袍的宋敏桃出现在门口。宋敏桃一看见房间里的周念,有点惊讶:“周念也在呢。”
    周念乖乖问好:“阿姨好。”
    “阿遂,去帮我抱两箱泡脚的材料包到店里去。”宋敏桃走进房里。
    “现在?”鹤遂看了眼周念。
    “对,现在。”
    “……”鹤遂抬脚往外,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就剩下周念和宋敏桃两个人。
    宋敏桃来到周念身边,亲昵地抬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好孩子,坐着。”
    周念听话地坐下。
    宋敏桃看着周念,表情是欲言又止。
    周念正觉得疑惑时,听见宋敏桃突然问她:“鹤遂没欺负你吧?”
    周念一怔,鹤遂妈妈怎么突然这样问。她反应了两秒,忙说:“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虽然鹤遂看着还是很凶,但他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也不会真的动手打她。
    “那就好。”宋敏桃说,“我见你单独和他待在一个房间,又关着门,所以有点担心。”
    “……”
    周念脑子一蒙,好半晌后才明白,鹤遂妈妈口中的“欺负”和她理解的“欺负”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她的脸腾地红起来,磕磕绊绊地说:“没,他没欺负我……鹤遂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宋敏桃清楚儿子的秉性,笑道:“我知道。周念,像你这么好的孩子,愿意和他做朋友,阿姨当然是很高兴。但是阿遂毕竟是个男孩子,你和他相处中要注意分寸,他要是给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要拒绝。也能告诉我,我会骂他的。”
    周念静静听完,低着头沉默了会,轻声说:“鹤遂也是个很好的人,他不是个坏孩子。”
    宋敏桃长长叹口气,什么都没再说,只是伸手温柔地抹了抹周念的头。
    周念觉得鹤遂妈妈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她都没想到和鹤遂单独待在房间里会被欺负这件事,鹤遂妈妈居然想到了。
    “阿姨。”她突然开口,“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嗯?”
    “鹤遂……”周念问得极其小心翼翼,“他为什么不念书了?”
    第29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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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鹤遂为什么会辍学, 外面传的版本五花八门,可真正知道内情的就只有宋敏桃一个人。
    一直以来,这个话题也是家中禁忌。
    她每次尝试想和鹤遂谈谈念书的问题, 鹤遂的态度都十分冷淡, 总用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
    “哎。”宋敏桃摇着头叹了很长一口气。
    窗外是新起的太阳, 光线以外,是小镇四周的巍巍青山。宋敏桃目光远眺, 可能在看山,也可能在看远处没有边际的天空,总之眼里流淌着悲凉和空茫。
    周念也不急着追问,安静地坐在书桌前。背对书桌,面朝宋敏桃。
    宋敏桃就那样看了窗外很久,才把视线收回, 她看着周念温和地笑了笑,又往下看, 看向周念身上穿着的那条牛仔裙。
    牛仔裙上沾着斑驳的红色油漆, 量还不少, 几乎裙摆上到处都是。
    宋敏桃盯着周念牛仔裙上的红油漆痕迹,温声问:“是你帮阿遂一起擦的门吧。”
    周念顺势低头看一眼裙子:“啊……是的。”
    宋敏桃用很诚恳的语气道谢:“你真是个好孩子,周念, 阿姨谢谢你。”
    周念摆摆手,轻声答:“没事没事,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稍沉默两秒后, 宋敏桃缓缓眨了一下眼, 说:“像这种门被泼油漆的事情, 不是第一次,我甚至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每一次阿遂都会对我说——‘你进去, 我来弄。’或者是‘去开你的店,别碍事。’有时候,他甚至会半夜起来检查门上有没有被人泼油漆写东西,如果发现有,就会一个人大半夜在那擦,会在天亮我出门前把油漆全部擦干净。”
    “……”
    周念静静听着,心情随着那些字眼开始变得沉重。
    那一瞬间。
    她好像变成了大半夜独自在家门口擦门上油漆的他。
    宋敏桃的眼圈有点发红,声音也变得更加缓慢:“阿遂是为了我才不肯继续念书的。他怕我一个人在家被催收的找麻烦,店子也开得不清净,就不顾我的劝阻,无论怎样都要退学回家。也不仅仅是因为催收的事情……但总归是为了我,他才不肯念书。”
    周念没有去深问,除去催收外还有什么原因,因为她觉得一个家庭若是不幸,绝不会只是因为某一件事而不幸。
    就像是鹤遂,他如今浑身长满稠密的刺,也绝非只因为旁人一句的谩骂、某次暴戾的殴斗所致。
    深渊里的毒蛇不会只有一条。
    周念扭头,看一眼玻璃桌面下压着的张张奖状,觉得好难过:“鹤遂不念书,真的很可惜。”
    宋敏桃再次叹气:“我又何尝不觉得可惜呢。很多时候晚上一想到这事情,我就老失眠。”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木楼梯的嘎吱声。
    “阿遂来了。”宋敏桃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泪珠,“他听见会不高兴。”
    “……嗯。”
    没一会儿,鹤遂出现在门口,他注意到宋敏桃和周念的神色都有点不对劲,在门口迟疑两秒,才迈开长腿进门。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淡淡问:“在聊什么。”
    周念抢先一步,温吞说:“阿姨让你别欺负我,否则会骂你。”
    “呵。”鹤遂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两人聊的肯定不是这个,但既然她们不愿意说,他也懒得去细究。
    “我还得回店里,你们玩。”
    宋敏桃很快恢复如常,说完这么一句后就直接离开房间。
    房间里再次只剩周念和鹤遂两个人。
    鹤遂淡扫一眼桌上那盘没动过的青团,不经意般开口:“你要不要吃点别的什么?”
    周念神经一紧,怎么又绕回到吃上面了?
    他怎么老叫她吃东西。
    是故意的吗?
    周念凝神观察着鹤遂的神色,发现他还是那副慵懒的冷淡样,看上去似乎真的是随口问问她。
    就是不知道真是如此,还是他已经发现端倪,只是太善于不动声色才没让她瞧出来。
    周念故作平静地开口:“时间不早了,我还得画画。”
    潜台词就是她不吃了。
    鹤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没持续太久,便说:“那我们下楼画画?”
    周念嗯一声,顺势站了起来。
    她比鹤遂先离开房间,待她离开后,鹤遂还停在原地,他还在看桌上的青团和牛奶,甚至看得有些出神。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脚离开房间。
    ……
    两人一前一后到堂屋里,周念停在原地,站在放着她画具箱的茶几旁边,轻声问:“鹤遂,我在哪画。”
    鹤遂停在她身后:“你想在哪画?”
    周念抬头看向院子中,发现他家院中虽说没种什么东西,但是却有一颗杏子树。杏子树已经过了开花的季节,上面结了黄澄澄的果,个头不小,看上去不消两周,就可以打下来吃了。
    “在树底下吧。”周念指了下,“那儿晒不到太阳,光线还好。”
    “行。”
    周念伸手去提箱子,还没等她碰到箱子,一只冷白的骨瘦大手已经将箱子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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