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又问道:“但是咳不出痰,对吧?”
    谢庆玲说是,“主要是干咳为主。”
    白苏了然的点了点头,小孩肺里有浊痰,随着咳嗽进入经络其他各处,所以把脉时有明显瘀阻,“落水是在发现这个病之前,还是之后?”
    “好像刚两岁的时候,刚开始教他认字,那时候也说不清楚。”谢庆玲很快捕捉到白苏的意思,“你的意思他阅读障碍和那一次落水有关?”
    “不一定,我可以确定的是他老爱咳嗽是因为肺里有浊痰,至于浊痰是不是也堵住脑中处理文字信息的经络就不可而知了。”白苏顿了顿,“你们家小孩心火上扰、浊痰瘀阻到经络,已经影响到五脏六腑的运行,最近他应该都很上火,心烦气躁,还多盗汗吧?”
    谢庆玲点头,“确实,每晚睡着后他后背都是湿哒哒的一片。”
    “心火上扰,越是影响阅读注意力,所以最好是祛痰化瘀,再将身体亏虚补起来看看情况。”苏也是第一次接触阅读障碍症,只能辩证脉象来治疗,“如果你愿意,我先给他针灸,然后你们再配合吃药。”
    谢庆玲迟疑了几秒后问儿子,“儿子,怕不怕针灸?”
    小孩眨巴着乌润的眸子,勇敢的摇头说不怕。
    “行,那我们针灸一次试试。”谢庆玲在外面等待时,听人说可以选择更好的银针,于是直接要让白苏用银针。
    “可以。”这会儿银针空闲着,白苏直接就用银针帮小孩扎了,“刚扎时有一点点疼,小朋友忍一下。”
    小孩很勇敢,“我不怕。”
    “很棒。”白苏夸了一句,然后小心帮小孩扎了银针,因为是小朋友,所以下针很慢,也很轻,轻得小孩子觉得像是被蚂蚁轻轻扎了一下,不是特别疼。
    等浑身上下都扎上后,谢庆玲很担心,小心翼翼地询问,“儿子,疼不疼?”
    “妈妈,我觉得不太疼,暖暖的,很舒服。”小孩仰起小脸朝谢庆玲笑了笑,宽慰着妈妈的心,“妈妈,你老说头疼,你也扎一下吧。”
    谢庆玲有脑血管痉挛引起的偏头疼,没有休息好会发作,平时倒也还好,“没事,我就是偏头疼,不严重的。”
    白苏说道:“如果不舒服可以一起治,不用额外再挂号。”
    谢庆玲倒是不差钱,不过确实机会难得,于是也拜托白苏一起看看。
    白苏帮她把了把脉,脉象沉弦,舌苔淡白,阴虚肝旺,痰湿阻络,但并不算严重,“你除了没有休息好会疼,其他时间应该不疼的”
    谢庆玲说是,“所以我说不严重的。”
    “扎几针吧,吃药调理一下就不会再发作了。”白苏征询谢庆玲的意思后,也帮她针灸了头,另外还开了养血平肝、化痰通络的药方,以首乌藤、鸡血藤、旋覆花、赭石等药材为主。
    另外小朋友的药以开排痰浊、通经活络、调理五脏阴阳为主,药性也相对温和许多。
    谢庆玲看到白苏给小孩用药很用心,顿时好感大增,等付钱时直接付了十万,多出来的就当红包了。
    收钱的程冬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医馆许多病人都出手阔绰的,他默默将要钱、针灸钱和赠与分开做好账,以免弄混了。
    白苏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给后面的人看诊,后面又来了一对夫妻,这对夫妻带着一个儿子,儿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小孩被两人扶着走了进来,刚走到白苏的桌子前,白净的脸就开始朝白苏挤眉弄眼,双手还来回摇晃,瞧着像个顽皮的小孩儿。
    小孩的妈妈范悦悦急忙挡住儿子的脸,然后和白苏解释,生怕她误会了:“白医生,我儿子不是在冲你做鬼脸,是得了舞蹈病。”
    “舞蹈病?”程冬冬听到这病症愣了下,“亨廷顿氏舞蹈症病?”
    范悦悦点头说对,“就是这个病,抽搐乱动像是在跳舞似的。”
    白苏听过这个病,这是一种急性风湿热中的疾病,在中医里应当叫痉证,“多久了?”
    范悦悦立即回答白苏:“快一年了。”
    “最开始表现是心烦气躁,注意力不集中,当时肢体动作变得十分笨拙、字迹歪斜,然后成绩退步了许多,我当时以为他夜里偷偷玩手机,为此还打了他,后来发展到没办法自主行动后才发现是生病了。” 2
    范悦悦后悔得很,“如果我们早些发现,也不会发展到这样。”
    小孩爸爸张黎明补充说道:“我们这半年一直再给孩子治疗,吃了许多药,但是都没什么用。”
    白苏听到这,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你们第一次找中医?”
    “对。”范悦悦家附近就是一个很好的医院,他们一般都去医院的。
    白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拉住小孩晃动的手,帮他把了把脉,脉象弦细,舌苔淡白,摸着有痰热内郁的情况。
    白苏又仔细问了一些情况,最后询问道范悦悦:“他最开始发病是去年冬天?”
    范悦悦仔细回忆了一下时间,“是去年十一月左右,生了一场病,想着吃药会有耐药性,就想着让他忍一忍,之后慢慢就注意力不集中,手拿不稳东西了。”
    “该吃药还是要吃药。”白苏叹了口气,觉得范悦悦就是胡来,“小儿为纯阳之体,受邪极易化热,尽量不要受冻感冒,生病了一定要尽快治好。”
    范悦悦也很后悔,“白医生,是因为当初生病后导致的?”
    白苏点头,“每一种病都不是无缘无故来的。”
    “你家小孩这病是风寒邪气入体了,然后引动肝风,风胜则动,项背强急,四肢抽搐。”
    程冬冬感慨了一句:“风寒邪气最可怕了。”
    感冒看起来是很简单的病症,但如果没彻底治好,邪气留在体内,就会慢慢引发脏腑失调、气血亏虚、痰阻血瘀等问题,一般成年人不会有事,但小孩就很容易引起抽搐、癫痫、脑膜炎、舞蹈病等这种痉病。
    范悦悦看白苏说得很深奥,直觉就很厉害,“白医生,那应该怎么治?”
    白苏看着挤眉弄眼的小孩儿,“针灸和吃药。”
    范悦悦和其他病人妈妈一样着急,“多久能好?”
    “吃半个月药后应当会有好转。”白苏取针直接帮小孩扎了风池、廉泉、极泉、环跳等穴位,下针后几分钟,小孩不再挤眉弄眼,但眼睛还是有些别扭。
    范悦悦欣喜出声,“白医生,我孩子好了吗?”
    “没有,只是稍微压住经络。”小孩风邪壅阻经络,津液减少,导致筋脉失于濡养,白苏运气针灸相当于滋润了一下筋脉。
    “之后继续过来,坚持半个月。”白苏根据小孩的症状,开了柴胡龙骨牡蛎汤来加减,镇肝熄风,祛风除寒。
    “谢谢白医生。”范悦悦接过药方后再三道谢说道。
    “没事。”白苏将药方交给程冬冬去抓药,然后继续帮人看诊,一直陆陆续续看了许久,知道傍晚天快黑时才停下。
    等病人都离开后,累了一天的白苏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幽暗的巷道,灯火阑珊,却空无一人。
    白苏拿出手机看了,倒是没看到檀越的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她发消息问了问,檀越说很快了。
    白苏笑了笑,转身回到后院,后院厨房里飘着附子猪蹄汤的鲜香味,她忍不住进屋打开砂锅看了看,汤汁奶白,光是闻着就知道它有多好喝了。
    “师父,好香啊。”程冬冬从来不知道猪蹄汤也能熬得这么馋人。
    白苏让何信买的比较瘦的猪蹄,也撇掉了上面的油,所以闻着很香却一点都不油腻。
    “什么时候才能吃啊?”程冬冬馋得肚子直叫唤。
    “等檀先生回来就可以吃了。”白苏盖上盖子继续慢慢熬着,大概又熬了小半个小时,等到何信和程冬冬的饭菜都做好时,后门传来敲门声。
    一般敲后门的,都是檀越。
    白苏快步去开了门,借着暖橘色的路灯看向外面,果然看到了一周多不见的檀越,他匆匆赶来,衣服上沾了一层薄薄寒气。
    “回来了?”白苏看着门外的檀越,声音不由提高了一些,她仔细看了看,发现经过这些天的恢复,檀越脸色不再苍白,瞧着精气神好了许多,“好多了?”
    檀越眉梢上扬,眼中带笑的嗯了一声,“好多了。”
    白苏担心他逞强,“真的?”
    檀越笑着抬起手,将手主动递到白苏跟前:“可以把脉看看。”
    白苏伸手摸了摸脉,脉象平稳,脑中淤血尽数散去,只剩下双腿瘀阻,但瘀阻情况也比之前明显减轻许多。
    檀越温声问着:“如何?”
    “好了很多。”白苏有些诧异,她离开前把脉瘀阻明显更严重的。
    “具体如何?”檀越又问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点点严肃。
    “脉沉细……”白苏听着檀越微严的语音,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辩证结果一一说了出来。
    等说完后发现不对劲,白苏疑惑的抬头看向檀越,恰好对上他还算满意的神情,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怎么那么像师兄在考校自己号脉?
    她正疑惑时,何信跑来喊吃饭了。
    白苏收回思绪,对檀越说道:“答应你的附子猪蹄汤已经做好了,进去吃吧。”
    她说着接过宁远的活儿,推着檀越快速朝屋里走去。
    屋内热气腾腾的,比屋外暖和不少,满桌饭菜香气扑鼻,更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檀先生,你终于回来了。”程冬冬和何信都围了上来,“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檀越朝二人礼貌的笑了下,多谢关心。
    “之前你们出车祸的消息传回来,我们都担心死了。”程冬冬他们吃了檀越那么多好东西,自然心底惦记着他。
    “还好没事。”何信又帮檀越介绍了一下曲大夫,“檀先生,这是曲大夫,以后你再让人送甜点过来要多送一份哦。”
    “你咋啥心底话都往外说。”程冬冬拉着天天盼着吃蛋糕的何信坐到椅子上,“稍微委婉一点点啊。”
    檀越笑了一下,随后朝曲大夫看去,“曲大夫。”
    “檀先生,你好你好。”曲大夫已经听说过檀越,对他的遭遇很同情,希望白苏能帮他治好,“檀先生,一路回来应当饿了,快点坐下吃饭吧。”
    早就饿了的程冬冬立即舀了一碗汤放到檀越跟前,“这个汤是师父特意做的,你一定要多喝一点,附子、干姜扶阳散寒,猪蹄还能以形补形,最后一句是师父说的,你多吃一点。”
    “……”檀越看向白苏,他的脚是猪蹄吗?
    “多喝汤好。”白苏默默端起炖了一下午的猪蹄汤,轻轻吹了吹,然后小口小口喝了起来,汤汁醇厚,口感细腻鲜香,热腾腾的喝着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好好喝!”程冬冬以前觉得猪蹄汤很油腻,不爱喝,但这次喝师父做的竟然觉得十分好喝。
    “热乎乎的,喝着很舒服。”曲大夫一碗汤喝下去,觉得坐了一天的老腰都不疼了,“霜降之后喝热汤最舒服了。”
    白苏看向坐在身侧的檀越,轻声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檀越拿着汤匙舀着汤,一如以往一般的香浓好喝,他轻轻点头,“很好喝。”
    “和以前一样好喝。”
    和以前一样?
    白苏手中的汤匙一顿,扭头狐疑地看向檀越,他是想说上次做的附子羊汤吧?
    檀越压了压嘴角,没做解释,先安安静静的喝完自己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附子猪蹄汤再说。
    喝过汤,浑身都暖洋洋的。
    吃饱后,白苏将檀越推去客厅,客厅里的灯亮堂堂的,桌上还放着刚才她在这里翻过的医书。
    檀越看着桌上放着的书和纸,“在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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