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人是如何把女儿教得如此单纯简单,竟好似不知防人为先,谁的话都先信三分。
    “若你能先有警惕,就很容易发现她们的破绽。”萧闻璟认真教到。
    阮灵萱却理解到了别处,惊讶道:
    “所以你人还没到,就已经觉得她们是骗子了?”
    萧闻璟转身,理所应当道:“自然,世上恶人多。”
    “难怪那日遇到老婆婆好心给水给糕,你都不吃,你还怕人家下毒害你不成!”阮灵萱追了上去,想起旧事,又恍然大悟:“那是不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想给你糖,你理也不理我,是觉得我也不安好心?”
    “……”萧闻璟默默加快了脚步。
    “好啊!你还真是这样想的!我哪里像个坏人了!我那时候才五岁,你也不要太离谱了!”
    阮灵萱很生气。
    萧闻璟简直太不可理喻!
    赶路到驿站,阮灵萱休息了好一阵,终于等到阮氏夫妇回来。
    得知路上发生的事,阮二爷边吃饭边点头。
    “还好沈小公子机警,我也刚听你章伯伯说,最近有不少年轻女子专门侯在官道上,行那‘仙人跳’的勾当,现在正是上京叙职的时间,这路上多少官队,不少官吏怕影响自己的官声只能认栽,不敢大肆宣扬……”
    阮灵萱还在想萧闻璟居然把自己当坏人一样防着,脸上闷闷不乐。
    丹阳郡主夹了一筷子干笋到阮灵萱碟子里,“别听你爹说得严重,不过两个女子罢了,就是厚着脸皮留下,为娘难道还会怕她们不成?”
    “夫人这说哪的话,何须夫人动手,就是为夫见了,也只会让她们哪来得滚回哪去,绝不会收留在身边!”
    这句话阮灵萱可不信。
    柳小娘就是上一世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她眼前,还等着她回去搅合。
    在大堂用过晚膳,阮灵萱带着云片上楼休息。
    好巧不巧就碰见准备下楼的萧闻璟和谨言。
    “哼!”阮灵萱还没消气,故意不看萧闻璟,就想从他们身边穿过。
    萧闻璟稍侧了身子,像是好让阮灵萱可以通过,可偏偏又出声留人:“那次,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阮灵萱转回脸,终于正眼瞧他一下。
    一句话就想让她消气?
    那不可能!
    可是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半晌僵持半晌,再没有听见萧闻璟口里吐出半句。
    阮灵萱气呼呼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块糯米纸包住的雪花糖放在手心。
    “那现在呢?我给你,你是吃还是不吃?”
    阮灵萱还在介意这件事。
    萧闻璟未看糖,只是凝视阮灵萱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喜欢吃糖。”
    “不要算了!”阮灵萱又哼了声,刚准备把掌心合起,萧闻璟却突然又拿走了糖。
    阮灵萱有点意外。
    萧闻璟垂眼看糖,清俊的脸上并不显露喜怒。
    他虽不喜欢,可还是让步了。
    阮灵萱清了清嗓子又轻快道:“你不喜欢吃,我也不是非要勉强你,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别的。”
    萧闻璟的目光从雪花糖上挪起,长睫如扇,掩着一双沉凝如墨的眼,似是怔住了。
    阮灵萱以为他在迟疑:“是不能告诉我?”
    萧闻璟视线挪开,“鱼。”
    鱼啊?她最不喜欢吃。
    不过阮灵萱还是点点头,弯眼一笑:“好,我记住了。”
    两人错身而过。
    阮灵萱蹦蹦跳跳地跑了上去,木质的楼梯都给她踩得嘎吱乱响,好像心情很不错。
    谨言回头看了好几眼,才开口问身前的人:“公子,阮小姐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她打算送鱼给公子吃么?”
    萧闻璟慢慢收拢手,糯米纸受他体温已经有消融的迹象,绵软的糖丝被压塌,好像一团棉花能任人搓揉。
    “……不知。”
    “可公子今晨不是还说,往后要和阮小姐保持距离,不能再像临安县时一样了……现在又怕她误会,反而说这些解释的话,我看她分明是解开了心结,更把你当朋友了!”
    萧闻璟脚步顿了下,侧过半身,险些让没有及时反应到的谨言撞到。
    “公子怎么了?”
    萧闻璟看着谨言不发一言,又低下头转回身,似也有了些怔忪。
    “你说的对……”
    他为什么就忽然跟她开口解释这些。
    让她一直生气,不理他,不是更好吗?
    第20章 回京
    虽还未下雪,可是盛京已经冷得彻骨。
    在城门口还有许多等着入京的官员,和百姓们一起慢慢前行,接受皇城禁卫的检查。
    然而在这权贵多如走狗的盛京城,并不是所有人都依着规矩乖乖排队入城。
    一些纨绔子偏还在这种时候策马插队,抢着要入城。
    这一抢,拥堵和混乱是不可避免,自然引起了后面人的不满。
    阮灵萱扒着车窗也跟着抱怨了几句可恶。
    忽然旁边有人“吁”得一声勒马停下,“臭丫头,说谁可恶?”
    阮灵萱刚抬起眼,就心里一咯噔。
    “哟,谁家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娇俏的,可惜这嘴不会说话,竟惹了我们殿下不高兴!”
    五匹马齐齐停在阮灵萱马车的旁边,单看他们穿着华贵的大氅,骑着膘肥骏马,就知道是一群权贵子弟。
    他们簇拥在最前面的那位更是贵不可言,正是皇帝的嫡长子,萧宗玮。
    萧宗玮正值十四五岁,模样与阮灵萱印象里长大后的萧闻璟有三分相似,可是周身气度全然不同。
    若说萧闻璟是如玉如琢,内敛而清贵,这位皇嫡子则是锋芒毕露,轩昂而显贵。
    萧宗玮用马鞭敲了敲鞍头,居高临下道:“你是谁家的?”
    阮灵萱琢磨着自己也是倒霉,人还没进城居然就碰到这个难缠的,可是自己日后终归还是会进宫的,就是此刻瞒他也毫无意义。
    “我姓阮。”
    “哟,这可巧啊,殿下之前不是给那阮家的大姑娘气得不行,这会又有个阮家小姑娘撞上来,可见殿下和这阮家气场不和啊!”旁边有个公子顿时笑了起来。
    萧宗玮起初注意到阮灵萱正是觉得眼熟,听她说姓阮才想起,她与阮灵徵长相相似。而那不识好歹的阮灵徵不正是借口说家中二房长辈要回京,不得空陪他出去打猎玩耍。
    “哼,好一个阮家,个个都在本宫面前拿腔作势。”
    阮灵萱眉头一皱。
    这人真的好不讲道理,她还什么也没有做,就偌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简直不分青红皂白。
    “皇兄。”
    听到声音,萧宗玮把头往后面一偏,眼睛旋即微眯了起来,呵道:“本宫就说刚想起你也该回来了,这般巧。”
    后面的马车里,萧闻璟裹着大氅,捧着手炉,小小的身子坐在车里,若不是骑着马得以俯瞰,只怕还看不全他的脸。
    那张苍白的脸上除了眉眼浓黑,也唯有眉心那粒翡翠压魂显目。
    一抹通透的幽绿点缀着他那不太健康的瓷白肤色。
    “这位又是谁?”后面有不识得萧闻璟,连忙问旁边的公子。
    “这是六皇子,小沈妃之子,前段时间陛下请大儒为皇子公主们授课,哼,定是小沈妃坐不住了,这才央求陛下将在外养病的他召回……”
    “看来你和这阮家关系倒是不错,还成了朋友?”萧宗玮的眸光懒洋洋地掠过阮灵萱的小脸,旁边的公子们都嬉笑起来。
    和小姑娘交朋友,的确很符合他这个病秧子的身份。
    无论是大皇子的语气还是这些公子们莫名其妙的态度,都让阮灵萱讨厌,她仰起下巴,“那又如何……”
    “皇兄说笑了,只是碰巧顺路,我们不熟。”
    与萧闻璟的声音撞在一起,阮灵萱愣了愣。
    “碰巧顺路?”萧宗玮用鞭子指着阮灵萱那张气愤的脸,慢慢转到一脸平静的萧闻璟脸上。
    萧闻璟没有丝毫停顿,“父皇教育我等身为皇子,自当克己复礼,君臣有别,怎能以下臣之女视为友?皇兄莫不是故意考验我?”
    此言一出,场面其余人皆是一静。
    唯有萧宗玮笑了起来。
    “说的对,君为君,臣为臣,是不可逾越。”萧宗玮放下鞭子,勒紧缰绳嗤道:“六弟能够牢牢记住也是好事。”
    “本宫还要回去陪父皇母后用膳,就不陪你在这里等着了。”
    萧宗玮召了随从策马而去,抢先入了城。
    等他们的马绝尘离开,萧闻璟才道:
    “开道,先入城。”
    百名沈府的侍卫应是,很快就簇拥着萧闻璟的马车也离开了队列,准备绕到前方。
    “沈玠!”虽然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可阮灵萱还是想喊住他,要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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