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和云姑娘太敢说了!
    两名死者身份已明,接下来,陆青帆要听听云曦对凶犯的判断推论。
    “凶犯身量五尺三寸上下,并非行伍之人,与死者燕钧身量差距在五寸以内。系男子的可能性比女子大。此人有些力气,跟服用了‘蚀心幻兰’的燕钧势均力敌。”
    当然,若是寻常时刻,凶犯恐怕不是燕钧的对手。
    云曦冲青果伸出手,青果懵了一下,云曦提醒道:“凶器。”
    小丫鬟一拍脑袋,赶紧递过来。
    云曦打开宣纸,纸上画了半个匕首:匕首的刃面纹理、薄厚程度皆画得十分清晰,但没有匕首柄。
    “这是谈云蝶和凶犯划伤燕钧所用的匕首,案发地没找到。”m.l.z.l.
    “凶犯用帷纱勒死燕钧,都没将帷纱毁掉。为何要带走不是凶器的匕首?”陆青帆剑眉微蹙,一语中的。
    不消说,那匕首必是重要物证。
    “找到匕首,就能找到嫌犯。兴许……”云曦略一沉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兴许谈云蝶原本就有心上人,那匕首便是二人的定情之物。”
    所以谈云蝶才会在身中“蚀心幻兰”时仍坚持反抗燕钧。
    云曦诧异地望向陆青帆,他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她弯了弯眉眼,微笑道:“大人所言不虚。”
    二人默契又升上一个高度。
    “云仵作还善推演凶犯身量?”冉杓张口结舌,年纪轻轻、验尸水平如此犯规的仵作,陆大人究竟是哪儿寻得的啊!
    “哈哈,冉大人,我们云姑娘的能干程度,绝对是仵作里面独一份的!以后你就慢慢习惯啦!”冷海被冉杓憨呆的模样逗乐,凉亭里沉重的气氛稍散了散。
    “案件脉络诸位已经心中有数了,现下来说说安排:冷海去坊间查探两件事,一问圆月郡主独女意欲同何人定亲、可早有情郎;二问燕钧素来行事。”
    说完,陆青帆看向冷川:“让底下的人着力搜寻同刃的匕首。你这几日盯住燕侯府,燕侯爷做什么、跟什么人会面,事无巨细、一一报来。”
    “是。”冷氏兄弟领命而去。
    陆青帆略一沉吟,看向云曦道:“明日你去一趟圆月郡主府邸,将验尸的结果告诉她。”
    他们势力单薄,若能加上圆月郡主这个同盟再好不过。
    “明白。”云曦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去启禀验尸结果的,而是要将圆月郡主拉拢到陆大人的阵营中来。
    求知真相的人越多,于推进断案就越易的道理,云曦省得。
    “至于冉大人……”
    陆青帆还没想好,冉大人即刻主动道:“下官立刻回刑部调阅卷宗,看看燕侯爷继任兵部尚书之后,燕家几个儿子是否有案底。”
    “如此甚好,有劳冉大人。”陆青帆满意点头。
    不错,是个眼里有活的。
    许是之前云曦的表现太过惊艳,陆青帆破案思路清晰有序竟让冉杓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天知道,饶是在刑部数载,冉杓也没见过断案这般利索的人呢!
    第71章 蚀心风骨
    从琼芳别苑回驿站后,陆青帆目送云曦主仆回屋歇息,便马不停蹄地和冉杓一道入京了。
    他也有差事要办:拜访燕侯爷。
    马车停在燕侯府门口,陆青帆身手利落地下车,冉杓小心翼翼地从车帘内探出头:“陆大人,下官就不进去了吧?”
    他这张老脸在燕侯府可不够看的,能不能得侯爷召见全凭运气啊!
    陆青帆颔首:“也好。冉大人今日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他干脆地拍了一记马屁股,马车骤行让冉杓猝不及防“咕咚”一声栽进车内。他挣扎了好半天才掀开窗帘,就看到陆大人已经去叩侯府大门的身影。
    冉杓唏嘘地道:“陆大人果真青年豪杰,吾辈不及啊!”
    陆青帆敲了门、递了帖,直到子时左右,才有个小厮恭敬地将陆青帆请进外院偏厅。
    此刻,端坐在偏厅内的是一位看上去只有而立之年、锦衣玉袍的贵公子。
    男子冲陆青帆礼貌颔首:“陆大人?”
    “正是下官。”陆青帆回了一礼:“阁下可是燕世子?”
    燕世子默认,扬手请陆青帆落座饮茶。
    “陆大人深夜上门,想必是为了幼弟之事。”燕世子放下茶盏,淡淡道:“此案交由刑部来办了么?”
    陆青帆面不改色放下茶盏,心下已经了然:他盯上燕侯府的时候,燕侯府也着手调查了他。
    “不然。下官并未入刑部就任,算是外差办案。”陆青帆四两拨千斤,将刑部率先摘了出去,随即颔首道:“既是世子爷幼弟,世子爷当对燕小公子颇为了解了。”
    “谈不上了解,想必陆大人已经知晓,本世子同钧儿并非一母同出,年岁有差、往来少。”
    据冉杓提供的情报,燕侯爷的嫡长子乃嫡妻所出;嫡妻去世后,燕侯爷续弦再娶,生了燕老二和燕钧。
    若非燕世子刻意提及,陆青帆都险些忘了,眼前人已过不惑之年,同燕钧起码差了十几岁。
    “是下官疏忽了。”陆青帆嘴上说“疏忽”,态度仍旧从容沉敛,不见丝毫窘态:“为捉拿凶犯、还请世子将燕小公子的日常起居、行事习惯提供一二,好作嫌犯排查事宜。”
    燕世子闻言,冲身畔仆从一挥手,那仆从将手里的几本册子递上来。
    “燕家素有记录起居的习惯,想必能助陆大人一二。之前刑部有人捎信,言需调阅此物,本世子已经准备好了。”
    陆青帆接过起居录简单翻阅着,还不忘追问:“刑部的官员?”
    燕世子看了一眼仆从,那仆人低声道:“回禀大人,那位大人自称姓冉。”
    原是冉杓,这厮倒挺周到。
    陆青帆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随即起身恭敬道:“如此,叨扰了。下官告辞。”
    “陆大人请。”燕世子不曾起身,颔首相送。
    临到门口,陆青帆听身后人扬声道:“陆大人,幼弟贪玩任性、但绝非心狠手辣之人,还望陆大人为舍弟讨回公道。”
    终于来了。
    陆青帆脚步一顿,回望偏厅上首端坐的燕世子,墨眸灼灼寒芒不闪不避:“贪玩任性?”
    他讥诮反问:“擅用‘蚀心幻兰’的贪玩任性之人吗?”
    乍一听“蚀心幻兰”之名,燕世子脸色骤然一变。
    看来燕世子也并非毫不知情。
    陆青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后会有期,燕世子。”
    说完,他再不停留,大步流星离去。
    燕世子目送陆青帆背影直至不见,这才起身回内宅。他一路前行,停在了灯火通明的书房前。
    “父亲,儿子回来了。”
    “进。”屋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命令。
    燕世子走进去,朝在桌前练字的父亲低声道:“陆青帆走了,儿子看他的态度……当是会彻查钧儿一案。”
    “话说到了?”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虎目精光、容貌端肃,伟岸健壮的身形颇有一股上位者的凌然霸气。
    “说了。”燕世子苦涩一笑:“陆大人不仅不在意,儿子还反被陆大人警告了。”
    “嗯,有老陆当年的风骨。”
    燕侯说罢继续低头练字,见嫡子还不走,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父亲,钧儿的案子就让他们查?”
    “查,”燕侯瞥了燕世子一眼:“那个混账东西已经死了,难道还要整个侯府给他陪葬不成?”
    “……是。”燕世子闻言,恭敬告退。
    ……
    且说云曦主仆回去后,心中一直为谈云蝶抱不平,小声嘀咕了半天,竟都没了困意。
    云曦索性起身到桌边,将这一次案子的线索悉数画出来,脑海里仍旧不断回想着案发地看到的线索。
    “你说……凶犯要是跟谈姑娘有情,当时为何不救她,而是选择杀人?”
    谈云蝶和燕钧死亡时辰模糊相近,甚至可能是同时发生。
    依正常人思路,救心上人的意愿总是强过复仇的吧?
    “会不会凶犯来的时候、谈姑娘已经死了,所以他才愤而杀人?”青果一拍手,推测道。
    “也许是凶犯撞见了谈姑娘求救,凶犯并不知谈姑娘身中‘蚀心幻兰’,便愤而冲进屋内杀红了眼,谈姑娘便在那时身亡。”
    云曦越推论思路就越广阔。
    她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光,立刻起身去穿外裳:“走,咱们再去一趟琼芳别苑。”
    “哎,奴婢去套车!”青果拎着衣裳就往门外冲。
    吸取历史教训的主仆二人特意在马车里多准备了几个灯笼,趁着浓郁的夜色赶去了琼芳别苑。
    白日里巍峨气派的别苑,在静谧的夜色里透出一股繁华后的孤寂。
    云曦上前叫门,表明身份后成功入内。这一次不需人带路,二人顺利地返回了案发地所在的厢房。
    就着灯笼散发出的微光,云曦的清眸在夜色里越发明亮,不放过任何细小的线索和痕迹。
    她探查物证、青果跟在后面用牛皮纸袋装物证,白日里未曾察觉的线索一点点被发掘。
    大约过了半刻钟,已经走到内间的云曦直起腰,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跟我方才的猜测的一样。”
    “怎样?”青果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小姐你可别卖关子了!”
    云曦指向窗畔:“凶犯不是从正门撞见人的,而是从这里翻进来,看到了燕钧行逼迫苟且之事,愤而出手救人。”
    “啊,那岂不是参加宴会的人都有可疑?万一是哪个心怀正义的宾客愤而出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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