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好伤口,再随手把先前拆下来的带血纱布扔进了垃圾桶里后,他拉门出去。
    出去时发现郁成就等在卫生间门口。
    正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鹤遂头发没完全吹干,半干半润的状态,垂额的黑发透着潮湿。他姿态慵懒而闲散,漫不经心地扫一眼郁成:“我脸上有东西?”
    “也不是……”郁成斟酌着语气和用词,“就觉得你刚刚很反常。”
    “反常?”
    “实不相瞒。”郁成说,“当我看着你抱着14床那女的冲出病房的时候,我都惊呆了,但是当你把她交给医生后又马上没事了,真的太反常了。”
    鹤遂看向14床,上面空的,他抿了抿薄唇没有接话。
    郁成欲言又止,忍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遂哥,你该不会之前真和那女的有点啥吧,真对不起人家了?”
    鹤遂眸光一凝,情绪不明地反问:“你觉得呢?”
    郁成立马闭了嘴。
    鹤遂倦怠地半耷眼皮,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问:“老师在哪?”
    郁成说:“安排在一间没人用的理疗室等着了。”
    鹤遂:“带我过去。”
    郁成:“好。”
    ……
    周念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情。
    医生给她做了内镜止血,她本身就贫血严重,加上呕血量大,还额外输了一袋血。
    上完课,拎着小提琴回病房时,周念还在昏睡,他没看她,倒是看见周念母亲站在他的病床前等他。
    冉银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双手抱在身前站着。
    等鹤遂一走近,冉银就说:“你把我女儿气得吐了血,就没个说法吗?”
    鹤遂把小提琴靠墙放下,琴弓还拿在骨节分明的大手里,他连看都没看冉银一眼,懒声问:“你想要什么说法?”
    “你这人可真是奇怪。”冉银冷声道,“一边说着不认识我女儿,一边见我女儿吐血又火急火燎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鹤遂没理,自顾地弯腰拿过小提琴的盒子。
    冉银又说:“不管怎么说,是你把我女儿气吐血的,害她病情加重,你想就这样算了是不可能的。”
    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
    他拿了块鹿茸布,慢条斯理地擦着琴弓,眼皮都没抬:“那你想怎么样?”
    冉银顿都没顿一下,直接说:“你得赔钱。”她说完又笑了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你也不是从前那个三天两头家门口都遭泼油漆的臭小子了,现在最不缺的应该也是钱了。”
    “……”
    病房里还有其他两个患者。
    裴巷和徐散都在。
    听了冉银刺人的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过来。
    就连周念也在这个时候醒了。
    她还没睁眼,就听见鹤遂的声音传来:“我是有钱,但我不是有病,你想讹人的话还真是找错了对象,如果你非要就你女儿呕血一事赖上我,那我现在就可以通知我的律师过来,您觉得呢?”
    最后一问,更是赤直无比的挑衅。
    冉银登时被气得脸上煞白。
    “少给我装出人五人六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翻身成了大明星,尾巴就能摇上天?瘾君子的烂种也配摆谱,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玩意,可真活该你当年死亲妈!”
    空气的流动随着话音落下而静止。
    病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敢有,几人的呼吸声都似乎被同时扼住。
    周念昏沉的脑子被激得清醒几分,她哑声开口:“你怎么能这样说鹤遂?”
    冉银的话说得又重又毒。
    估计还真没人能忍得了被指着鼻子这样骂。
    就在周念觉得鹤遂马上就要发作时,他却极轻地笑了一下,满面的不在乎,仿佛在听旁人的事:“嗯,骂完了?”
    冉银像一拳砸在吸水海绵上,气焰瞬消,再也发作不起来。
    僵持许久。
    病房里只有鹿茸布擦拭琴身的细微摩挲声。
    周念把目光投向鹤遂,他却专注地擦着小提琴,擦完琴又擦琴弓,反正不肯看她一眼。
    这让她陷入了一种混乱。
    她记得在呕血时,分明是鹤遂一把抱住了她,还叫了她念念,最后好像还把她抱了一下。
    这下难道都是错觉?
    真要不是错觉,那他为什么连看她一眼不肯。
    周念迷糊不已。
    冉银来到床边,俯着身子关切地问:“七斤,你好点没呢?”
    周念把头转到另一边,说:“你回酒店吧。”
    冉银说:“可是我得留在这儿看着你,我不放心。”
    周念语气微凉:“我不需要你看着。”
    冉银还想再说什么,周念已经把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藏了起来,拒绝一切沟通。
    被子外传来冉银幽幽一声叹息。
    等了一会,周念听见冉银离开病房的动静后才从被子里出来。
    对床很少主动和人说话的徐散,主动和周念搭话:“看不出来,你对你妈妈还挺强势的。”
    周念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她对冉银强势,一时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扯扯嘴角,露出个不大好看的笑容。
    冉银的那一番话勾起周念的回忆,她想到了宋敏桃。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脑海里关于宋敏桃的长相已经模糊,她却清晰记得那天鹤遂捧着两个骨灰盒的无助和绝望。
    怕他会被冉银的话刺痛,周念轻轻叫他:“鹤遂。”
    鹤遂平静地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周念说:“你别往心里去。”
    没想到,鹤遂的回答格外云淡风轻:“我没有往心里去,因为我根本不在意。”
    周念当场怔住。
    她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
    “没想到你都不在意了。”周念苦笑了下,“每年清明我都会去给宋阿姨还有你妹妹扫墓,从来都没见你回来过,原来是你不在意了。”
    鹤遂没有再理她,拿出电影剧本靠在床头开始看。
    她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他连宋敏桃的死都已经不在意,那还会在意什么?
    既然如此,那在她昏迷前所感觉到的种种也不过是错觉而已。
    他没有变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鹤遂。
    当天夜里,后半夜开始打雷。
    在轰隆隆的雷声里,刚刚勉强睡着的周念听见一声刺耳的炸裂声,像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
    她惊醒过来。
    又是一声轰隆雷鸣,周念恐慌地坐起来,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的13床。
    上面是空的,鹤遂不在床上。
    她再看向卫生间,门留着缝,泻出一道光亮。
    刚刚的炸碎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鹤遂在里面?
    周念掀开被子下床,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朝卫生间走去。
    窗外电闪雷鸣,病房里诡谲四起。
    昏黑的环境里,消毒水味弥漫,只有卫生间里亮着灯。
    周念来到卫生间门口,侧着头,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里面望。
    她看见了里面的景象。
    站在盥洗台前的鹤遂,满地的镜子碎片,还有他正在流血的指骨。
    正当周念在想他为什么要打碎镜子时。
    鹤遂突然转头,看向她。
    第63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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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方传来滚动的隐隐闷雷声。
    闪电将黑夜豁开一道四分五裂的口子, 白昼般的光打进病房里时,鹤遂的目光好死不死地落在周念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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