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必明说,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裴灵梦轻嗤一声,果然是那个狗男人害得!
    云氏这才放心,看向裴灵萱说道:“萱儿这阵时日好好修养,往后日子还是要过的。”
    裴灵萱嗯了声。
    苗大夫写完药方后,意味深长地道:“裴娘子若想尽快走出来,可以试着换一个环境居住一阵时日,兴许可以转换心情。”
    给裴灵萱诊完了后,苗大夫正要提着行李箱走了,云氏连忙拦下她,笑道:“苗大夫不急,府里还有位娘子想让您给她看看身子。”
    此时门槛处传来裴扶墨的声音,“不必了,母亲。”
    众人看过去,只见裴扶墨淡声说道:“慕慕身子没问题,没必要给她看病。”
    云氏皱眉,怎会没有问题,因为体寒导致怀子嗣艰难,这事对女子来说可是头等大事,他为人丈夫的,竟这般不放在心上。
    “这不可,你不能替慕慕做决定,她身上的问题必须要苗大夫看了。”
    裴扶墨寸步不让,眼底冷漠的不近人情。
    “我若不允许,看谁敢。”
    江絮清听说妇科圣手来了华雅院,便也过来看裴灵萱,刚行至门口,便听见云氏和裴扶墨的争执,似乎还与她有关。
    “怀徵,慕慕的身子能否怀有子嗣,这是有关裴家的下一代,不是你一人能做决定的。”
    第43章 下药
    屋内传来的争执声不大不小, 江絮清站在门槛处,偏巧听得一清二楚。
    云氏在看到江絮清后,脸色霎时一变, 说道:“正巧慕慕也来了, 你让她自己决定。”
    裴扶墨眉宇瞬间如笼乌云般,不悦的神色使云氏都为之一怔,她隐约感觉自己儿子像在怨她。
    裴扶墨转过身, 问:“你都听见了?”
    江絮清喉间忽然觉得苦涩苦涩的, 她听见了, 且听得很清楚很明白。
    身为女子,倘若终身无法怀有子嗣, 这事对任何姑娘来说打击都极其大。
    她垂着眸酝酿了片刻, 轻声问道:“你是早就知道了么?”
    裴扶墨目光落在她紧捏着衣袖的右手上,“嗯”了声。
    他几步上前, 牵住她那只攥成拳头的手,说道:“别担心, 小问题罢了。”
    只要她生命无忧,生不了孩子罢了, 怎么不算小问题。
    怎会是小问题……将来镇北侯府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啊。
    江絮清轻颤着眼睫,垂下去看着地面, 许久没有回话。她感觉到那只被裴扶墨握住的手背都滚烫滚烫的。
    云氏自是看出了江絮清情绪不对,但既然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子嗣问题, 也该先将身体调理好。
    “慕慕, 你过来, 让苗大夫先给你看看身子。”
    江絮清缓缓抬起头看向裴扶墨,轻声道:“裴小九, 我想让苗大夫给我看看。”
    她眼神中含着坚定,裴扶墨怔神须臾,便颔首,牵着她进去了。
    苗大夫细心为她的身子诊脉了片刻,面色愈发的凝重。
    屋内气氛冷寂到连裴灵梦都不敢呼吸了。
    许久过后,苗大夫才问道:“这位娘子幼时在冬日曾落水过?”
    江絮清点头,“在我六岁那年的冬日,除夕那日上街游玩时,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在湖边玩耍时不慎被挤下去了。”
    苗大夫道:“那便难怪了,想必便是那冰寒的湖水导致娘子落下了这病根,娘子的肌肤冰凉也并非是天生,同样是掉入湖水中引起的。”
    裴扶墨眸色幽沉,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苗大夫的眼神在这夫妻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这十几年来,她为无数妇人看过身子,因为杂七杂八的原因,导致无法怀有身孕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但每回确诊难以怀有子嗣后,夫妻二人皆是闹得极其难看,大多数女子会掩面哭泣怨自己拖累了夫家,甚至一些没良心的丈夫,会迫不及待的当场想要休妻。
    时间久了,她见识过太多薄情冷血的夫君及委曲求全的女子,实在不愿给刚成婚的夫妻看病,基本都会闹得极其难看。
    但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这位娘子的夫君说些难听的话,也没看到这位娘子痛哭自责,苗大夫有些诧异。
    云氏面色着急,问道:“苗大夫,依您看,这是能医治好的吗?”
    长子如今生死不明,偌大的裴家兴许只有次子这一根独苗了,倘若怀子嗣艰难,他二人今后的日子还如何过下去?
    苗大夫扫了眼江絮清煞白的脸色,便说道:“不过娘子也不必担忧,你只是相比其他女子来说,怀子嗣是要难一些,但也并非那般绝无可能,娘子的体寒若是好好调养调养,也是有机会的。”
    最后一段话,在江絮清听来,就是安慰她罢了。
    方才苗大夫眼里的遗憾,她并没有看错。
    云氏忧愁地叹气,便又询问了苗大夫要如何调养身子的问题。
    裴灵萱和裴灵梦互看一眼,都没敢说话了,大抵都意识到这件事对江絮清来说,打击有多大。
    苗大夫交代了许多事后,写下了几纸有助调理的药方后便离去了。
    裴扶墨撩袍坐到江絮清对面,细细看着她面上的神情,她此时眼眶通红,显然正在压抑着泪水。
    他顿时感觉心里被刀割似的疼。
    这件事他从没想过要一直瞒下去,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早便告诉她,影响到她心绪。
    他们成婚也才两个月不到,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况且,她前世不是也怀了么?说明无法怀子嗣这事并非那般肯定。
    只是他没料到,还是被她听到了,甚至是在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
    **
    回了寒凌居后,安夏见世子和世子夫人一路无话,心下便明了,直接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关紧房门。
    屋内轻悠的烛火倒映在墙壁上,江絮清坐在临窗边发愣出神。
    从华雅院出来为止,她心绪依旧难平,耳边不断地回响起一句话。
    她可能没办法做母亲,无法怀有子嗣了。
    一行清泪忍了许久终是落了下来。
    裴扶墨站在她身后,望着她轻微颤动的双肩,喉结滚动,便上前将她揽入怀中,笑了声:“又哭鼻子了,我说的话都忘了么?”
    江絮清伏在他怀里,强忍着哭腔挤出来一句话:“怎么会是小问题,怎么会是小问题啊。”
    她哭得鼻尖红肿了,眼睫濡湿到根本看不清视线,只能凭着直觉将脸埋在他胸膛处,哽咽道:“裴小九,我也有点想做母亲的……”
    成婚时,她不止一次幻象过,往后会和裴小九生两个孩子。
    男孩像他,长大后做个俊朗的少年将军,女孩像她,她和裴小九定能将女儿宠得无法无天,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裴扶墨拥着她,任由她这样发泄情绪流泪。
    便是太清楚她知道自己怀子嗣艰难后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他才一直压着没有告诉她,她自小便是如此,倘若一心钻进死胡同里,实在是难以走出来。
    大哭了一场后。
    许久,江絮清渐渐收了泪水,抬起脸来说道:“我没事了。”
    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方才的一时失态只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当真没事了?”裴扶墨指腹擦拭她颊边的泪,问道。
    她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况且苗大夫说了,也不是全无可能的。”
    一定会没事的,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就好。
    她这样安慰自己。
    裴扶墨深深看着她湿润的脸颊,默了片刻,方道:“娇娇,我们还年轻,孩子的事不必着急。”
    他这是给她时间好好缓和,江絮清听明白了,瞬间觉得心里的压力也松了不少,轻轻提唇笑了下。
    夜里沐浴了后,裴扶墨抱着浑身发软的江絮清回到榻间。
    刚洗完了后也他没什么睡意,白日得知裴幽死了的消息后,好似乌云拨开了云雾般,可晚上便又发生这种事,让小姑娘痛哭了许久。
    他垂眸,看她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薄衾内蜷缩一团的模样。
    帷帐内还飘散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与沐浴后的香气缠绕一起,肌肤尚带着诱人的湿润,粉嫩如酥,尽是勾人的气息。
    而她仍是浑然不觉,嫌热似的直接将小腿从薄衾内伸出来,漫不经心地搭在他的小腿上,冰凉滑腻的触感这般若即若离的触碰,反而更惹人心头酥痒。
    裴扶墨喉结滚动,眸中幽暗愈发浓稠。
    终是伸出长指,隔着薄衾戳了戳她温软的脸颊。“装睡?”
    “……”
    帷帐内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江絮清缓缓从薄衾内露出半张脸,双颊酡红,水眸盈盈地轻语:“睡不着呀,陪我聊聊天好么?”
    她趴着身子这样仰着脑袋,伸手将卧坐着的裴扶墨拉下来,可他实在太沉了,拉了半晌都没动静。
    她的寝衣本就单薄,夜里洗了后随意的拢了下,这般俯趴的躺姿,从裴扶墨坐着的视角,便能看到大开的领口处下的风景。
    暗紫色的小衣紧紧裹了一团,肤色莹白,绵绵起伏,沟渠深深。
    那里处是何等景致,没人比裴扶墨更是清楚。
    他呼吸不由重了起来,眼神朝下扫了去,果不其然,它也起来了。
    裴扶墨艰难地闭了闭眼。
    她只想单纯的聊天,可他暂时真没那闲心了。
    “好不好嘛,陪我聊一聊,你记性那么好,想必还记着许多我都忘了的事呢。”江絮清还执着地拉着裴扶墨的衣衫下摆,软语吟吟地撒娇。
    “……好。”裴扶墨沉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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