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明明已经有身子五个月了!”
    这话脱口而出,又想起前面他亲口说的给儿子买奶粉的托词,怒火一滞,又想到虽然现在儿子还没出生,但上次那老先生摸过了,这胎就是儿子。
    这么一想,他眼中的怒火更甚,“我虽然不对女人对手,但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你别激动,”秦若压低了声音,“你今天是第一个来光顾我生意的,所以我容忍你几分,也多嘴一句,不出三天,你会来求我。”
    男人愤愤的攥紧拳头,凶狠的瞪了秦若一眼,匆匆转身往巷子外面走去,兔子肉也不买了,其他的肉也不看了,不知怎地,他心里有些慌乱,脚步也不由得快了几分。
    秦若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匆忙离去的背影,才收回目光,又一个男人站在了她摊位跟前,“女同志,这兔子肉怎么卖?”
    “两块五一斤,不要肉票。”她抬眸看了一眼来人,看着约摸快五十岁了,中等个头微胖,一脸憨厚老实,一身洗的发白的深蓝色的确良衣裤,脚上是一双手工黑布鞋。
    秦若视线一顿,这人……还和她有点关系。
    第十二章
    “好,两只我都要,同志你给我称一下吧。”
    男人一边说着,还时不时的扫过巷子口,脸上的神色也略带不安,他叫陈家宝,是县城里有铁饭碗的工人,要是被人举报来黑市买卖东西,那可就是犯了投机倒把的大罪,铁饭碗丢了事小,可能还要拘留甚至坐牢。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要不是明天的事情太过重要,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但他妈说了,乡下人见识少,要他来这里买些稀罕的东西,他可不能丢了城里人的面子。
    秦若叹了口气,犹豫了几秒,“同志你买这兔子,是自己吃还是送人?”
    “我送人的,”陈家宝满面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带着些腼腆的笑,紧张的情绪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说完,他见秦若还不动,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忍了几秒才道:“同志?”说着,他看着蛇皮袋子上的两只野兔子恍然大悟般又道:“哦你是没秤?那,那……那可怎么办?”
    “同志你去别处买吧,我没秤,今天这个生意跟你做不成。”秦若没动,淡淡的道。
    陈家宝踌躇了几秒,见秦若一副不想卖给他的样子,于是讪讪的道:“那……那我再看看。”
    秦若点了下头,看了眼自己摊子上快半个小时了也没成交的两只兔子,不由心下苦笑,她这初次出摊儿就意外连连呀。
    正在这时候,她目光停在了不远处那巷子口处,眼神一闪,秦若把蛇皮袋子上的两只野兔往整齐的归拢了下,等一个身影路过她的摊位,她忽然道:“姐姐买我的兔子吗?野兔肉不仅香,而且吃我的兔子肉能心想事成。”
    路过的女人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转身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随即眉头一松莞尔一笑,“那这兔肉怎么卖?”
    她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一头齐耳短发,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黑色的确良的裤子,脚上踩着一双八成新的小牛皮鞋,与一身寒酸的秦若简直两个极端。
    “本来两块五一斤,”秦若说着语气一顿,又轻笑了下,正好她旁边卖馒头的大姐已经走了,她压低声音道:“但姐姐家大业大不差钱,又即将好事临门,所以我这兔肉得加钱。”
    “哦?”女人这次脸上露出了一抹兴味的神色,转过身来正对着秦若,打量她一眼,“那妹子说来听听,我有多大家业又有什么喜事?”
    “凌阳县所有黑市的地头蛇,姐姐家业自然大,”秦若说着,仿佛没看到她眼中闪过的警惕,继续道:“你担心的那人今晚十一点二十三分就能回来,如此,不算喜事吗?”
    秦若特意咬重了所有两个字,显然是意有所指。
    眼前气息圆润清正的年轻女人正是凌阳县黑市背后真正的管理者,姜望云。
    凌阳县的地下黑市不止这一个,这里也叫西市,卖的东西都是比较日常化平民化的,真正富贵有闲钱的人去逛的是东市,那里才是凌阳县的奢侈品天堂。
    原书中,人渣男主赵汗青偶尔摆摊儿卖东西也是在西市,但是他去东市见识过,也仅仅只是见识,他几次想搭上背后地头蛇的线却都徒劳无果,只知道背后的人是个女人,直到恢复高考那一年,他举报了凌阳县地下的东西市,然后乘着这一阵东风带着光辉的政绩荣归燕城。
    有人给姜望云挡了这一劫,她得以逃脱,等她查到幕后黑手,来到了清河村秦若跟前,却只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宛若霜后黄花一样可怜的农村女人,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这位算是原书中与赵汗青站在对立面的一个小反派,八十年代她回燕城之后没少给赵汗青添堵,但具体斗争秦若没看。
    现实里的玄学大师秦若唯二的爱好就是看小说追剧,按理这样的书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但是她也没注意是怎样出现出现在自己书架上的,随手一翻,就是书中秦若吐血而亡。
    因为书中炮灰秦若这个苦命又冤种的后妈和她同名,她才带着气愤翻了翻,甚至一度气到想施法给书中的秦若改命,如今想来,她这一场穿书的经历也并不是无的放矢。
    兴许当时她施法成功了,所以穿进了书里来给“秦若”改命。
    刚才,她远远看到巷子口那道干练的人影,她就想起了书中的姜望云,虽然她看到书中原主吐血身亡就穿了进来,并不知道姜望云具体结局,但这位可是人渣赵汗青实打实的死对头。
    虽然现在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但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权这个时代也是没有的,姜望云一介女流之辈能有这番成就,那可谓是相当厉害。
    如果贺钧剑那条路走不通,她来西市摆摊儿的机会还多的是,能和地头蛇搭上线,怎么都不亏。
    当然,秦若叫住姜望云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小妹妹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姜望云弯唇一笑,眼中警惕之色顿消,“这两只兔子,三十块我要了。”
    姜望云看着她,“如果妹妹歪打正着猜对了,这只是一半的定金,下次见面付全款,妹子以后摆摊不仅不收管理费,看上的东西一率八折。”
    说着,她又轻轻笑了下,“如果没猜对,那以后我的地盘儿上,妹妹还是少来为妙。”
    秦若眼神一闪,手下把那蛇皮袋子卷紧了两只野兔,然后递给她,嘴角含笑直视姜望云的眼睛,“那姐姐这个便宜,我占定了。”
    姜望云爽快的接过蛇皮袋子包裹好的野兔,从兜里掏了三张黑色的大团结递给了她,然后转身,往更里头的摊位上走去。
    秦若看了眼西面摊位尽头那里,已经没人了,加之遇上了姜望云这个变故,她也没多犹豫,抽出一张拾元的纸币攥在手里,其余的钱卷紧塞进了兜里,然后朝距离她摊位二十来米远的卖烙饼的那位大娘跟前走去。
    “大娘,这烙饼怎么卖?”
    从穿过来到现在一周时间了,秦若没有吃过一顿米面,在骆老师那里蹭的半碗糊汤清的能照出人影来,得亏了还有烤兔子烤番薯之类的添补,不然她指不定已经饿死了。
    如今有钱了,买点烙饼抚慰一下她和骆老师的肚子。
    眼前摊位上,看着五十来岁的大娘四四方方的油纸上摞着一叠软黄嫩薄的饼,离得近了一股葱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每张饼不过两个巴掌大小,擀的圆圆的,饼面上层层叠叠的纹路像后世机器压的千层饼,也是十分薄,一张饼也就两张a4纸的厚度。
    大娘也是个干净人,地上铺着一层蛇皮袋子,袋子上垫着一大张牛皮纸,牛皮纸上铺着油纸,而烙饼则摞着放在油纸上,甚至饼都是拿纱布盖起来的,见人来问,她才掀开纱布给人瞧。
    “是拿头等的白面发了隔夜老面和着菜籽油烙的,”大娘看了眼她,“一张三毛钱,买四张的话一块钱。”
    这个价格秦若并不知道是贵还是便宜,但隐约记得书中原主蒸的手工白面大馒头一个才两毛钱,那用的面肯定比三张饼多得多。
    见秦若意动,大娘趁热打铁继续道:“还撒了葱花的,价格确实算不上便宜,但我烙的饼干净又味道好。”
    “那大娘给我来两块钱的我尝尝。”
    秦若把钱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带着皱纹的脸瞬间笑开了花,脆生生应道:“哎,我给你拿油纸包好。”
    老太太数了八张烙饼,略一犹豫,看了眼秦若的穿着,又加了一张,共九张,包进油纸里连同找的钱递给她的时候,侧身跟她低声道:“闺女,财不露白,赶紧趁着人多回去吧。”
    这姑娘穿的破旧但难掩一张好看的脸,打从秦若拎着蛇皮袋子进来,她就看到了,显然不是常来摆摊或买东西的,大喇喇的当着人来人往的面一出手就是一张大团结,一看就是年龄小还没有在黑市做买卖的经验,看穿着也是乡下穷苦人家的闺女,她这才多嘴的提醒了一句。
    “谢谢了大娘,”秦若露出一抹笑,“我会注意安全的,下次如果我再赚了钱还来买大娘的饼。”
    出了巷子,秦若手里拎着油纸包慢慢往前走着,大娘贴心还给她拿细麻绳捆上了,如今提在手里正好,垂眸余光看了眼脚下的路,脚步不停若无其事的往城外走去。
    既然有人想发横财,那她也不嫌送钱的人多。
    听脚步声身后跟着她的人至少有三个。
    当然,就是再来二十七个凑个整数秦若也不会怕就是了。
    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城,经过的路人越来越少,秦若故意停住脚步重新给快散开的绳结打了个结,身后跟着她的三个人慌里慌张的也停下了脚步,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又若无其事的假装同路。
    眼看远处城门口的大槐树已经隐隐可见了,这三个蠢货还不动手,秦若抬眸一望,大槐树下好像有个人,她脚步一转,往大槐树东边的小道上走去。
    身后跟着的脚步也明显急迫了些,看来是快要下手了。
    将将背过大路,树丛掩映的小道上,秦若背后一声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妹妹,哥儿几个最近手头紧,也正好饿了,你就留下给我们解解馋呗?”
    紧接着,三人脸上挂着流里流气的笑声往秦若跟前逼近。
    在哪个年代都不缺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七十年代集体劳动生产时期这样不上进劳动不积极的败类尤其多。
    “好啊,”秦若转身,“就怕你们有这个狗胆没这个狗命!”说着,她指尖掐着得一个御鬼符正要弹出去,忽然,视线里却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若心里的天选守寡老公贺钧剑。
    第十三章
    秦若悄无声息的松开手指垂下了手,脸上也迅速挂上了惊慌害怕,朝着贺钧剑奔去,“贺大哥!”
    等跑到人跟前,她双手攥住贺钧剑的袖口害怕的直颤抖,带着啜泣道:“他们……他们想抢我买的饼。”
    何止是想抢你的饼啊……贺钧剑心下叹气,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幸亏他眼尖看见了。
    “别怕,”贺钧剑把人护在身后,看向那三个小混混,冷声道:“还不快滚?!”
    三个二流子也都年纪不大,带头的那个看着二十七八岁,另外两个大概才二十出头,三人忌惮的打量着贺钧剑,彼此对视一眼,这个小娘们儿兜里的钱实在太诱人,身段儿姿色也够诱人,但是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人高马大的看着不像个善茬儿。
    “贺大哥,这个人杀过人。”
    秦若揪着贺钧剑的衣襟,仿佛在他身边获得了安全感一样,从他身后些微探出头去,指着那个领头的二流子道。
    “上,他只有一个人!”
    领头的人叫何三,听到秦若猝不及防的话本能的心虚写在了脸上,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你胡说!”随即一咬牙,朝另外两个兄弟道:“这小娘们儿身上那可是好几张大团结,够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半个月了!”
    贺钧剑没有错过何三脸上的心虚,他脸色一冷,“你往后站。”说完,回头安抚的看了秦若一眼,然后把人往身后一推,就朝着一脸狰狞扑上来的三个男人迎了上去。
    何三不过一米七五,其余两人一个稍微能高两厘米另一个也就一米七出头,贺钧剑一米九不止的身高对上他们十分有优势。
    他一手拧住何三砸过来的拳头,手上的劲儿直接把行凶的拉的一个趔趄,随后一个过肩摔就“嘭”的一声将人直接甩在了地上,另外两个扑过来被他一脚一个踹倒在地。
    贺钧剑就这么三拳二脚的就把三个人收拾了,何三摔得不轻,像个被车轮子压扁的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一时没起来,还不忘龇着牙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老子在县城砖厂里有人!”
    砖厂里有人?真是淳朴的年代,二流子连放狠话报自己后台都这么朴素。
    “秦若,你在大路上那个大槐树下等等我,大路上人来人往的没有坏人敢打坏主意,”贺钧剑转身看着秦若,解释道:“我把这三个人送去公安局,再和你一道回村里。”
    秦若乖巧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贺钧剑下了小路到了大槐树下,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停在树下,车把手上还挂着个军绿色帆布挎包。
    “我帮了罗大队长一个小忙,自行车是他给我借的,你在树下阴凉处等着我。”
    贺钧剑解释完,扭送着三个人就走了,何三没有丝毫挣扎,他冷笑一声,“我没有杀人,去公安局我还要告你故意伤害我呢!”
    秦若右手挽了个兰花指,轻轻朝着何三一弹,唇边勾起一抹笑就安心的坐在了树下的大石头上。
    一般的二流子教训一顿也就罢了,这个何三,身上背着人命债呢,印堂上的因果线都浓的发黑了,至于原因,正好印证在了财帛宫上,钱财动人心,把她当肥羊一样跟踪抢劫的事想来这何三不是第一次做了,她能逃脱魔爪,可是有的人却未必。
    既然遇上了,那她就没有放过这种渣滓的道理,本来她打算一次性解决了算了,但贺钧剑出现了,也好,他扭送何三去公安局也免了她的麻烦。
    约摸一个小时后,太阳升到了高空上,秦若抬手遮着额头瞥了眼太阳,快十二点了,浓密的槐树枝叶也遮不住透过槐树枝叶的缝隙筛下的热辣辣的光芒。
    “你们晚上自己回来,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秦若对着槐树快速说完,远远地就看到贺钧剑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她站起身,脸上已经沁出了笑,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她在心里给自己一系列的迷妹表现点了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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