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累吗?”宋小河嚼着糖葫芦问。
    酸得要命的东西,她吃得津津有味。
    若非那是从她舌尖上汲取的味道,沈溪山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尝一口这玩意儿的。
    沈溪山道:“一天没见你了。”
    虽然话说得含蓄,并未直接表达意思,但宋小河听出来了。
    她有些羞赧,蹭了蹭他的耳朵,说:“我也想你。”
    “那今晚留下来,一起睡觉好不好?”沈溪山问。
    宋小河笑了笑,又塞了个糖葫芦进嘴里。
    半个时辰后,满嘴“想你”“喜欢你”的宋小河将黑袍披在身上,小脸藏进帽兜里,只露出一双东张西望,做贼心虚的眼睛,然后鬼鬼祟祟地乘着夜色离开了沈溪山的住处。
    沈溪山对此颇为不满,临走时缠了她好一会儿,嘴都要咬肿了才放人。
    授勋大会一过,仙盟里的天字级猎师又增加了一个。
    宋小河再也不是需要每日都去上课的小猎师了,每日的时间都清闲无比,宋小河不是去前山溜达,就是钻进万书阁里找书看。
    当然,她找的不是什么话本子,而是正儿八经的符箓书籍。
    如今师父师伯都已经过世,魂魄还在长生灯里养着,时不时亮一下表示他们还好好的,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这世间已经没有了梁清和梁檀二人。
    只是风雷咒是梁清毕生心血,生前他就希望梁檀能够将风雷咒学会,梁檀没能做到,曾将希望寄托在宋小河的身上。
    宋小河先前只想学剑,现在却捧着书一坐就是一整天,不断练习着风雷咒的画法。
    就算她学不会别的符箓,把风雷咒学会也好,如此便能传承下去。
    白日几乎见不到沈溪山,不仅仅是宋小河有事,沈溪山也没闲着,除却他自己的事之外,青璃还给他分配了许多算不上危险,但是有些麻烦的任务,有时候能缠住他三四日抽不开身。
    于是跟宋小河的见面,就只能在夜里了。
    宋小河的床榻小,睡不下长手长脚的沈溪山,于是每回到了深夜他都要被赶,出远门的时候一回头,眼神满是幽怨。
    宋小河就闭着眼睛,“快走吧快走吧,从小路偷摸地走。”
    苏暮临成了最闲的一个,闲到学习梁檀去别的山头偷鸡,左右手各提了一只,回来之后还感慨道:“我终于知道小梁师父以前为什么喜欢跑去偷鸡了,实在是山头太过无趣。”
    钟浔元的审问也结束了,那只魔兽是他从妖市中买的消息,之后用了很多人的命将其唤醒,藏在了那座山头里。
    他与关如萱计划着先破沈溪山的无情道,待他散了八成修为,必然会死在魔兽的爪下,但计划并不顺利,沈溪山的无情道没破,后来的阵法似乎对他也没什么效用,加上半路杀出个宋小河,魔兽就这样被斩杀了。
    而鱼皎,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想给师娘打造完整的躯体,恢复她的双手和双脚,因此走上了害人的道路。
    此三人皆是抽道骨,轮回三世不得入道途,关如萱余生囚禁在仙盟的牢狱之中,鱼皎与钟浔元以及吴智明三人,则处死偿罪。
    而关家也被一并牵连,关如萱的爹原本在审门任职,也受了惩处,连同整个关家都被仙盟抄了个一干二净。
    关氏掌家及其他长老等亲属一概折仙骨,废了毕生修为,带回仙盟继续审问。
    当初是众仙门联合起来与关氏订下约定,仙盟对此事追查到底,牵连颇多,更是重点审问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沈溪山。
    只是当初给吴智明传消息的人实在太过神秘,那阵法也无处可寻,仙盟不论怎么审问,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此事也就暂时搁置。
    千家仙门之中,关氏被除名,三代之内不得入道,其他参与其中的仙门则被没收了大量灵石仙药,并挂上了三十年之内不得招收新弟子的术法警字牌。
    宋小河听说之后一阵唏嘘,想着这关家为了不让家族落没,想尽办法害人,没想到最后反而加快了落没的速度,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连串的处罚降罪,连同先前的寒天宗和钟氏一起,仙盟大动干戈,趁此机会将仙门整治了一番。
    自然就引起了众多仙门强烈的不满,认为仙盟借故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于是不少矛盾在地方仙盟分部频发。
    当然这些火焰也烧不到仙盟总部,宋小河听了消息之后,比较关心鱼皎的师娘,杜雨瑶的双手和双脚。
    因为当日沈溪山说可以恢复,所以鱼皎才认降。
    问这话的时候,沈溪山正抱着她啃,从耳朵到雪嫩的脖子都留下了一串红痕。
    这些日子只能在夜晚见面,且只能相处一会儿,让沈溪山大怨气如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一样疯涨,他不再只满足亲亲宋小河的嘴,连带着脸颊,耳朵,脖子,都要遭他牙齿的挞伐。
    但他下嘴不重,留下的痕迹不会过夜。
    就这,宋小河还不专心。
    他不满地抬头,怨气直冲云霄,“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宋小河的衣襟微微敞开,锁骨上都有一圈轻微的牙印,面容通红,像是大片的红霞落在上面,眼眸也湿漉漉的,俨然一副坠入情潮的模样。
    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不相干之人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她看着沈溪山皱眉的模样,有些犯怂,怕被他按着啃好久,于是去捏他的手指,说:“我就是好奇嘛,你就告诉我吧。”
    沈溪山瞥她一眼,“鱼皎死了,双手双脚自然就能结在她身上。”
    “啊?”宋小河吃惊地瞪大眼,“但那是男子的手脚啊。”
    “医仙阁有位老医师,能塑骨换相,他先前欠我个人情,我便要他将鱼皎的手脚敲碎了重塑,接在他师娘身上正合适。”
    沈溪山将她抱起来,岔腿坐在自己的腿上,面对面的距离让两人更近不少,宋小河扭着身隐隐有躲的想法,沈溪山却抱得很紧。
    宋小河低着头往下看,就能将沈溪山的眉眼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实在是生得精致,从骨到皮,无一不是美的。
    但一双眉毛却相当有少年的英气,就半点不显得他面容阴柔,反而俊俏得惹眼。
    尤其是生在双眉之间的那一颗血红的朱砂痣,将沈溪山衬得如天神一般,半点不染凡尘。
    只是他眼眸里都是欲,于是就从云端落了下来,披上了暧昧的光彩。
    那股欲扯不断理不清,也一并将宋小河给纠缠住。
    她用指腹轻轻点了点他眉间的红痣,顺着英气的眉毛往下,落在漂亮的眼睛上。
    沈溪山不动,乖乖任她抚摸,喉咙滚了又滚,眸色暗沉。
    “宋小河。”他低声唤道。
    沈溪山身上最能表达情绪的地方,是眼睛。到了嘴上反而没有那么多话,不会像宋小河那样,十分坦荡地在别人面前轻易承认她的喜欢。
    是以,他每一声宋小河,其实就是在说喜欢。
    宋小河弯眸笑了,低头在他唇边落一个吻。
    烛光明亮,在地上映了少年少女拥在一起的影子,铺了一地旖旎春色。
    偶尔闲下来,在房中独处的时候,沈溪山也有短暂地反省过。
    这无情道确实是让他修得稀巴烂。
    不过这反省持续的时间非常短,短到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念头。
    难得偷了半日闲,沈溪山拎着糖,准备去找宋小河。
    路上却碰巧遇见孟观行,他见孟观行还没看见自己,马上掉转脚步往回走,却还是没逃过。
    孟观行喊着他追了上来,叹道:“年轻人腿脚就是麻利,走得这么快。”
    沈溪山微笑着看他,“我有事在身,脚步难免快了些,孟师兄莫怪。”
    “过个几日就要走了,你手头上的事还没忙完啊?”孟观行惊讶道。
    “走?”沈溪山问:“去何处?”
    孟观行满脸疑惑,“你不知晓此事?小河师妹要去南延,亲自将她师父和师伯的魂魄送去转世,盟主指派我同行,难道没安排让你也去吗?”
    沈溪山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连一个勉强的笑都没有。
    因为他的的确确,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何时的事?”他问。
    “十几日前了。”孟观行说。
    宋小河十几日前就已经打算前往南延,却压根没有向他提起。
    那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他同行。
    宋小河要撇下他,自己走了。
    沈溪山光是想到这,肺都要气炸,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半个月里,他每晚都会与宋小河见面,与她亲昵许久才分别。
    却没想到她早就计划着离开。
    沈溪山气得呼吸都不顺,独自在房中坐了许久,待所有情绪落下之后,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宋小河嘴里的喜欢,有几分真?
    又或者说,这份喜欢,在她的心里吗?
    沈溪山心里头长出荆棘,爬满了整个心腔,几乎要被这些莫须有的念头刺得鲜血淋漓,但他又想着,或许宋小河会跟他说,只是现在还没出发,所以没说罢了。
    他想,我可以再等等。
    四月眨眼便过,进入了五月。
    宋小河的生辰到了。
    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仙盟过完生辰再启程,送师父去转世。
    把这当做师父陪伴她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宋小河的生辰是五月初四,端阳节的前一日。
    虽然梁檀总是带着宋小河过苦日子,还放任她在泥巴里打滚,自己坐在旁边笑,但每回到了生辰,宋小河就会被他整理得干干净净,穿上新衣裳,然后他再去山下买一桌好菜回来。
    先前还有人说,你家小孩儿的生辰跟端阳节就差一天,何不并在一起过算了,作何分开?
    梁檀道:“并在一起小孩儿不乐意。”
    其实宋小河并未表达过不乐意,是梁檀不愿意将她的生辰跟端阳节并在一起。
    他喝多了,摸着宋小河小小的脑袋,说:“本来没爹娘就够可怜了,生辰还不给过,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可怜的小孩儿?”
    梁檀也是自幼没爹娘,但他没有这么可怜,他有一个总是事事处理得妥帖周到的兄长。
    今年生辰,宋小河得自己下山去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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