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就连月光也被隐匿在云层之后,徒留一室寂静的寒冷。
    许兰亭握着手中那枚吊坠,细碎璀璨的光华在瞳孔中一闪一灭。
    在苏清强行从韩家带走苏晚的时候,她从交握的手中暗暗递来了这枚吊坠。廉价的仿制品因镶嵌其上的钻石而价值连城,那枚暗藏玄机的按钮更是为它赋予了更高的权力。
    ……苏晚怎么都不应该把自己的底牌交还给他。
    当时他愣怔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
    她应当是这个意思。
    人之将死,总不该困于囚笼之中。苏晚对他的仁慈和怜悯,是任他自己决定该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死去。
    但凡他有半分求生的本能……她也默许。
    许兰亭取出一封已经盖好火漆印的信,放在桌上。遗书早已准备好,镜中的青年眉目精致俊秀,脸色略显苍白,漆黑的眼眸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倒映着一点细碎晶亮的闪光。
    他穿着一身华美礼服,像是要赴宴。
    许兰亭默默注视着他的吊坠。他还记得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绘制图案、精心雕琢,亲手制作出这份礼物的。早已冷寂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连少女清新的发香似乎也萦绕在脸侧。
    这份爱,纵然丑陋不堪,但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他送过苏晚一枚吊坠。
    她也送了他一枚吊坠。
    大概也算是……交换信物吧?
    许兰亭紧紧攥住那枚吊坠,掌心被扎出血痕,却仍不舍得放手。
    这世上繁华虚名如烟花散尽,他没有什么想带走的东西。唯独这一样……即便是死后,也不希望让旁人染指。
    许兰亭想了一会儿,把吊坠拆下来,小小一枚握在手心。比对一番之后,他张开嘴,把那枚硬币大小的吊坠送入口中——
    冰冷,坚硬。喉头有如被刀锋划过,疼痛难忍。温热的液体随之一起滚落。一冷一热,一柔一刚,重的沉沉坠了下去,轻的缓缓漂浮在心口。腹中一阵绞痛,是本能的排异反应。
    许兰亭捂住胃揉着,心想,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它被谁捡走夺取了。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应该和他一起进入坟墓。直到百万年后,他的尸体也要化作包裹着这枚吊坠的一层泥壳,牢牢抓住它。
    他心情有些轻快地握住了那把手枪。
    服药,死后会被解剖身体。用刀,他怕剧痛之下自己改变主意。唯有用枪,一击毙命,永绝后患。
    冰冷的枪口咬进嘴里,他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在脑后又垫了一个枕头。这样一来,既能借爆炸的枪伤掩盖他脑中的接口,也可以保留几分他的容貌,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万一,她会来看呢?
    那只拿手术刀的手,食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许兰亭迟疑片刻,心中犹豫起接还是不接。
    那声暧昧的喘息忽然在耳畔响起。
    在这个他心如死灰、决意赴死的夜晚,他的心上人正和其他男人缠绵床榻,柔情蜜意。许兰亭闭了闭眼,心中模拟了一万遍该怎么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再把手机摔烂。可手指划过屏幕时忽然一颤,还是接通了。
    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情爱后的倦怠媚态,从听筒里传来,“是我。”
    他喉头一涩,原先被忽略的疼痛漫了上来,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这么久,她的声音又满是餍足。
    他岂会不知道?
    所以,是和别的男人做完,才终于有空想起他吗……
    *
    苏晚慢慢走下床,来到窗边。她披了一条薄毯,看向窗外夜色时,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泛起一点凉意。
    许兰亭沉默半晌,仍心存侥幸:“你是来劝我的吗?”
    苏晚最终说:“对不起。”
    许兰亭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释然,“我就知道……放心,为你所做的一切,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我既不会改主意,也从来没有后悔。”
    他捂住绞痛的胃部,忽然干呕了起来。吐出来的却只有一些混杂着血丝的酸水。
    “咳咳……你还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苏晚想象着许兰亭此刻的样子,心知他一定不愿意把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展示给她看。其实她本来不该找许兰亭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忽然有点想念那个穿着校服衬衫接她放学的清俊少年。
    她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食言了。”
    明明她说过再留许兰亭三天。可现在,她一天也等不了。
    许兰亭敏锐地从她语气里捕捉到一丝不寻常:向来冷静理智的苏晚,这次带上了点颤音。像是气极,又像是悲极,让人很想抱一抱她。
    “是我食言在先,你有什么怨言……都可以说出来。我只是希望,你能不那么痛苦地……”话说到一半,她又打住了。斟酌酝酿好一会儿,反倒是许兰亭替她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去死,对吗?”许兰亭发觉自己还剩下好多时间。
    他猜得出来,苏晚宁愿受制于人,必然是有把柄在苏清手中。这把柄大到足够让她甘心被囚禁,所以,她不得不动用自己这颗暗棋,借许家的力破局……或者说,借裴献的力破局。
    许兰亭一死,许兰舟就会顺理成章。许家只剩下一条主家血脉这件事,可比许竹笙的失踪轰动多了。
    他随手把枪放在一边,泡了杯温水缓解胃痛。喝了水,果然没有绞痛得那么难受了,只是躺在床上,难免有些昏昏欲睡。
    “不那么痛苦……反义词,就是舒服了?”许兰亭曲解了她的话,耳根一点一点变红,“可是我们这样,要怎么……你甚至都不在我身边。靠电话吗?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怪异。
    苏晚却沉吟片刻,“这就是你的要求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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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煽情的……
    晚:总之你先别死,我们来玩一场紧张刺激的电话pla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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