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这样的天,他更想窝在书房瞧书,他虽自负聪慧,但科考这事,还是要些勤恳的。
    来前,姚七便猜到是这么个结果,还好他做了两手准备,方才先去了一趟南巷,耳尖听见外头夏添的声音,他急不可待提醒道:“二姑娘来了!”
    孟鹤之蹙眉,果不其然,外头传来“叩,叩”敲门声,接下来便传来夏添道:“公子,二姑娘来了!”
    孟鹤之疑惑地看了眼姚七,便将书页合上,起身去敲门。
    她今夜穿的极应景,红色大氅披身显得她肌透比蕊白,一弯柳眉更显娇俏,今夜的她更多几分娇憨,孟鹤之一眼便定住了。
    唐霜眼眸微颤,咬了咬唇开口道:“可忙?”
    孟鹤之回神问:“不忙,想做甚?”
    唐霜余光瞧见姚七,她道:“今夜外头有花灯节,很热闹,老爷子入京好几日,也未出府过几
    趟,想趁着今日带他出去瞧瞧。”
    其实这话怎么都不该此刻的唐霜来说。
    可话既然说了,孟鹤之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回头看了眼姚七,见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笑,便知是他的注意。
    见他要怨怪,唐霜垂下眼眸,语气里似带了几分委屈:“不成吗?”
    孟鹤之哪里见的了如此,心咯噔一下,瞪了姚七一眼忙解释道:“倒也不是,你不知道,外祖父他身子不大好,这雪天里怕……”
    一旁姚七忙抢话道:“要说老爷子喜欢二姑娘呢,姚七来就是老爷子有这个打算,还真是想到
    一块儿去了,公子不必担心,老爷子自己心中有数,来前老爷子说了,他比旁人更了解自己身子,再者有姚七我在呢,有我在一旁看护,必不叫老爷子勉强。”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期期艾艾道:”老爷子难得来一次京,又恰遇见除夕,老爷子也是难得起这一回心思。”
    孟鹤之抿唇仍有些犹豫,姚七朝着唐霜使眼色,在他瞧不见的地方不停操着唐霜作揖。
    唐霜绻了绻指尖,在众人目光下忽见她那纤细白嫩柔荑拽住了孟鹤之宽袖,她鼓了鼓气道:“走吧,成不成?”
    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巴巴地看着他,是孟鹤之能瞧见的祈求。
    孟鹤之身子一滞,姚七在他身后瞧得清清楚楚,他家公子的脖颈处有青筋冒出,姚七见此便知这事成了。
    果不其然,他喉结滚动,须臾点了点头,唐霜见状才展颜,轻喘一口气,一副得逞的模样,而后便想收回手。
    只是手刚要撤回,小手便被擒住,被他左手紧紧含在手心,唐霜眼睫惊颤,脸已红透。
    姚七自也瞧见了,还未来得及偷笑,便瞧见孟鹤之狠戾的眸光扫射来:“还不去准备?”
    听听这语气,瞧瞧这神情,简直天差地别。
    姚七撇了撇嘴,心下暗骂自家公子倒是有两副面孔,但手脚极为麻利,忙应了一声,闪身出去。
    孟鹤之见他出去,眸光又定在唐霜面上,拇指细细摩挲她手背,唐霜只觉得密密麻麻好似有蚂蚁啃咬,脸已经红透了,索性袖子宽大能遮掩住他的动作。
    不然丫鬟在旁,她简直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孟鹤之自认算是已经得到了补偿,而后才抬步往外头:“走吧。”
    手忽从含握又被十指交扣,唐霜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见孟鹤之嘴角微勾,眼角好似都是愉悦道:“走吧。”
    下一刻便被他牵着往外走,今夜风雪大,他接过夏添手中的油纸伞,一手替她遮挡风雨,一手拉着她往外头去。
    南院里倒是还好,自出了南院后,便频频有丫鬟小厮驻足偷瞧,孟鹤之眼角去瞧唐霜,见她除却羞涩外,没有厌恶,便轻松了口气。
    除夕夜里,孟家上下都瞧见,二公子跟二姑娘一道儿出了府。
    要说好巧不好,其中恰有许管事劝了好久才出屋子的孟廊之,许管事瞧见时第一反应便是挡在孟廊之跟前,只是还是晚了一步,那两个大活人,如何挡得住。
    灯火摇曳,晚风轻拂,恰吹拂去两人交握的暧昧,不偏不倚地落入旁人眼里。
    只一刹,脸变青了。
    许管事自也瞧见了,此刻连头都不敢回,此刻恨不能拿大耳刮子抽自己,好端端的劝什么,倒不如还在屋子里,眼不见为净的。
    “二公子…..”
    他好不容易措辞,将要转身,便听到身后“砰‘的一声萌被猛烈摔上的声音。
    不出意外,许管事回头,身后已空荡无人了,唯有那因剧烈摔上而晃荡的门框。
    一阵冷风吹过,许管事“嘶”了一声,冷,真冷啊,今天。
    看着那晃荡不停的屋门,许管事眼里都是怨怼,得,又白劝了,哎,冤家,真是冤家。
    要说姚七办事稳妥呢,两人到府门前时,车马已经套好了,就连贺老爷子都已经到门口了,由此可见,这本就是早有准备的。
    孟鹤之当没瞧见,扶着唐霜上马车,唐霜在掀开车帘前,乘机甩开了孟鹤之的手,喊了声贺爷爷,便钻了进去。
    孟鹤之眼里划过郁闷,不过只是一瞬,便也钻了进去。
    唐霜本就不是什么活泼的性子,孟鹤之话更是少,尤其此刻跟老爷子憋气的时候,话就直接没了,一路上,唐霜已竭力找了不少话题,可这祖孙两,脾气是一个赛一个的硬,与她说话时,皆都温柔以对,两人说话时,便是都不吭声,你不说话,我也不答话,这倒是出乎意料的默契,一连几次,唐霜算是彻底泄气了,今日这和事佬,实在不好做。
    本以为今日也就这样了,只是下马车时的插曲倒是让祖孙两人关系缓和了些许。
    贺耽年岁毕竟大了,手脚迟钝得很,下马车时,虽手扶着车厢门框,但摇摇晃晃实在叫人心惊,唐霜瞧着都心惊胆战,要说怕什么来什么。
    贺耽眼前有一瞬间的晕黑,虽只是一瞬,但他人却失重,在车架上摇晃。
    众人都是一惊,却见他忽然又稳下身形,原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孟鹤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老爷子愣了下,看了眼他扶着自己的手,孟鹤之抿唇,话有些咬牙切齿说出口:“站好!”
    贺耽面色古怪的了下,也并未发怒,反倒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知道!”
    两人关系缓没缓和不知道,但是孟鹤之没松手,老爷子也由着他扶,唐霜瞧见眉眼弯弯。
    这除夕夜果真热闹,万家灯火通明,屋檐处处可见明亮灯笼,街边鞭炮响彻,地上随处皆是礼花,烟花亮在天际,孟鹤之几人便在这景象之中。
    姚七寸步不离守在贺耽身侧,孟鹤之则是两头都要顾着,既要仔细着唐霜的安危,又要注意老爷子的体力,负手跟在两人身后。
    见前头有人挤来,孟鹤之上前便护住唐霜,低声嘱咐:“今夜人多,且小心仔细些。”
    唐霜点了点头,低低道了声知道了。
    可孟鹤之放心不下,想了想便扯起自己衣袖,递到唐霜跟前,唐霜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牵着。”孟鹤之一脸认真交代。
    唐霜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是将自己当成小娃娃不成?
    她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孟鹤之挑眉:“要么我牵着你走,你自己选。”
    唐霜瞳孔地震,俨然不可置信,但见他神色,好似不是说说,见她不应,孟鹤之也不耽搁,行动上俨然迫不及待,上前便要去捉她的手。
    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倒是毫不避忌!
    唐霜一惊,忙避开,一把便牵扯住他的衣袖,声音有些磕磕绊绊道:“我牵了,牵了。”
    孟鹤之看了一眼,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唐霜一直跟在孟鹤之身后,也不知怎的,她越瞧着他背影,越觉熟悉,再加这场景,好似格外似曾相识。
    她脑海中忽闪过一模糊身影,可又实在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她募得顿下脚步。
    孟鹤之衣角牵扯不动,他忙回神看去,见她安然无恙,才轻松了口气。
    只是气还未喘息,便听她忽问道:“孟鹤之,我们之前是不是在除夕夜的街上见过?”
    两人都未发觉,不远处的酒楼窗扇半开,里头有人趴在凭栏处细细瞧着他们,端着酒杯的男子长得俊秀,目光落在唐霜身上,一声音尖细的男人凑到凭栏前手伸兰花的指了指唐霜道:“二皇子,那就是唐温伯之女唐霜,奴婢去唐家查案时瞧见过她,奴婢没说错吧,当真国色天香吧?”
    第58章
    高朝看了眼他,眼里闪过几分兴味道看向李幕道:“狗东西。原是打的这个主意。”
    李幕谄媚笑了笑道:“有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给殿下,只是殿下回来的有些迟了,叫孟家抢了先,不过殿下主意多,定有的是法子。”
    高朝又侧眸看了眼渐行渐远的唐霜几人,眼里闪过纠结,须臾便见他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女人而已,倒不配本殿费心思,何况是唐温伯之女,眼下唐温伯的案子在紧要关头,你也给本殿消停些。”
    李幕闻声眼里有些失望,又垂涎的看了眼唐霜的背影,只是见高朝冷眸射来,忙温顺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应道:“是,还是殿下睿智,思量思量周全。”
    美人只为赏心悦目,高朝见瞧不见唐霜,便收回了视线,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幕:“信还没截到手?”
    李幕心咯噔一下,他今日原也是交不了差,才想献上美人好暂时糊弄一回,却不想高朝不为所动,深知大祸临头,有些惶恐垂首应:”快了,快了,殿下也知道,圣上最在意邹将军,这所有往来私信都是黄绯直接收着,奴婢也在寻法子,只差个机会。”
    高朝面上也未见怒色,只是嗤笑一声,可这一声,李幕却忍不住打颤,眼里皆是惧怕。
    高朝淡淡道:“你跟在父皇身边也有二十几年了吧。”
    李幕点头:“自圣上登基后,奴婢便一直服侍在圣上身侧。
    高朝闻声点了点头,忽站起身来,走到李幕身前,李幕见状头也不敢抬,只是匍匐在地,看着高朝的绣金线的靴子。
    只见他微微躬身,手中酒杯倾斜,杯中酒水水流而下,如注全滴在了李幕身上,李幕察觉到身上温热潮意,身子都不敢颤。
    只听他边倒边道:“这么久了,还不叫父皇信任,李幕,你既如此不中用,本殿何须留你?”
    “殿下,殿下!李幕有用,再给李幕些时日,李幕必能交差。”
    高朝未应,只是问:“这酒温不温?”
    李幕不明高朝用意,身子都在发抖,生怕说错了便没了性命,不知该如何作答。
    “嗯?”高朝语气轻扬,李幕忙如实答:“温的,温的。”
    高朝点了点头,把玩手中的空酒杯道:“是吧,温得很。”
    见高朝应,李幕心喜忙点头道:“是,是!”
    只是他嘴角笑意还未来得及攀上,耳畔便传来高朝森冷声音:“只是不及活人鲜血温热。”
    李幕心蓦地一沉,脸都白了。
    高朝面露狠戾道:“三个月,至多再给你三个月,不然下回该流的,便是你身上的血了。”
    说罢便轻嗤桀桀笑了一声,而后“咣当”一声,手中杯盏摔了个细碎。
    李幕身上冷汗一层又一层,忙连连应道:“是,是,李幕明白,李幕明白……”
    只是高朝却未在应他一声,转身便出了厢房,李幕听见动静,小心小心翼翼地抬看了一眼,见当真没人,整个人便倒下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皆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而被偷窥许久的唐霜几人却浑然不知,几人在街上约莫待了有一个时辰,老爷子觉得有些乏了,在花灯节还未结束前,便上马车回府。
    马车上,唐霜频频抬头看向孟鹤之,想起方才他的答案,她便有些气恼,且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问他,孟鹤之真愣住一瞬道:“为何这样觉得?”
    唐霜如实回答:“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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