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生的时候,正是父亲准备去剿匪的时候。
    这剿匪的活儿前世是德妃父兄二人承下的,不知为何这一世会是父亲受到这个旨意。
    楚婉仪刚重生回来,脑子里混乱不堪,疯狂回忆才告知父亲剿匪时一定要注意的事儿。
    看到满面红光、成功剿匪回来的父亲,她一颗慌乱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此匪窝凶险之极,前世就连德妃的兄长也不能全身而退,虽成功废了那匪窝,身上却连中三箭,人差点没了。
    自从那次听了女儿的话,剿匪时死里逃生,楚卓便对这个不甚在意的女儿态度不一样了。
    楚婉仪深知要趁热打铁,经历过前世,她更是少走了好些弯路。
    不过是遇上事情前含蓄低调地说上几句,待事后楚卓发现她的话说中了,看她的眼神便渐渐从怀疑、戒备变成了坚定、火热。
    女儿次次都能说中,且替他规避风险,楚卓直接将楚婉仪看作了主心骨,遇上大事皆会先问一下女儿有何见解。
    楚婉仪快速看完纸上的内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纸张在她手里皱成一团。
    诗荷候在一旁不敢大声出气,也不知等了多久,楚婉仪这才动了。
    她将纸张丢入炭盆中,火苗很快便蹿了上来。
    诗荷被这火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炭盆看去,哪知这一看,竟看到一个“反”字。
    诗荷顿时吓得三魂俱失,纸张燃烧的速度很快,她再看去时纸张已成了灰烬。
    劈里啪啦灼烧的声响中,她听见楚婉仪轻轻笑出了声。
    即便离炭盆很近,诗荷却依旧被吓得浑身发冷,僵硬在原地丝毫不敢动。
    *
    楚婉仪送来的梅花经过好几个宫人之手,去掉了枝干上的倒刺等可能伤着人的东西,这才呈到了韩微面前。
    韩微瞧着枝干上东倒西歪、奄奄一息的梅花,颇有些惊讶:“楚婉仪竟觉得这梅花开得好?”
    “大抵楚婉仪的眼光也就这样吧。”萤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颇有些期待道,“娘娘不如让她再去重折几枝。”
    韩微看了眼外头风雪,摇头道:“算了。”
    毕竟是镇北将军的嫡女,圣上亲口承下的婉仪。
    想到这,韩微抿紧了粉唇。
    圣上让楚婉仪在宫门等已是下人面子了,若是她还真让人冒着风雪重新去折,这后宫里还不知道要怎么传她呢。
    韩微刚想让朝雨去回了楚婉仪,却得知楚婉仪自称身体不适自己先回去了。
    萤飞听了又被气得直跺脚,直说楚婉仪不够尊敬熙妃,目无尊卑等等。
    朝雨沉思了一会儿,煞有其事道:“不如奴婢去禀告圣上?”
    “免了免了,”韩微哭笑不得,伸手揽住她,“风雪如此之大,歇着吧。”
    韩微倒是懒得同楚婉仪打交道,楚婉仪虽不礼貌,但也省了麻烦。
    刺骨的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即便身处暖阁,也能感受到那细微的寒凉。
    韩微站在床边,伸手接住几片雪花。
    轻薄冰凉的雪花很快就在掌心融化,长安每年都会下雪,只是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晚些,
    乾和宫距御花园比长乐宫远,也不知圣上是否已经回去。
    圣上为她撑伞时湿了衣衫,外头又这么冷,不会生病吧?
    “娘娘,您怎么站在窗口?”萤飞走过来,给她披了件外衣。
    韩微猛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刚刚脑子里竟想着圣上!
    “赏雪。”她寻了个借口轻轻应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去。
    御前伺候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细如发,她着实是想多了。
    萤飞将窗关紧,看着熙妃突然间红了起来的耳朵尖,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赏雪还能让熙妃娘娘赏得脸红?
    *
    这场雪接连下了三四天,这才渐渐渐渐小了。
    韩微晨起打开窗户,就看见外头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空气清新又冷洌。
    抬头看去红墙绿瓦也都被白雪遮掩,积了厚厚一层。
    宫人们正努力扫着积雪,唰刷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太后大病初愈,如今雪也小了,后宫妃嫔们自然是要去请安的。
    长乐宫离永寿宫可比韶枫殿近多了。
    韩微起身没多久,御膳房的人就拎着热乎乎厚重的食盒过来了。
    萤飞帮着将早膳摆好,笑道:“圣上对娘娘可真好。”
    自从韩微被封为熙妃之后,韩微每日膳食便由御膳房的人亲自送来了。
    这宫里,除了圣上、太后与皇后,从未有过一个妃嫔能享此殊荣。
    第一次送来的时候韩微还在舒仁宫照顾良妃,等她回到长乐宫,知道此事时御膳房的人已经送成习惯了,甚至都与萤飞朝雨份外熟稔。
    都已经享受了这么些日子,再突然说拒绝,没个好借口,韩微着实不好意思去提。
    眼前的红枣枸杞粥冒着丝丝甜味,白米被煮得软烂入味,细滑的口感入口即化。
    御膳房的小太监见韩微用了好几口粥,这才松了口气,拜礼告退。
    他得日日向李禄公公禀告熙妃用膳情况,一开始他还以为只是例行报告。哪知有一次熙妃用得少了,他回御膳房的路走到一半,就被人架着去了乾和宫。
    他一个送膳的小太监,一辈子也见不着圣上几次,更何况是这架势,吓得他差点尿裤子,丝毫不敢抬头看向圣上,脑门抵在冰凉的石砖上,哆哆嗦嗦地报出熙妃不喜的菜名,还有那些欢喜的菜品。
    他满心忐忑焦灼地等着圣上发作,哪知他说完后,圣上竟将他放了。
    他想破脑袋了也想不出来圣上这是啥意思,总不能是圣上只是为了知晓熙妃娘娘喜好什么不喜什么吧?
    小太监退出去时悄悄看了眼熙妃娘娘,脸却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一旁的萤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熙妃柔柔笑了起来,那一刹那似是春风拂面,令人心动不已。
    小太监拎着重重的食盒,鬼斧神差地想到:熙妃生得这样好,说不定圣上就是为了知晓熙妃喜好呢?!
    韩微用了早膳,便赶去永寿宫。
    去的时候不少妃嫔已经在了,她如今升了妃位,正好可以与良妃德妃坐在一处,张淑仪见自己没法与韩微坐在一处,气得直嘟嘴,嘴上都能挂油壶了。
    韩微连忙用眼神安抚了她几下,又让朝雨将带来的香囊拿过去给她。
    手中的香囊做工精良,绣面虽不如绣局的绣娘那般精巧,但也格外别致,刚到手中便有一股淡淡的混着药香的清香,令人心神安宁。
    张淑仪只瞧了一眼便十分喜欢,正欲同良妃德妃炫耀、扬眉吐气一番,哪知道一抬头却看到德妃良妃手中都有了个新香囊。
    张淑仪:………
    不管!张淑仪骄傲地迎上德妃眼神,拿到了香囊她就开心!
    圣上都还没有呢!
    韩微看着三人的眉眼官司觉着好玩,忍不住笑了几声,就听见太监扬高了音调:“太后到!”
    韩微朝前看去,与太后出来的还有个王贵妃!
    德妃低声道:“她怎么出来了?”
    王贵妃本该在禁足中,可如今却搀扶着太后的手腕,姿态格外亲密地同太后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王贵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方的韩微,她脸色冷了下来,俯身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太后笑眯眯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太后手腕上套了个成色十足的红玛瑙手镯,她轻轻拍了拍王贵妃,冷眼睨了下韩微。
    韩微心中一紧,能明显感觉到太后对她的不悦。
    她在最上方坐下,又让人摆了个椅子给王贵妃坐她旁边,俩人姿态格外亲密。
    王贵妃脸上带笑,眼中满是得逞的得意。
    想让她禁足,也得看看太后同不同意。
    若非韩微,她也不会被圣上禁足,关在熙雅宫这么些天。
    要不是楚婉仪提醒她让她送礼求助太后,还帮着她去太后面前说话,她还要再禁足好几个月!
    韩微眼眸低垂,虽说她最开始给太后送莲瓣兰,得了太后一次撑腰,罚了赵婕妤,可后来太后为了王贵妃给韩微冷脸,又莫名罚了她几个月的月例,韩微心中对太后早已无感。
    “哀家前几日病重,便免了你们请安,”太后巡视了一圈在坐的妃嫔,说什么客套话,直入主题道:“可哀家没想到,有些日子没见,这后宫竟多了个不懂规矩的人!”
    殿内瞬间噤若寒蝉,大家心中皆打着鼓,快速思忖着近来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规矩的事儿,惹得太后不快。
    太后的目光直直看向韩微,冷声道:“熙妃,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韩微起身行礼,语气分外平静,丝毫没有王贵妃期待的惊慌失措。“回太后,臣妾不知。”
    王贵妃狠狠地瞪了韩微好几眼。
    韩微抱着良妃的大腿又如何,太后若要开口罚人,良妃只有闭嘴的份儿。
    太后也没想到韩微态度虽恭敬却平淡,她顿了一会儿,这才重重哼了一声,高声斥骂道:“果真是个没规矩的!”
    钱嬷嬷先前在韩微那儿受了罚,如今得了机会,立刻积极起来,恨不得能将自个儿没有的面子找回来。
    她接到太后眼色,当即冷声道:“熙妃娘娘,太后身处病中,你非但不前来永寿宫侍疾尽孝,反倒去舒仁宫照顾良妃娘娘。太后与良妃,孰轻孰重你难道心中不知??”
    良妃如今病好了,脸色本红润了不少,可听见钱嬷嬷这话,脸色顿时就青了。
    太后这是觉着她不配受到韩微的照顾?
    良妃心中充满嘲讽,不过是装模作样的生病,堂堂太后竟还敢有脸拿出来说!
    钱嬷嬷有些激动,说话的音量就有些响亮,整个永寿宫正殿都回荡着她的声音。“熙妃娘娘,你非但不向太后尽孝,反倒卯足了劲儿缠着圣上。”
    太后冷声开口:“如今年关在即,朝中事务繁忙,你这般着实有失分寸。”
    “本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可哀家听闻你对自己亲生父亲都冷漠至极冷漠,任由他贬往崖州,就足以见得你是个没孝心的!”太后厉声道,“如今哀家倒是感受了个切实!”
    太后与钱嬷嬷讲了一通,听得韩微脑袋有些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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