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都站出来,江义承也觉得老脸没地方搁,正想发怒振父纲呢,宋初岐就笑道:“我还真羡慕江大人这一双儿女,这般孝顺,无论什么情况都将江大人的身体放在首位,让人忍不住感叹。”
    宋初岐的发妻去的早,在世时也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即便他后来续弦了,也没得子嗣缘。
    不好在没有儿女的首辅大人面前多说什么,倒有显摆的意味,江义承只能谦虚道:“说来也是,家里府医曾说过,劝我要少饮酒,差点给忘了。”
    江絮清见事情揭过,这才侥幸地呼了一口气。
    放下心后,才一抬眸,便见裴幽眯着眼眸,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视线相撞,他反而不避讳,朝她笑弯了眼。
    江絮清顿觉一阵恶寒,趁着父亲和首辅大人交谈间,便悄悄溜了。
    **
    夜色蒙蒙,月色皎皎,清辉倾洒成霜。
    裴扶墨酒醒了后直接回了镇北侯府,路过玉荣堂时,云氏忽然唤住了他,“怀徵,今日休沐你去了何处,怎么现在才回?”
    裴扶墨站的有一段距离驻足,语气淡淡:“有点私事处理。”
    云氏也没多想,说道:“你兄长刚从江府回来,我吩咐厨房炖了参汤给他补补,你去唤他过来。”
    “府里的下人挺多的。”
    他说的在理,但云氏明白,这是裴扶墨不愿主动去喊裴幽出来。
    自从长子认回了裴家后,小儿子便态度不冷不热的,还没有幼女对待长子亲近,但二人到底是亲兄弟,她还是想要拉进亲兄弟之间的关系。
    云氏苦口婆心道:“为娘就拜托你做这点小事也不行了?”
    裴扶墨无奈地耸肩,“知道了。”
    说罢转身便朝着裴幽的清幽院行去,到了院子门口,裴扶墨看着那三个醒目的大字「清幽院」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裴扶墨走到房门前,问站在门口值守的李勉:“大公子可在?”
    李勉答话:“在里头,小的这就去请公子。”
    裴扶墨阻拦,“罢了,我亲自去请他出来。”
    卧室内环境整洁,陈设雅致,墨香气迎面袭来,而这间屋子使裴扶墨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面色掠过一抹戾气,便很快消失殆尽。
    走到最里处,裴幽坐在书案后垂首书写。
    裴幽自小流落在外,条件有限并没读过什么书,但因天资聪颖的缘故在江家住的那两年,在文学方面颇有悟性,便很得江太傅看重,经过那两年的学习,一手好书法更是让无数文人为之赞叹。
    他低垂头,聚精会神,好似没察觉到有人来了。
    裴扶墨缓步走到书案前停下,静默了半晌,说道:“兄长好生勤奋。”
    裴幽抬头,笑了笑:“勤能补拙,况且江太傅那样看重我,我也不能叫他失望。”
    裴扶墨轻压唇线,没再接话。
    裴幽左手顺过右手的宽袖,眼眸微动,继续提笔,落笔神态自然,这才不经意地问:“怀徵近来怎么很少去江府了。”
    “公务繁忙,没空。”
    “左军都督府看来的确事情很多,竟是让你都没时间去见慕慕了。”
    裴扶墨不欲与他谈论此事,提起来此的目的:“母亲说是炖了参汤给兄长补身子。”
    裴幽笑着道了声好,这才收笔,站起身整理书案上的书籍。
    他将书案上几本书籍摞起来,又将其中一本较小,又略微有些旧的那本书籍抽出,小心翼翼地轻轻抚平,像是很担心受了点损伤。
    裴扶墨目光被吸引了去,眼眸一凝,顿了片刻才问:“兄长是如何得到的这离元先生的孤本?”
    裴幽将那孤本小心呵护地存放好,笑得温柔:“慕慕赠予我的,她一直都知道我极其敬仰离元先生。”
    书案上的烛火滋滋跳跃,拉长了裴扶墨的身影。
    裴幽便从书案后走出来,看着身高高出他半个头的裴扶墨,说道:“走吧,莫让母亲久等了。”
    裴幽提步先行离去。
    寂静的室内,裴扶墨的眼神落在那本孤本上,久久无法平静。
    随后他无声笑了笑,出了房门。
    **
    夜色正浓,窗外的枝叶迎着晚风沙沙作响。
    裴扶墨沐沐浴后才除去一身的酒气。
    他换了一身素白的松散长衫,坐在敞开的临窗旁吹着夜风,似乎也想醒酒。
    修长笔直的身形倚靠在描金软榻上,他将右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夜风通过窗口吹入时,室内空气清爽宜人。
    过了良久,酒意彻底散了去,已是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之时。
    裴扶墨微提唇角,嘲讽似的轻笑:“骗子。”
    第8章 家宴
    日子一连过去几日,这日江絮清在用早膳时,听母亲提起,这才知道昨晚镇北侯已抵达长安,回了侯府。
    周围的人都在为镇北侯一家团聚而表示由衷的祝福,江絮清却心不在焉,她不知道裴幽是何时与三皇子勾搭一起的,镇北侯夫妇对他那样好,他竟是狼心狗肺做出残害裴家的事。
    她一个外人,哪有资格对别人家指手画脚,即便她知道裴幽本性阴险,可又没有任何证据,况且镇北侯夫人云氏有多想念这个儿子,她不是不清楚。
    夜里,唐氏来了鸣秋院,说是镇北侯夫妇相邀明晚赴府欢聚。
    江絮清心思一动,便应下了。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两家人团聚,在家宴上双方父母便打趣让裴扶墨娶她,实则也只是长辈之间的玩笑话,但……
    江絮清眼眸弯弯,下定了决心,这次说什么都要把握住时机。
    **
    家宴这日,江老夫人得知是镇北侯邀请,不由大喜。
    两家关系这般亲近,一文一武的确羡煞了不少人。如今镇北侯府的权势更是不容小觑,与裴家关系亲近些,于江家只会有利。
    听到是只有长房受邀,江老夫人笑容微凝,看了一眼身旁焦急的江嘉锦。
    江义承便道:“裴玄才回京,我与他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他又是个不喜闹的性子。”
    话已至此,再腆着脸跟去也是尴尬了。
    江嘉锦只能气得搅手帕,看江絮清离开。
    “祖母,您说过的,下回若是去镇北侯府也要带上锦儿的。”
    江老夫人道:“没听见你大伯父说的话?镇北侯只请了你大伯父一家。”
    江嘉锦很是不甘心,江老夫人好心劝她:“总之裴家两个儿子,慕慕总会留一个给你的。”
    “我才不要裴幽呢!”一个曾在江家做过下人,流落在外的乞丐,有什么资格跟天之骄子的裴扶墨相提并论。
    江老夫人无奈摇头。
    镇北侯府。
    江义承先去找了许久未见的好兄弟镇北侯裴玄,而唐氏便带着江絮清和小儿子江琰去见了云氏。
    玉荣堂内,云氏笑得满脸幸福。
    唐氏牵着她的手,感慨道:“姐姐如今心愿已了,再无任何牵挂了。”
    长子的失踪一直是云氏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她牵挂了二十多年,如今总算与长子团聚,心里的触动难以描述,唐氏与云氏相识多年,自然明白找到了长子对云氏来说多么重要。
    唐氏一句话,直往云氏心里戳,她湿润了眼眶,叹道:“也多亏了慕慕那孩子,若非几年前是她拜托江大人救下幽儿,如今……”
    云氏让江絮清过来,牵着她的手,便是一阵温言软语。
    江絮清心里现下无数的苦水,她不知多后悔当初救了那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但这些话她根本无法跟任何人说,如今面对云氏,更是五味杂陈,只乖巧地低着头,听云氏说话。
    裴灵梦刚回了府,便直接来了玉荣堂。
    她朝云氏和唐氏行了礼后,挤到江絮清身旁小声问:“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江絮清摇头说没事。
    裴灵梦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江絮清说没事,她也没多想了,只顾着同她讲近日去何处玩耍了。
    两个姑娘小声说着话,唐氏和云氏闲聊时,不禁将眼神落在了她二人身上。
    云氏说道:“瞧梦儿那样,哪里像是个将要定亲的姑娘家?一点儿都不稳重,半点都不似慕慕。”
    提起稳重,唐氏觉得自己女儿也是虚的,便笑笑问道:“梦丫头是许了哪家公子?”
    云氏压低声说:“还没完全定下来呢,是我在帮她私下看着,瞧着郑国公家的二公子很不错,那孩子家世相貌与才学都与梦儿很是登对。”
    郑国公的二公子,唐氏亦有听说,赞同道:“那孩子是个不错的。”
    云氏较为愁苦:“但那丫头太贪玩了,许是不愿出嫁,我只能先帮她看着,待过阵子性子收了些再同她提起。”
    同是做母亲的,唐氏懂云氏的用心良苦。
    云氏这才顺势问道:“慕慕与梦儿同岁,可是有……”
    她未点明,唐氏却心知,摇了摇头,但想起近日女儿对裴扶墨的反常,笑得一脸暧昧:“怕是,就是你家那小子了。”
    云氏对上唐氏的笑容,二人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江家与裴家虽未曾有婚约,但两家来往密切,加之裴扶墨和江絮清自小相伴长大,这般情谊,无需定亲,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二人日后定会成亲。
    目前只用双方家长松口便可。
    谈话间,裴玄携带二子,江义承携江濯一同来了玉荣堂。
    **
    佳肴美馔已布了满桌,两家人围在一桌,双方长辈落座后,裴灵梦也按照往常般直接坐到了云氏身旁。
    云氏看了眼裴幽,本想让长子坐在自己身边,但位置没了,便只能拉着他坐到裴灵梦身旁。
    裴扶墨敛眸,直接在裴玄身侧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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