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这个筑基修士,却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了他的习惯。
    乳白色的果子躺在云纵掌心,周围萦绕着淡淡轻烟,如丝如茧。
    白玉烟罗草的效果并不在于口服。
    云纵收紧手心,破裂的果子流出白色汁液,却在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渗了进去,整个房间霎时流溢着难以描绘的香气,比檀香还要沉郁,却带了淡淡香甜,并不显得甜腻,只让人五脏六腑顿时都为之一清。
    收敛心思,凝神聚气。
    房间里,一人长身站在桌前,琢磨着符箓笔势,另一人则端坐床榻,闭目疗伤。
    没有人说话,氛围静谧得近乎沉寂,却有种莫名的和谐。
    两个时辰之后,云纵睁开眼睛。
    周印:“如何?”
    “好了大半,只稍再调理半日即可,但现在没有时间了。”云纵道,“我们需要先城门看看结界最薄弱的地方。”
    ☆、第章
    禄州封城之后,许多修士被迫滞留于此,引发了他们很大的不满,但对于南句国来说,司马良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不惜得罪修士,也要筑起结界以防凶手逃逸。
    参加鉴宝大会的修士中有不少脾气高傲的,也曾试图突破结界,但一来这结界是聚集永宁侯府所有修士之力筑成的,单凭一人之力,很难离开。二来永宁侯府对这些赴会的修士陪尽好话,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只道是为了找出凶手,并无针对其他修士之心。三来禄州知府言明,这城只封三天,等三天之后朝廷所派的修士赶过来,查明真相,便可解禁。
    这三天里,只许进不许出,即便不算外地的粮食用度源源流入,本城的存粮也已经够用,百姓生活上面倒不至于有什么不便,只不过坊间流言蜚语的疯传却是难免的了。
    有的说永宁侯是让自家小妾给杀了,有的说杀永宁侯的是一个元婴修士,想要夺取他身上的修为,还有的说永宁侯家中宝贝太多,又独霸禄州一城,犯了南句国君的忌讳,国君派人暗中杀了他,明面上又摆出要找出凶手的姿态,以掩人耳目。
    流言沸沸扬扬,让真相越发扑朔迷离,殊不知凶手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一袭白色纱裙,身材高挑,飘然若仙,头戴白色纱帽,将脸悉数遮住,看上去就像一个不愿意暴露容貌的女修,竟引来不少男修注目,若不是碍着她旁边的周印,只怕立马就上前搭讪了。
    从走出客栈的那一刻,云纵已经感到自己的装扮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馊主意,那些或好奇,或仰慕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如芒背刺,让他有种杀人的欲望。
    但一言既出,他的傲气不容许自己反悔,只好冷着脸走下去,将周围一切目光都无视掉。
    似乎察觉到他的紧绷,周印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无疑透露出淡淡的愉悦,难得多话起来。
    他问云纵:“以你身上的灵石,买下白玉烟罗草绰绰有余,为何要偷盗?”
    云纵道:“先前我不知鉴宝大会会出现这种东西,后来到了司马良手上,他就更不可能卖给我了。”
    周印:“为何?”
    云纵:“我曾杀了青古门一个长老的儿子,他与青古门关系匪浅,也认得我。”
    周印:“所以你在拿白玉烟罗草的时候被他发现?”
    云纵:“不,这次鉴宝大会他搜罗的那些法宝灵药,都是给青古门准备的。镜海派两名长老带着镇派之宝投奔青古门,却是半路失踪,不知去向,所以司马良暗中受命,也有想以鉴宝来引出那两个人的意图。”
    那镇派之宝,如今就在周印的须弥戒里,两个长老却是早就化作骨头渣了。
    换句话说,这种消息,青古门必然密不外传,这人却能知道得如此清楚,他的身份势必然不是什么散修,更不会是小门派的弟子。
    只听得云纵淡淡道:“司马良辟了个内室,专门蓄养那些从良家抓来的女人,加以训练,然后送入青古门,给那乐仙老祖当炉鼎,他正在内室玩得开心,体力消耗过度,根本没注意到我拿了白玉烟罗草,所以我就杀了他,反正也是顺手。”
    周印:“……”
    两人路过卖零嘴的摊子,周印停了一下脚步。
    云纵:“怎么?”
    他见周印的目光落在那梅花糕上面,不由挑眉。“你喜欢吃这个?”
    “没有。”周印移开视线。“只是以前养了一只鸡,它很喜欢吃这个。”
    这个人会养鸡?
    鸡吃梅花糕?
    云纵嘴角抽搐,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场景:周印蹲在地上,拿着食物碎屑丢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对鸡说,吃吧,吃吧,吃吧……
    结界是由永宁侯府十位筑基修士和三位结丹修士联手所筑,沿着城墙一路将整个禄州城包围起来,水泼不进,针扎不入,插翅难飞。
    来参加鉴宝大会的修士,要么是散修,难以单凭一己之力突破结界,要么是不想得罪青古门或者南句国,愿意多等几天再走。
    站在城墙之下,可以看到一层若有似无,轻薄近乎透明,如水幕一般的结界,随着阳光照耀而反射出微微的天蓝色。
    “若是我没有受伤,灵力全盛时期,未尝不能破开这种结界。”云纵的手抚着城墙上的砖石,嘴角带起一抹冷笑,并不将这道结界看得如何高。
    “如果破开,这道结界会直接牵连到下禁制之人的感应,届时那么多人追上来,我们不可能应付得了。”
    云纵沉吟道:“你可会土遁术?”
    “不会,不过十三个人要维持这样庞大的一道结界并不容易,在某些地方,防守必然会很薄弱,可以利用这个弱点来突破,为我们出城之后争取更多的时间逃命。”
    “我看过了,这道结界只对人起作用,飞鸟鱼虫并不受影响,我们可以通过内城河出去,要容易很多,务求用最短的时间出去,否则我的伤势不足以支撑太多灵力消耗。”
    周印嗯了一声,又提出一些突破结界时需要注意的地方,两人一面往回走。
    下榻的客栈离城门颇远,需要穿过繁华市集,于是云纵不得不又一次面对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灼灼目光。
    周印没有与他并肩而行,反倒有意无意落后了半步,而且微微低着头,在旁人眼里,周印俊秀文雅,看起来就像是云纵的仰慕者之一,云纵还不理会他,实在没有太大的竞争力可言。
    “这位姑娘可是想出城而未得?如今城门被封,着急也无用,不如找一处坐下来慢慢歇息,我作东如何?”一名结丹初期的中年修士走了过来,拦路拱手,彬彬有礼,目光从云纵的纱帽上掠过,似要看清底下的容貌。
    女修的地位虽不如男修,但貌美的女修还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愿意奉承讨好的,更何况这白衣女子是难得的金丹女修,若能结成双修道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样明显的搭讪让云纵彻底黑下脸,凛凛杀气几乎要透过纱帽直射出来,让那人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他自然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就要露陷,更不能出手伤人,否则更要打草惊蛇,只好忍了气,听而不闻,继续往前走。
    那人见他不说话,还想再上前,周印看够了戏,终于出声:“她是我的道侣,道友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
    那人嗤笑:“你一个筑基修士,人家看得上你?”
    周印道:“可能因为我生得好吧。”
    云纵忍无可忍,抓了他的胳膊,用了点法术,两人转眼消失。
    “你适可而止了,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客栈厢房里,云纵一把将纱帽扯下来,面色带了几分狰狞杀气。
    周印瞥了他一眼,甚至还难得地笑了笑:“我只是帮你圆谎而已。”
    云纵冷笑,伸手抓向他后背。
    周印略略一避。
    衣袖卷出的灵力将他腰身缠住,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过来。
    周印伸手拍向他手腕。
    两人一拉一扯,顺势倒向身后的床榻,云纵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周印道:“不要在大白天做这种惹人误会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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