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人见他面孔生,又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多少有点欺生的意思。但高长是什么人啊,打小学开始就跟村里的泼妇毛孩斗智斗勇,别人找他麻烦,他就寻个机会找回去,别人报他的牌,他往后只要一有空就盯着对方,哼,有种你别打麻将。什么?生气?不是吧,出来玩的怎么这么大气性,你看我打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不出两个月,常去镇上老年人活动中心的人就都认识高长了,本来就是个小地方,家家都连着亲呢,随便一打听,就晓得高长是怎么样一号人物了。从此,还真的就没人敢找他麻烦,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几千年的至理名言啊,深刻反映了国人欺软怕硬的天性,所以高长就活得相当逍遥。
    本来么,大家来这里也就是打麻将消遣的,高长又不出老千,输了钱也不赖账,他们还想怎么样?
    至于大黄,它被高长强灌了几次退烧药以后,身体渐渐就好了,加上他们家伙食得以改善,常常有肉有排骨,原本瘦骨伶仃的小狗,身上也渐渐长出肉来了。
    大黄康复了之后,也不再整天窝在高长怀里睡觉了,而是趴在他肩膀上看他打麻将,看着看着就上瘾了。有一天晚上它死活缠着高长给它买一副麻将回来过瘾,可高长这会儿又没多少闲钱,买一副麻将要好几十上百块呢,他打麻将赚来的钱大半都买肉吃掉了,吃饱了撑的才会买副麻将回来收藏。
    要是有那个闲钱,高长宁愿先买些生活用品囤起来,虽然说离末世还有十年,现在囤积粮食的话到那个时候肯定也都过期变质了,可生活用品还是可以早一点开始准备的。
    他上辈子生活在城市里,当时一乱起来,很多人都往农村去了,也有一些物资没来得及带走,生活用品什么的也不算十分匮乏了。工厂停工市场瘫痪,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下子从现代社会回到原始社会一样,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也没有随处可以买到的生活用品。就连一瓶洗发水,都要到阴暗的购物大楼里去寻找,那里面没有光,他们不确定是不是有危险的动物蛰伏其中,麻痹大意的话很容易会送命。
    这辈子不一样了,他既然打算生活在村子里,那有得必有失,粮食是不怎么需要担心了,但是工业产品肯定会稀缺,到时候他就算像从前在城市里一样冒着生命危险,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一些生活必需品了。
    不过高长上辈子毕竟还只是在末世中生存了几个月而已,除了他们城市的那一小片地区,他们并没有和其他地方的人取得联系,也许在一些政治经济要地,生产力正在逐渐恢复也很难说。
    但是也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的生活会变得越来越艰难,毕竟那些动物狂躁而又凶猛,攻击力极强,赤手空拳的话,普通人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如果有武器,胜算会稍微提高一些,但是那些东西神出鬼没,想彻底消灭它们并不容易。
    而且蓝色阳光普照大地,你身边的同伴,地洞里的老鼠,或者是天上的飞鸟,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异化,有些会在异化的过程中死去,有些则会存活下来变成怪物。只要蓝色阳光不灭,地球上的人类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安宁,也就是说,未来的日子不可能太容易。
    他们的未来如此艰辛,大黄却让他买麻将,别开玩笑了,买几包洗衣粉存着都比麻将实用。你能想象没有洗衣粉没有肥皂也没有洗发水的日子吗?当然这些事他还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因为他实在不好解释自己的经历,万一人家把他当神经病就麻烦了。
    而且,你跟一只小狗说未来的日子将会多么多么艰辛,所以你现在要多多为以后着想,不能买麻将,它能听得进去吗?不是高长低估大黄的智商,而是那家伙看起来着实不太靠谱。于是高长对大黄说:“你拿钱出来,我就帮你买。”
    大黄哪里有钱呢?它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一个来钱的门路。虽然它现在身体好了,身手十分敏捷,翻起墙来比猫还利索,但是盗窃这回事犬族从来都是不屑的。尤其大黄作为犬神后裔,他的记忆很可能会被传承下去,无论如何它都不能给犬族抹黑。
    钱的问题真的把大黄难住了,它也确实消停了几天,就在高长认为它已经放弃买麻将的想法的时候,大黄表示它有钱了。
    “有钱?你哪儿来的钱?”这家伙不会真去翻墙了吧?
    “那也不算是我的钱,那个……古代的钱能用吗?”大黄小心翼翼地问,它微微匍匐着身体,两只眼睛紧紧锁着高长,生怕他会摇头。
    “那得看看才知道,古代的货币留到现在,通常也就只有收藏价值了,出手不太容易。”
    高长皱了眉头,古代的钱?这小子该不会想去挖坟吧?结果这个钱果然是要从地底下挖的,但是挖的不是坟,而是他们竹林里的一个地方,大黄说那是古时候的人埋在自家地里的钱财,不是陪葬品。
    将信将疑之下,高长还是扛着锄头跟它进了竹林,这一片毛竹林是他们村的共有财产,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村里人都在这里挖过笋。早前也有人来这里寻宝的,到处乱挖,但是除了破碗破陶罐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挖到,于是村里人都说他们祖上就穷,留不下来什么好东西,挖了也是白挖。
    第 6 章
    “喂,阿长,怎么前两天你奶奶刚挖了笋,你今天又要挖?”同样扛着锄头从山上的地里下来的郑国宏见到阿长,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这片毛竹林里生长出来的毛竹,村里每年都要卖一些,卖出来的钱是共有财产,修个路拉个电线什么的,谁家要是挖笋挖得太勤快了,村里人也会不乐意。
    “上火了,挖个竹笋败败火。”高长没怎么搭理他,丢下一句话就往竹林深处去了。
    他们村的村长叫郑国邦,是个只会说体面话的软蛋,他与这个郑国宏是堂兄的,俩人同个爷爷的。村长郑国邦对付对付上级领导还行,毕竟他口才还是不错的,治下的活儿就不大会干了,常常都是这个郑国宏帮衬着,时间久了,俨然也是个村长。
    前阵子让高奶奶把大黄送走也是他的主意,说起来是为了村民着想,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高长就是看这个人不顺眼。
    好在大黄这会儿感冒已经好了,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地也都恢复了精神,怎么看着都不再像从前那条病狗。既然不会传染什么病毒,高长愿意养着就养着了,别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这个郑国宏,好像还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大概是不满高长阳奉阴违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高长上辈子就不喜欢这个郑国宏,重生以后还是不喜欢他,但是他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应该收敛点,毕竟还要在村子里待呢,总之只要这个郑国宏不来招惹他,高长也就不会去找他晦气。
    高长跟着大黄在竹林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片残垣断壁前停下脚步,这一带的竹子长得相当浓密,平时也很少有人往这里面钻的。
    “就这儿啊?”高长打小就在这片竹林边长大,但是这地方还真少进来,这里的竹子长得太浓密了,毛竹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它们在长高的时候脱落下来的竹壳,那玩意儿上边都有毛刺,一碰就掉,粘在衣服上洗都洗不掉。
    “这里!就挖这里!”大黄伸出两只前爪在地上刨了起来,挖开厚厚的一层枯枝烂叶,露出黑色的泥土。
    “你让开,我来。”
    高长伸手把大黄拎了起来,放在旁边的墙头上,就它那两只小爪子,挖到天黑都挖不出个坑来。
    高长也是干过农活的,他们家自己吃的粮食都是自己种,奶奶年纪大了,做做家务还行,农活却是做不动的,所以从初中开始,他们家那几块水田就都是高长种的了,开始的时候奶奶还要在一边指点,有时候也会上手帮忙,但是渐渐的,种田这件事还是落到了高长身上,高奶奶只要稍微打理一下他们屋后的那点蔬菜就好了。
    这么几锄头下去,土层很快就被破开了,高长原本还以为要挖很深,没想到才不到五分钟,他的锄头就“铿”一声砸在一个罐子上。高长连忙丢了锄头用手去挖,乖乖,谁知道这地底下埋着的到底是罐子值钱还是罐子里头的东西值钱啊,这一锄头下去,搞不好砸的就是个古董。
    “挖到了?”大黄一下子就从墙头跳下来钻进坑里,然后丢了几块破陶片出来,高长看了看,灰扑扑的没什么观赏价值,不是远古时代的也值不了几个钱,所以便不在意了。
    “这个能卖钱吗?”大黄叼着个铜板从坑里爬出来,高长接过来一看,是他从前在城里的地摊上经常可以看到的铜板,内方外圆,一面写着康熙通宝,另一面有个高长不认识的符号,还有个“南”字。这玩意儿值不值钱还真不好说,不过好在数量多,高长把坑底的铜板都整理上来之后数了数,总共有两百七十三个,再不济也值个五百八百的了。
    “能卖钱。”高长点点头,给了肯定的答复,大黄一听,高兴坏了,他的麻将牌终于有着落了。
    高长把那个刚刚挖出来的坑又给填了回去,然后脱下衣服把地上的铜板包起来,扛着锄头带着大黄回去了。
    这回他倒是慷慨了,也没等这些铜板卖出去,就先到镇上买了一副麻将牌回来。把里边的条牌和筒牌都挑了出来,只留下万牌加风牌剑刻,还有四四一十六只花牌。
    “你真要玩?”高长房间里的书桌被搬到了正中间,和大黄对坐在书桌的两头,高长做坐凳子上,大黄坐在桌面上。
    “要玩。”大黄一脸正色地回答。
    “那就来吧。”高长晒然一笑,乌黑乌黑的眼眸里透着一丝狡黠。
    这牌被高长挑过以后,打起来又快番数又高,动不动就是清一色一条龙小三元小四喜。前面从竹林里挖出来的铜钱被他们一人分了一半直接抵了麻将子,十五分钟以后,大黄前面空空如也,所有的铜钱都被高长赢走了。
    “你已经输光了。”高长说。
    “……再玩一会儿吧。”才十五分钟而已,这对一个刚刚染上麻将瘾的犬神后裔来说简直太残忍了。
    “等你有了本钱再来找我玩吧。”高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今天忙了一整天,他都还没开始修行呢,于是盘腿在床上坐下,开始打坐。
    大黄无奈,只好独自蹲坐在桌子上整理麻将牌,用爪子卡着麻将牌一颗一颗往盒子里装,装完了又把它们倒出来,再装一遍,它今天真真是没玩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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