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呀”了一声,跟青果不紧不慢地从桌子上跳下来,还不忘拍了拍手心的点心屑,客气地朝着卢尚书行了个礼:“见过尚书大人。”
    “谁许你们打坏本官的房门的?”卢尚书本以为这就够气人了,进屋后发现尸首竟然放在他的床榻上,屋子里已然弥漫出一股难闻的焦油味,熏得他瞬间作呕。
    “不是大人让我们自个儿安置尸首的吗?”云曦一脸诧异地反问道:“大人忘了?”
    卢尚书横眉冷对:“谁让你……呕,谁许你等将尸首放在本官的软榻上的?”
    “民女的仵作房放不了,差役大哥说了,让民女自己想法子,民女只好借大人贵地一用了。”
    云曦无辜地耸耸肩,随即认真地道:“按说尸首当是在仵作房内安置便好的。可眼前这位死得可惨了,被相熟之人寻隙捆绑冒充、在屋中饿了三日、身上有数不尽的刑讯伤痕,最后被炭火烹烤窒息而亡……”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卢尚书的神色。
    果然,卢尚书的脸色随着她的话逐渐变得铁青,不知是惧怕多些、还是恶感更甚些。
    “尚书大人仕途昌隆、定然能够化解死者身上滔天的怨气,民女自然是要让死者安息的……这般化解了,必定也能保佑我刑部衙门的,对吧?”
    云曦睁着眼睛说瞎话,理论还一套一套的。
    任丹青和悄然赶来躲在角落的冉杓笑得嘴角褶子都多了两道。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云曦主动给卢尚书递了台阶,请录尚书开了仵作房,她自然就把“已经吸收过尚书气运”的尸首挪走。
    可惜偏生有些人便是给脸不要脸。
    卢尚书怒声道:“本官乃朝廷正二品大员,还能惧怕区区枉死之人?你身为官府仵作,说话神神叨叨,当真……”
    他话音未落,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率先开口道:“尚书大人断案如神,难道不信因果循环、天理报应么?”
    云曦和青果转头看去,陆青帆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中长剑出鞘,俨然也在怒火边缘。
    卢尚书欺辱云曦自然可用官身故意相压,可他只要还想把棘手的案子推出去、就不能用同样的法子对付能耐非凡的陆青帆。
    “大人。”云曦只字不提遭受的委屈,一如既往地行了个礼。
    陆青帆略一颔首,瞟了一眼卢尚书的屋子:“大人这房确实宽敞舒适,不如索性改成仵作房罢了?”
    改成仵作房?那他去哪处理公务?!
    卢尚书颤抖着手指着陆青帆的鼻子:“陆青帆,你可别太过分!”
    “尚书大人爱重羽毛,下官自然不敢过分。可若有人总是自降身份、故意使坏,那就别怪下官以牙还牙了。”
    他就差说卢尚书小心眼、没有容人之量了。
    卢尚书深吸一口气,不住地劝慰自己,莫生气、莫要生气!
    陆青帆伸出手来,剑眉微挑。
    “作甚?!”卢尚书没好气地怒道。
    “仵作房的钥匙,拿来。”陆青帆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不会吧,卢尚书为了欺负自己把钥匙贴身放着吗?
    云曦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卢尚书从袖兜里将钥匙掏出来。
    “嚯……”云曦叹为观止,心中越发好奇卢尚书是怎么坐到六部尚书的位置的。
    “下一次,”陆青帆带云曦主仆离开,还不忘丢下一句警告:“就不是拆大门这么简单了。”
    第141章 打脸顺天府
    “你们仨别走啊!将尸首抬出去!否则老子怎么休息?!”
    云曦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原地气得跳脚的卢尚书,不禁绽开笑颜。
    青果揉了揉发疼的耳朵,“知道了尚书大人,奴婢还没聋呢。”
    说着,小丫鬟看似大喇喇、实则小心谨慎地将尸首重新抱了出来。
    卢尚书铁青着脸走进书房,还叫嚣着让师爷赶紧把窗户打开透气!
    躲在角落里的任丹青一边笑一边拍冉杓的肩膀:“你们咋回来得那么早?我还想看看云丫头会用什么法子对付卢尚书呢!”
    别看小姑娘漂亮又能干,骨子里是个腹黑的小狐狸呢!瞅瞅那一张嘴就胡说八道的架势,俨然是准备出一通气才放过卢尚书的。
    冉杓讪讪一笑:“我也想慢点,陆大人哪里等得及。”
    一听云曦被为难,人家直接飞回来了。
    冉杓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卢尚书敢对云曦动粗……青果那丫头的铁拳保准能将尚书大人揍趴下!
    前半辈子,冉杓做过的大胆的事都没这三个月干得多。放眼整个刑部,陆青帆带的人已然不仅仅是胆子大了、还是“恃才放旷”的代名词。
    任丹青一边扇扇子一边叹息道:“卢尚书能力不行,格局也小了。”
    “小心眼儿得很。”冉杓赞同地吐槽一句。
    换成原来,他是断不敢说上峰大人一句不是的。
    看守仵作房的差役压根不敢跟陆青帆叫板,待房门开了以后、他屁都没放一个,就老老实实地回去复命了。
    陆青帆无心追究小喽啰的罪责,示意云曦安置好尸首之后就来一起讨论案情。
    “是。”云曦一向行事利索,这一次也不例外。趁着陆青帆招呼众人屋内等待的功夫,薄娘的尸首被顺利地安置到了仵作房。
    云曦用带来的几种药水掺在一处,现调成一个新药水,和青果一点一点将其刷在薄娘的皮肤上。
    “小姐,这药水是用来作啥的?给薄娘用了以后,会让她的尸首不碎吗?”青果一边干活一边好奇地问道。
    “嗯,别看这药水卖相不好,对这种炭烤过的皮肤却有奇效。”云曦一边耐心刷着、一边解释道:“肌理变软、重新恢复弹性和水份后,薄娘也算有个全尸。”
    卓尔身为薄娘的半个弟弟,也定然不希望下葬的好友是一坯灰尘吧?
    主仆二人分工合作,很快便把药水涂满了整个尸首。
    临近晌午时分,云曦主仆快速回到屋内。
    陆青帆面不改色地坐在桌边,卢尚书那一杆子搅屎棍子浑然没有影响他专注破案的心思。
    “大人在看口供呢。”冉杓热心地解释一句。
    “多谢冉大人。”
    云曦和青果坐在小凳子上,端起温茶润了润嗓子,便听陆青帆淡淡地道:“在飞燕楼没说的,现下可以讲了。”
    任丹青和冉杓已经习惯了云曦有些骇人的推论不在外人面前讲,听小姑娘果然有所保留,便皆好奇地望向她。
    云曦沉吟了下,“凶犯不是寻仇杀人,是在逼供。”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简单地描画了一个被捆绑着的女子,身上用浓郁的墨黑色勾出一些伤痕。
    “死者尸表的伤痕我都画出来了,不仅有鞭伤、匕首伤,还有虫蚁啃伤,凶犯为了逼供、甚至在死者的伤口上撒了蜂蜜。”
    这些细密的线索都是在涂抹了软化肌理的草药之后得到的线索。
    凶犯打着外行人在触碰炭烤刑讯逼供的尸首后什么都不会留下,所以非常大胆地不曾掩盖痕迹。
    事实上,若不是碰到谨慎的卓尔和懂行的云曦,凶犯的目的就达到了。
    “逼供……是为找东西?”陆青帆反问。
    为了找东西杀害死者的作案手法屡见不鲜,尤其是在他们最近接触的这几桩案子里。
    云曦之前也温嬷嬷死后找到了她老人家留下的手札花名册。
    “那这凶犯水平不行啊,审讯了三日都没结果。尸首被发现的时候他还在找东西……”任丹青撇撇嘴:“搁寻常人,就是用三日的功夫去找、怕也早找着了。”
    “此事我有两个推论:一是他是个生手、不懂如何搜寻被藏匿的物件;二是他并不知晓寻找之物是甚、而是替旁人找的。”
    云曦说完,陆青帆追问:“替旁人找?不知为何物,但知此物必然在薄娘手里,可对?”
    云曦点点头:“只是推论。”
    那便是陆青帆最不想看到的可能性了。
    从口供中能看出,飞燕楼的姑娘们一直没察觉到薄娘的不妥,这也是凶犯如此胆大的原因。
    “据说薄娘在飞燕楼一向说一不二,没人敢质疑她的行事。”任丹青翻出其中一份口供道:“跟卓公子口中有情有义的老板娘不同,在飞燕楼,薄娘一句话能决定这些姑娘们的生死。”
    故而薄娘说身子不适、让管家代理诸事,楼内人无人有异议。
    陆青帆颔首,示意冉大人讲一讲他那处的进展。
    在云曦验尸、跟卢尚书打擂的功夫,大家都没闲着。
    冉杓想去顺天府调阅一下烟花柳历年的卷宗、排除可有惯犯打劫钱财的可能性。
    顺天府尹不给。
    “为何不给,你没带协查调令?”如今陆青帆坐稳了侍郎之位,在京城内外颇有威名,顺天府竟还不买账?
    “荀府尹说了,刑部想要调阅卷宗,那得经过提刑按察使司和都察院、大理寺三方手令。你说哪有这样的?我在检校的位置上时也是想借阅谁家的就借阅谁家的,还没听说还有这等麻烦事!”
    冉杓不忿地说完,又惊觉这番话委实给陆青帆添堵,呐呐地瞟了陆青帆的脸色,把后面的抱怨话咽了回去。
    陆青帆薄唇微启:“那就给顺天府三方手令。”
    云曦偏头,见陆青帆眼底浮现出一抹暗芒,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顺天府。
    冉杓重新站在大门外,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这月余的功夫,他在顺天府已经碰壁不止一两次;韩通判和赵师爷花样百出,好像不刁难一下冉杓就凸显不出顺天府是“青天大老爷父母百姓官”的衙门似得。
    冉杓把手令往韩通判和赵师爷的面前一拍,二人再次傻眼了。
    “啊,这……”韩通判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竟然真的立刻讨来了三司调令。
    且不说这三司之间总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那陆青帆入京之后的臭人缘也是有目共睹的。
    “怎、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弄到三个衙门的手令啊?”赵师爷一边看一边狐疑地道。
    “不止呢。”冉杓扬了扬眉,负手而立卖关子:“一会儿还有‘惊喜’等着两位!”
    冉杓说完就迈着八字步故意慢悠悠地往外走。
    走到顺天府衙门口时,冉杓与一队列护卫擦肩而过,还不忘回身冲一脸懵的韩通判和赵师爷挑衅地挥挥手。
    嘿,“惊喜”来了。
    “顺天府接太子殿下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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