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部长一听到‘刘大姐’三个字,眉眼都黯淡了,心情也陡然变得不好。
    最近刘大姐一直留在厂区医院那边,好像接到了什么任务,一直神叨叨的,也不回来,留他一个人在部里上班,最近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简直太累了。
    “行吧,我给你签字。”
    文部长大笔一挥,清单就给签了,接下来黎善只需要去联系采购就行了,采购那边会通过尤会长手下的外勤人员,帮忙去全国各地的各大厂子调配资源,这些就不需要黎善来烦恼了。
    等黎善去公会那边找采购回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范童也确实没能回来,黎善先给范童将抽屉锁起来,才起身将椅子推到桌子下面,出了办公室就疾步匆匆地往外走。
    技术部的大门外,苏卫清已经拎着东西等着了。
    见黎善一出来,赶紧小跑过去:“快,咱们赶紧的,姥爷都问好几次了,你再不回去他老人家就要杀到药厂来了。”
    “我这不是没办法么?”
    黎善叹气,随即白了他一眼:“再说了,我不是每个礼拜都叫你去看看他么?”
    “我再好也不是你啊,那老爷子脾气可够硬的,说不高兴就不高兴,我这嘴皮子都要磨薄了,也没给我个笑脸。”苏卫清也是无奈。
    张儒东天生就长着一张倔脸,苏卫清本来就有些悚,结果黎善好几个礼拜都没去,他那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看的苏卫清都有些怕见他了。
    可不见他,他老人家更不高兴。
    哎……
    要么说孙女婿难当呢?
    “行了行了,别抱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省的我姥爷等急了,对了,我准备的东西你都拿了吧。”
    “拿了拿了,你交代的事情我能不做么?”
    苏卫清这会儿心情飞扬,想到前几次去看老爷子,结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他现在只恨不得立刻带着黎善去老爷子跟前转一圈,叫老爷子看看,他有没有虐待黎善!
    黎善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才算是放了心:“那咱们赶紧走。”
    小两口一路说话一路往药厂大门口走。
    这会儿正好工人下班,车间里不少人往外走,远远的黎善就看见挺着肚子的李琳,才两个月没见,李琳的肚子就有五个月那么大了,现在车间已经有不少人猜测李琳怀的是双胞胎了。
    李琳自然不会瞒着,为了搅乱大家伙儿的视线,更是大肆宣扬了一番,现在所有人都说李琳好福气,进门就开怀,还一怀怀个双胞胎,甚至都有人询问李琳是否有妹妹了,也想找个有福气好生养的儿媳。
    李琳当然有妹妹,只是她小妹年纪小,又下乡了,叫人听了遗憾极了。
    毕竟下乡当了知青,户口档案在当地落户了,想再回来除非有单位接受才行,靠结婚当然也可以,但以后生了孩子,户口却要跟着母亲,依旧落户在村里,这让原本有心的人一下子就闭了嘴,再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这会儿眉宇间都是欢快的笑意,正和旁边的工友一路说话出了门,门外,她丈夫正推着自行车等着,见她来了,立刻朝她招招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稳了,自己才从前面的大杠上面跨过去,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走了。
    看的出来,现在的李琳很幸福。
    也幸好,她不和李琳多来往后,许新兰就再没关心过李琳,这次许新兰被带走调查,李琳才没被牵连,否则的话,她丈夫的仕途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车来了,咱们走吧。”
    苏卫清指了指站台。
    黎善连忙回过神来,拉着苏卫清就着人群就挤上了车。
    快要到西园的时候,黎善忍不住的有些紧张起来,毕竟好些日子没回家,也不知道回家后会不会被人追问,夫妻俩一路走到大门口,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抬脚朝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儿子考试,可算是放暑假了,松了口气
    第79章 故人
    ◎以后就只是陌生人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 邬玉年恰好端着脸盆从屋子里出来,一眼就看见拎着篮子进门的小两口,顿时惊喜的将脸盆往旁边的水泥台板上一放, 回头就对着屋子里喊:“老张, 你快瞧瞧谁来了?”
    “谁来了, 能是谁来了,老大还是老三呐,总不能是老二回来了吧。”张儒东带着点抱怨的语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谁曾想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黎善。
    他先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就是遮掩不住的喜意。
    当然,这点儿笑容很快就被他压了回去,又恢复成以前那副冷淡模样:“哦,是小苏和善善来了, 进来吧。”说着, 转过身去还欲盖弥彰地感叹:“嗐, 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老二两口子回来了呢。”
    苏卫清:“……”
    他歪过身子,小声与黎善耳语道:“也不知道前几次来,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人是谁?现在还拿架子,也不怕你当了真, 真不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呢。”
    黎善嗔怪地拍了一下苏卫清,然后推他:“快进去吧,省的老爷子等会儿还得找借口出来看咱们, 也怪累的。”
    张儒东在面对黎善的时候,总喜欢口是心非。
    嘴上总是没个好话, 但有段时间黎善没来看她, 心里头还念叨, 以前黎善没结婚的时候,成年累月的不过来,老爷子也不计较,可自从她结了婚后,就每个月月底都盼望她回来,就连小舅张新民都说黎善这个丈夫找的好,可算是合了老爷子眼缘。
    黎善不能出厂的那段时日,也让苏卫清每周过来一趟,可到底不是孙女,老爷子心底多少是有些打鼓的。
    尤其苏卫清在提到黎善时还有写语焉不详。
    “你这老头子,天天念叨善善,如今善善来了,你又这样待人家,仔细人家以后不来看你。”邬玉年端着泡好的茶轻轻放在小两口的跟前,茶杯下面还讲究的用了托盘。
    黎善和苏卫清赶紧伸手接过了茶水。
    招呼邬玉年:“邬姥姥,你就别忙活了,坐下来歇会儿。”
    “不忙,你们聊,我锅里还煮着菜呢。”邬玉年不肯坐,说着话就出了堂屋门,往厨房的方向去了,不一会儿又出了房门去了小库房取了块腊肉,去院子里的小菜地里掐了一把大蒜,看样子晚上要多一道蒜苗炒腊肉了。
    等邬玉年出去了,张儒东才继续问道:“你这么久没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黎善下意识地看了眼苏卫清,见他摸了摸鼻子,才继续说道:“我是药厂技术部的嘛,对接的是研究所那边,研究所嘛,总有些神神秘秘不能叫人知道的保密项目,这不,项目结束了我才得出来,否则啊,还是不能出门呢。”
    黎善这么一说,张儒东就懂了。
    他以前也在部队待过,自然知道保密项目的重要性,于是黎善这样一说,他立刻脸色一肃:“那这事谁都别说,以后最好连我也别告诉,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万一出去不小心说漏嘴了,那对国家,对组织,都是不负责任的,我可不能老了老了,还落了个晚节不保。”
    “那下次我再一个人过来看你,老爷子你可别再瞪我了啊。”苏卫清立刻打蛇上棍,凑到张儒东跟前小声说道。
    张儒东:“我什么时候瞪过你了?”
    说着就瞪大了眼睛。
    苏卫清:“……”
    行吧,老爷子说没瞪他就没瞪他吧。
    黎善瞧着好笑,又说了几句厂里的事,就问起家里人:“大舅大舅妈那边我还没过去,也不知道他们身体怎么样了。”
    “好的很,吃的下去睡得着,张朝今年初中毕业等着上高中,但我听说好像学制要改,也不晓得改成个啥,要我说,这上头就是瞎搞,瞧瞧省城那些学校,乌烟瘴气的,还有没有个学生样了,瞧着就胀气。”张儒东说起学校就是一肚子怨言。
    他小时候大环境不好,家里也不算多富裕,村里就一个文化人,还抽大烟,每天云里雾里,把家私都抽光了,后来还是进了部队才学到了知识。
    所以他一直都很崇拜文化人。
    如今省城那些学校的情况叫张儒东看着都揪心,那可都是国家的未来,都是长大了能报效国家的好娃娃呀,怎么就被人教唆成这样了呢?
    “顶多改一改时间罢了。”黎善回忆这段时日的发展,也是模模糊糊的,只知道,学制在她毕业后不久就从春季入学改成了秋季入学。
    “简直胡闹!”张儒东还是不爽的很。
    “这一年之计在于春,万物始发生的好时节,不留着读书留着干啥?”他以为黎善口中的改一改时间,是想让孩子们入学时间推迟,毕竟省城不少中学都停学了。
    “哎呀,姥爷,你就别愁了,总归白马县还算安稳,可见咱们县长还是稳得住的。”
    那倒是。
    张儒东叹了口气,想想也对,要不是白马县的县长胆大心细,开拓精神足,当初药厂也不会选择白马县建厂,尤其近两年还传出风声,说要将白马县规划到省里,由省政府直接管辖,到那时候,他们也能直接改门换户成省城人了,就算是郊区居民,也比白马县在市里爹不疼娘不爱的要强啊,更何况,白马县在省城也有个好名声,尤其年初那一场水痘疫情,更是和省城那边密切联系,又有药厂在,以后就算是郊区,也是个有实力的郊区。
    黎善见张儒东终于顺了气,立刻站起来:“我去帮邬姥姥做晚饭去。”
    “你让她忙就是了。”张儒东还想继续跟外孙女说话。
    “邬姥姥都多大年纪了,您老舍得,我可舍不得。”黎善说笑一句便起身往厨房去了,厨房里,邬玉年正在拿着丝瓜瓤洗腊肉,她很瘦,个子也不高,如今老了,背脊更是佝偻了许多,但整个人却收拾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
    见黎善来了要伸手,赶紧阻止道:“你这孩子,别乱插手,仔细把手弄脏了。”
    “脏了洗就是了。”
    黎善无所谓地笑笑,拉过一张小凳子坐下,就接过邬玉年手里的丝瓜瓤,捞起腊肉就开始洗,邬玉年抢不过,只好用围裙擦擦手,又拿了一篓子毛豆角来剥毛豆。
    “今年的毛豆还挺饱满啊。”黎善见毛豆角不由诧异道:“瞧着不像以前那样憋憋的。”
    “说是什么新品种,结出来的毛豆也确实好看。”
    邬玉年跟黎善唠家常,说着还忍不住念叨:“都是科学家的本事,你姥爷跟我说还把我吓一跳,没想到这科学家还管研究豆子呢。”
    “怎么不能。”
    黎善给解释:“只要是能研究的,都有专业的科学家,而且这毛豆长饱满了好啊,毛豆长熟了就是黄豆,黄豆好了能榨油,还能磨豆腐,全身都是宝贝呢。”
    邬玉年听着连连点头。
    确实,要不全身是宝贝的话,人科学家研究它干啥呀。
    “等新黄豆上来了,我可得多买些,到时候甭管磨豆腐,还是做豆干都是好的,家里人多,各家分点儿,也消化的快。”这才刚过了年没多久,邬玉年就又想着过年的事儿了,还不忘催生:“你这一眨眼的功夫,结婚也好几个月了,有消息了没?”
    “没有。”
    黎善摇头,见邬玉年叹气,又赶紧解释:“是卫清说不要的,我俩一直防着呢。”
    “啥?”邬玉年瞪眼,她还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小夫妻呢,谁家两口子结了婚不急着要孩子,还防着?
    “卫清说我年纪小,身子骨没完全长好呢,要是生孩子肯定很辛苦,就想着先等两年,等身体养好了,再要孩子。”
    邬玉年还是头一回听这说法。
    “他们家能同意?”
    “我公爹和婆婆都是开明的知识分子,尤其我婆婆,本身就是妇联主任,最懂这些方面的知识了,都是支持我们的。”
    “那就好。”
    邬玉年一听说苏家老两口同意,心就放下一大半,随即又嘟嘟囔囔念叨着:“晚点儿生也好,这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当初你亲姥姥,就是生红梅的时候没的。”
    说起黎善的姥姥,邬玉年的脸上涌上悲伤。
    无论过了多少年,回忆起当年的惨烈,邬玉年都觉得心酸无比。
    黎善点点头:“我也是为了安全,才决定晚点儿生。”
    “但也别太晚。”邬玉年又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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