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花也胆战心惊的过来拉架,揪着步九照的衣角小声说:“别了别了,都下课了,完成作业也没用。”
    步九照闻言就把孙灵犀放了下来,可他却猛然转手,十指揪住柳不花的衣领,厉声质问他:“她咒谢印雪死,你就这样干看着?”
    “好好好……”
    柳不花觉得步九照现在的这样子,很有可能也要把他架到天台外沿的上空去,赶紧顺着他的意思瞪向孙灵犀骂:“你没素质!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这句骂连个脏字都没有。
    步九照怒视柳不花,最终丢下一句“不孝子”就挥袖离开天台。
    柳不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还得灰溜溜跟在他后面赶往一楼去看谢印雪。
    步九照不在天台了,孙灵犀却仍是怕他,战战栗栗去绩效考核表那给谢印雪投了正票,剩下还没投票却对谢印雪做出过承诺的参与者也担心步九照杀个回马枪,纷纷去投正票履诺。
    何威和吴月寒眼巴巴看着投票的人一茬接一茬上前,偏偏就是不给他和吴月寒投票,不禁发问:“我的呢?你们怎么不给我投?”
    孙灵犀方才被步九照像是捏蝼蚁一样侮辱,正愁没地撒火,见状便怪声怪气嘲讽他们:“你们俩不是摆渡者吗?npc又不会死,你们要这票也没用,还投什么?”
    没错,他们是说了这种话。
    自己挖坑埋自己,何威和吴月寒心中再有万般不甘,现今也无言可对。
    无奈之下,吴月寒只能拿出自己的底牌:“你们谁给我投票,我明天就把额外的小红花给谁!”
    听到他这么说,裴清嵘掀了下眼皮看她。
    吴月寒还以为裴清嵘为他开出的条件心动了,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我们两个明天待在一起,你先给我鞠躬完成【人】课作业,然后我再把额外的小红花给你,你就可以通关了。”
    裴清嵘勾唇笑起,满意道:“倒也不是不行。”
    吴月寒像是抓住了救命浮木般长舒一口气:“所以你今天给我投正票吧?”
    “对。”裴清嵘说,“那你明天就在404教室等我吧。”
    吴月寒看到裴清嵘真给她投了正票,哪里还想得到其他,只欣喜的连声答应:“好好好。”
    何威如法炮制,终于也从其他参与者那为自己拉到了足够的正票。
    而教学楼底下,一心想要看看谢印雪伤得如何的步九照真跑到这里,与青年仅有数步之隔时,他却缓缓停驻脚步,恇怯不前——谢印雪那身霁青色的衣裳,腰部以下的位置全红了,步九照即使不靠近他,光看这颜色,都似乎能嗅到那种血液独有的铁锈腥味。
    它黏腻、沉重……裹住自己吸入肺腑的每一缕气息,使得步九照望着谢印雪轻阖的眼睫,脑海中就像是被隆冬的深雪掩埋,一片空白,任何思绪都难以汇聚,唤回他的平静或理智。
    直到青年睁开双目,抬眸与他对望。
    步九照丢失的静漠与淡然,此刻就在谢印雪眼中。
    柳不花哒哒跑到谢印雪跟前,询问他:“干爹您方便走路吗?”
    谢印雪弯眸,温声道:“不太方便。”
    “那我去拿行李箱来推您回去。”
    闻言柳不花就撒腿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两分钟后,他就拖来了谢印雪带到副本里的那个行李箱,并搀住谢印雪胳膊,像是想扶他坐上去。
    步九照抿紧双唇,虽不发一言,却也默默的走上前想帮一把手。
    毕竟以柳不花现在的体型来说,光靠他一个人,很难把腿脚不便的谢印雪搬到暂且充当轮椅用的行李箱上。
    结果步九照才刚摸到谢印雪细痩的小臂,还未用劲,就看见青年用那双他以为已然骨折断裂的腿踩地,自己站起并坐到了行李箱上,然后重新无力的垂下腿……装瘸。
    步九照愕然地看着他。
    这时也从天台下来的其他参与者看到谢印雪还睁着眼的刹那,表情比步九照还震惊,陈云更是激动道:“谢先生,您没出事?!”
    “咳咳……”
    谢印雪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靠着轮椅拉杆,蹙眉咳出几口血,俨然一副气息孱弱,脸色惨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晕厥过去的样子。
    柳不花现在倒皱眉摆出担忧的架势了,使劲推着行李箱佯装焦急道:“让一让,我要带干爹回去休息了。”
    “那我来帮您。”陈云马上奔向行李箱想出力。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行李箱,就被步九照挥开:“不用你。”
    说完,步九照就和柳不花一左一右,推着行李箱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陈云见他们的确不需要自己,便没有再勉强,回过头看了一眼谢印雪坠地时留下的那片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眼睛微微睁大:“这里……”
    那片半干涸的血迹中央,横倒着数支仅有单个指节长度的红粉笔。
    陈云俯身将其捡起,放到掌心观察了会断面,这才发现它们其实来自于两根完整的红粉笔。
    用过粉笔的人都知道这种东西有多脆,放到手里没拿稳,落到地上便会在顷刻间断裂成长短不一的数截,就像是……高空坠落骨折的人腿。
    陈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也许这几支粉笔出现的位置实在太过于奇怪的原因吧?
    并且说起来,谢印雪坠地后留下的这摊血迹虽然看着渗人,却几乎闻不到任何血腥味,唯一残存的几缕铁锈味,还是谢印雪刚刚呕血时遗留下来的,眼下正随着青年的离开而渐渐消散。
    陈云垂下眼睛,默不作声将这些粉笔揣进自己口袋中,还环顾了一圈四周,查看附近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动静。
    幸好,没什么人在看她。
    大家都看着谢印雪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裴清嵘、魏笑和孙灵犀等人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就像是阴雨天气的夜晚,除了冰冷阴凉,再无其他。
    宿舍楼那边,柳不花和步九照将谢印雪推到他的房间门口后,谢印雪一看后面没人跟上来,干脆自己下地开了宿舍门,灵活的旋身进屋。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步九照想到自己在天台为谢印雪急得团团转,挨了顿揍不说,还和一群小学生模样的参与者掐架时的模样,就觉着他简直是个小丑。
    “这就是你的不方便走路?”
    他冷冷的扯了下唇角,露出个没有半点温度的笑容。
    谢印雪也望着他笑,眸中眼波涟涟,不见丝毫愧疚。
    笑得步九照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哪都使不上劲,想对着谢印雪生怒,又被青年出口的轻语抚平:“对,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走路。”
    噢……所以他不是外人?
    步九照周身的寒意如同肉眼可见般快速褪去,须臾后,他虽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却和缓了不少:“你的衣服,换一下吧。”
    这句话说尽,步九照抬眸瞥了眼还站在谢印雪腿边的柳不花,皱眉强调道:“等柳不花走了再换。”
    柳不花也就是现在看着脸嫩,可他年纪比谢印雪还要大几岁呢,再说都是男人,自己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又怎会不知步九照是什么德性?
    这个人晚上的心里话他全都听到了!
    步九照天天想看他干爹的身体到底白不白!
    所以柳不花当即扬首:“我们俩一块走吧。”
    步九照指着门,不屑的嗤道:“你先爬。”
    柳不花不和步九照正面杠,直接跑去和谢印雪告状:“干爹,步九照好凶啊。”
    谢印雪把柳不花护到身后,挑眉问:“你凶我干儿子做什么?”
    “我凶他了又如何?”步九照见谢印雪又是独护着柳不花,整个人登时阴沉了不少,“你要帮他凶回来吗?”
    “我怎么会凶你呢?”谢印雪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想摸步九照发顶,“天台上发生的事我都听到了,你那么孝……维护我,我很喜欢。”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孝”字?
    步九照闪身避开谢印雪的触碰,紧拧的眉头不仅没有因着谢印雪的哄话松开,还有越发深皱的趋势,他昂首看向谢印雪,凝着青年的双目。
    半晌后,他忽地转身,一言不发径直离开。
    柳不花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怎么是他先爬了?”
    谢印雪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躺到床上闭目假寐。
    柳不花知道谢印雪这是要休息的意思,便也不再说话,低头走出谢印雪的宿舍,想回到自己房间去,谁知刚走到楼梯口那,他就被步九照叫住了:“柳不花。”
    “诶?”柳不花咦了一声,“步九照,你没走啊。”
    步九照面无表情,不和柳不花扯别的,直截了当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就要你还。”
    这个人情是【写】课那次,他让步九照和刘翌组队时欠下的,柳不花也没忘记这件事,便点头说:“好,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步九照道:“我要你帮忙,撮合我和谢印雪在一起。”
    柳不花瞪大眼睛,想也不想就下意识地反驳了:“不可能。”
    但他这句“不可能”,并不是指自己拒绝帮忙,而是指步九照不可能和谢印雪在一起这件事。
    那日柳不花和谢印雪虽谈到了步九照,但谢印雪没和柳不花深讲有关步九照的太多事,因此柳不花直到现在都还以为步九照和谢印雪一样,大概是某个玄门的法道传人,厉害是挺厉害的,可惜怎么就对他干爹动了情呢?
    柳不花心忖自己还是善良,便上前苦口婆心劝说步九照:“步九照,虽然我知道我干爹的魅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抵挡得住,追求他的过江人士多于鲫,你爱慕他并不奇怪。但你不要也想不开啊,你既也是玄门中人,那你就应该很清楚我干爹的命格特殊,刑亲克友,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什么人在一起。”
    “过江人士多于鲫?”步九照眯起眼睛,又是一声冷笑,“那他怎么没克死你?”
    “你这人怎么听话不听重点呢?”柳不花觉得步九照这要针对他有些过分了,“重点是你和他如果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步九照根本听不进劝:“不会有好下场是什么下场?”
    柳不花一边揣摩,一边说:“普遍认为首先是断子绝孙,但你们俩男的,好像没我干爹这命格也是这结局……”
    步九照眉尾挑高,反问他:“不还有你这个儿子吗?”
    柳不花:“?”
    步九照:“我觉得能当你另一个爹,这下场挺好的。”
    柳不花:“???”
    “不是。”喜欢谢印雪的人是多,但那些人往往知道其中利害后便放弃了,柳不花觉得步九照是还没遭受过毒打所以不知道这种命格的厉害,便给他说了最恶劣的后果,“你自己不怕是一回事,但你有其他亲人吗?说不定他们也会因你和我干爹在一起而受牵连,被克到诸事不顺,损福折寿。”
    “还有这种喜事?”步九照听完心情反倒更好了,“我还有三个哥哥,如果他们全死了,我就摆酒席请你吃饭。”
    柳不花:“……”
    步九照抬手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稍微整理了下衣服,站在高些台阶处居高临下睨着柳不花,沉声说:“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平时离谢印雪远些就行了,别打扰我和他相守不离。”
    不是前面还说要撮合的吗?
    怎么到这就跳到别打扰他们相守不离了?
    柳不花看着步九照心愉快意,负手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拍着大腿感叹:“孽缘啊……”
    要不是现在谢印雪休息下了,他怎么着也得再折回去,将步九照这事好好再与谢印雪说说,如今来看,就只能等到明日再讲了。
    可这么大的事柳不花心里哪藏得住呢?
    然而入夜后,当窗外的属于别人的声音响起时,柳不花就不担心自己那些心里话藏不藏得住了,因为其他参与者的心里话,比他和步九照这种区区拘泥于情爱和父子关系的格局大多了——
    刘翌想的是:“裴清嵘要吴月寒在404教室等着他,那我就早点过去守在楼梯口,等吴月寒一来就把她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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