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们好像是打算先将这个村子的问题解决了。”云馥道:“我方才在那边看到很多人聚集,商议这些事。”
    宋小河朝云馥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那我也去看看。”
    云馥说:“正好闲来无事,我给你带路吧。”
    谢归也道:“我一同去,让我一直在房中坐着,我也心急。”
    几人说定,便一同前往云馥所说之地。
    昨夜出了事之后,各门派都增加了守夜的弟子,更是在周围都布下了阵法,时刻注意还有没有暴起的村民。
    今日天一亮,就有人起来在村中探查,想查明村民变成如此模样的原因。
    但几番搜寻一无所获,随着起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村子到处都是仙门弟子。
    甚至有些人查去了村民的家中,把人家吃水的井挖开一看,里面却不是水,而是血红色的淤泥,泥巴中全是泡得血红的骨头。
    有动物的,但大部分都是人骨。
    后来就有人,在一处地方发现了一个人。
    好些人都说此人蹊跷,围在那人身边问话,但云馥却看不出,站着旁观了一会儿之后便走了,又正好看到了宋小河和谢归三人。
    云馥带着他们又来此地,往那一指,“就在那里。”
    那是一座十分破败的小庙,从外面看过去,墙皮几乎全部脱落,墙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
    连屋檐都结满了蜘蛛丝,大门紧闭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
    庙前站着许多人,有些散开着说话,有些却堆聚在一处。
    宋小河向云馥道了谢,伸手拨开前面层层阻挡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的地方。
    进去一看,她就知道那些人说此人蹊跷的原因了。
    只见那庙前的台阶之下,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身体干瘦,皮肤黝黑,面上的褶皱一层一层,很明显就能看出此人年纪少说也有六十往上。
    这是到目前为止,宋小河在村中见到的第一个老人。
    他就坐在那里,怀中抱着一根木棍,双目发愣,不论身边有多么吵闹,也不管谁与他说话,他就没有半点反应。
    苏暮临的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盯着那老人看了又看,“咦?奇怪。”
    “怎么了?”宋小河低声问。
    “闻不到这人的气息。”苏暮临说。
    “你属狗的吗?还能闻到气息?”宋小河笑了一下,并未在意,而是大步往前走,在老人身边硬是挤了一个位置出来,然后说:“你凑近点再闻闻?”
    她是在开玩笑,苏暮临却当真凑过去,对着老头闻来闻去。
    这模样立即引起了身旁人的不满,“你们是什么人啊?”
    宋小河摘下腰间的石牌,举给那人看了看,说道:“仙盟。”
    仙盟在人界的作用本就等同于衙门在民间的作用,是以遇到这等邪祟奇案,他们自然有权力凭借着身份介入。
    宋小河的石牌虽然等级低,但也是猎师。
    身旁众人见后,便没有异议,稍稍给她让出来个位置。
    “猎师,”一中年女子对宋小河道:“此人是我们在村中找到的,唯一一个岁数大的人,只是不管我们问他什么话,他都拒不作答,你且看看他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小河是头一次举着仙盟的牌子下山办事,背着年纪稍大的人正正经经地叫一声猎师,还诚心要她探查,宋小河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羞赧地清了清嗓子,耳朵有些红,说道:“那我先看看。”
    正说着,苏暮临就靠过来小声说:“这是活人。”
    宋小河惊讶道:“当真?”
    他便点头,又说:“没有腐烂的气味,虽然气息并不明显,但仔细闻闻也能闻出来,他身上就是寻常活人的气息。”
    宋小河心说苏暮临的鼻子真有那么神?
    她疑惑地朝那老头看了看,他完全就像是一尊木偶人,没有表情,眼睛也没有聚焦,一动不动。
    于是就试着伸出手,朝那老人的手腕摸去。
    手还没碰到老人枯瘦的皮肤,就听头上传来一道声音,“你在做什么?”
    宋小河本就有些紧张,被这突然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就看见沈策正靠在檐下的柱子旁,正居高临下地看她。
    “好端端的,你吓我干什么?”宋小河埋怨道。
    “你的耳朵只用来听话,不听别的声音?”沈溪山反问。
    “谁那么闲,还会去听别人的脚步声?”宋小河撇嘴反驳了一句。
    周围的人都沉默着。
    仙门弟子,在入门之后所学习的基础课程,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仅仅要用视线抓住所看到的所有东西,更要学会如何用耳朵分辨各种声音,最重要便是时刻保持着警惕心,察觉出任何东西的靠近。
    这是非常重要的自保常识。
    沈溪山并不打算与她吵嘴,转移了话题,“你的手方才想干什么?”
    “我想摸摸他还有没有脉搏。”宋小河如实道。
    “别碰他。”沈溪山淡淡地说道:“他浑身上下,全是毒。”
    宋小河听闻,顿时吓得往后弹了一下,坐在了地上,嘴上道:“你可别吓唬我!”
    沈溪山说:“不相信,那你就摸一下试试。”
    宋小河当然相信。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说道:“你如何知道他身上有毒?”
    围在老人周围的弟子也都纷纷起身,后退了几步,场地变得宽敞不少,谢归也得以挤了进来。
    听到这句话,他就直接回答了,“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此人应当是喝过蛇妖的血。”
    宋小河眉头一皱,“蛇妖?”
    “蛇本身就有毒,但妖族的血对于寻常凡人来说,却有着奇效。不过至少是修炼出了妖丹的妖怪,其血液才能改变凡人血脉,使人变成一种半人半妖的物种。”谢归缓慢地说道:“但蛇妖有毒,是以此人喝了蛇妖之血后,毒液才会侵蚀全身,导致他身上的任何地方都具有毒性。”
    宋小河又去看那老人,先前只以为他是风吹日晒,加上苍老所以皮肤在那么黑,却没想到根本就是皮肤上覆满了毒。
    “这么说来,他也不能算作是一个活人了?”
    “半生半死的状态。”沈溪山从台阶上下来,站在那老人旁边,低头看了看,又说:“不过应该也活不长了。”
    宋小河道:“他是村里唯一一个活到这般年龄的人,若是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或许就能知道这村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或者,这里有没有什么邻村,找别村的人问一问也可以。”
    苏暮临道:“再往前百里都是渺无人烟,一片荒漠,这村子是最靠近鬼国的地方。我去观察过,这里的邻村像是在很多年前就全部走空了,只余下破败的房屋。”
    谢归也道:“看来要探查村中的事,只能从这老先生着手了。让我试试吧,反正我已经是腐败之躯,也不在意这些妖毒。”
    他说着便挽起袖子要上前,却被宋小河一把抓住了手腕,“不可,你现在本来就一副要死的样子,怎么还能让你去干这事呢?”
    谢归笑了笑,“多谢宋姑娘关心,不过我会一些探魂之法,此事还是我来比较好。”
    “那也不行,我来吧!”她信手往后一甩,一下就把谢归甩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只见宋小河两步又上前去,与那老人保持着一些距离,蹲下来盯着他。
    周遭安静了片刻,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溪山也低眸看着她,想着她应该还没蠢到明明知道此人皮肤有毒,还会上手触摸的程度。
    宋小河当然不会明知故犯,只是她的智慧,体现在另一方面。
    “苏暮临。”她唤道。
    “我在,小河大人,何事请吩咐!”苏暮临立即举手。
    宋小河十分认真地说:“你去找一条毒蛇来,咬这人一口,以毒攻毒。”
    “你直接杀了他,不是更快?何必浪费这时间?”沈溪山说。
    宋小河抬头与他说话,“我没有想要杀他。”
    “嗯,”沈溪山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你只是想要毒蛇咬他一口,死不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走到老人的边上,他蹲下来,肩膀还故意挤了宋小河一下,将她顶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又爬起来蹲好,瞪了沈溪山一眼,“说什么风凉话,难不成你有办法?”
    沈溪山道:“应当比你的办法好上一点。”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是空白的。
    随后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剪子,几下就将符纸剪出了个小人的形状。
    沈溪山扎破指尖,将血珠点在小纸人的脑门上。
    “且慢!”有人看了他的行为,猜到了些许,说道:“这是魂祭术?”
    沈溪山:“怎么?”
    “魂祭术消耗寿元,你怎能给这老人用?”
    “总归活了那么多年,也该活到头了。”沈溪山很是无所谓道。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宋小河不明白,转头问苏暮临。
    苏暮临不愧读了那么多书,立马解释道:“魂祭术是很多年前用于审问穷凶极恶的罪人所用之法,倒不是酷刑,只是将魂魄引于一个媒介上,此后便问什么就答什么了,不过这等方法很消耗人的寿命,且在行术的途中媒介毁了的话,人也就跟着死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将魂祭术用在这老人身上,问完了话,他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这样好吗?”宋小河看着那老人呆滞的模样,凑近沈溪山耳畔低问,“这样算不算是杀了一个无辜之人?”
    “你们只管人活着,却不管人怎么活。”沈溪山眸色淡漠,并未因周围人的出声制止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多时那之人的四肢也被点上了血珠。他将小纸人往空中一扔,纸人就飘浮起来,而后一下子就贴在了老人的脑门上。
    “快住手!”
    有人想想上来阻拦。
    “苏暮临,把人拦住。”沈溪山突然开口使唤起人来,“若是放一个来打扰我,我就揍你。”
    苏暮临一个飞扑上前,猛地抱住那人的腰,将人狠狠扑倒在地。
    随后他蹦起来,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大声喊:“谁也不许动!我倘若挨揍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宋小河对沈溪山说:“你凭什么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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