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好像可以接受,不过这样做存在一个问题,郑书问他:“要是在你来之前,我就被别人先找到了呢?”
    闻言谢印雪抬起右手,用食指绕起自己一根发丝,几圈后绕出一团拇指大小的黑线,将其交到郑书掌心。
    郑书垂眸细看,发现这团黑线光滑泽亮,颇有韧性,但总体要比谢印雪及腰的头发长不少。
    “你头发有这么长吗?”
    郑书抬头狐疑地打量着谢印雪,却感觉眼前的青年唇色愈发浅淡,仿若身上所有的颜色都随着这团黑线被一起抽离,整个人快透明了似的苍白,声音也更轻,透着绵绵的病弱:“晚上用这些线在地上绕成一圈,然后站进去别出来,今晚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看到你,但在我对你说话之前,你不能出声。”
    “真有这么神奇?”
    把一根头发的作用说得这样玄之又玄,换成其他人郑书是必定不会信的,但这话由谢印雪说出,他还是有七分信,思索几秒后就说:“那你干儿子今晚要不要也吃药?吃的话能不能加我姐一个?不能就让我姐站进去,她给你药,我自己想办法躲躲。”
    郑书觉得他还能熬一熬,想把这个能好好休息一晚上的机会让给姐姐穆玉姬。
    实际上谢印雪今晚就是打算把从郑书这里拿到的药给柳不花用,他自己再去找其他护士拿药,既然现在郑书主动提起了,谢印雪便没有拒绝,颔首道:“可以,你们站一起咳咳……”
    短短一句话还没说完,青年便猛地咳了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般剧烈。
    “干爹?”柳不花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按住轮椅,语带担忧道,“我扶您回病房躺躺?”
    谢印雪没有出声,只微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像是连个“好”字都无力说出,叫郑书很难不怀疑谢印雪回病房躺下后晚上能不能重新爬起来。
    他默默望着青年逐渐远离的背影,片刻后竟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谢印雪。”
    青年闻声停下,侧身回眸,耳侧的几缕碎发顺势滑落在颊畔,轻晃着叫郑书微怔。
    “你……”郑书讲了一个字便骤然回神,硬生生改了口,扬起手里的线团语气生硬,“这个东西能用几次啊?”
    谢印雪没回答,只勾起唇角冷冷笑了一声。
    “这不是想清楚你打算和我合作几次嘛。”郑书耸耸肩赶紧摆出吊儿郎当的姿态,捏着线团挪开视线看向别处,等缓过来那股不自在的劲后再抬头,谢印雪早已没了踪影。
    “你在看什么?”
    穆玉姬和郑书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对他再了解不过,当即就提醒道:“我记得谢印雪在上个副本和一个男人很亲近,感觉他们俩关系不简单。”
    “关我什么事?”郑书先是一副“和我无关”的态度,没过几秒又低声嘟囔,“再怎么亲近这个副本也没见着那男的啊。”
    “呵呵。”穆玉姬学着谢印雪的模样冷笑了两声,“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个副本到底怎么通关吧。”
    “我有在想我有在想……”郑书揉着头顶的银毛,神情开始变得认真,“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好像只要保证自己不被病人找到就行了,就算被找到了,最烂的结果也不过是能看到他们的幻觉而已,没什么难度。”
    但也仅限于是“目前”。
    毕竟这才第二天,还没到晚上,后面几天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眼下都是未知数。
    大概是今天的治疗任务和昨天相比耗时很短,护士参与者们吃完了护士餐后天还没黑,回病房或宿舍的话时间太早了,所以无论是护士参与者还是病患参与者都想在医院里再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各处路线,前者是为了寻找夜晚的躲藏地点,后者则是为了方便找人。
    郑书跟穆玉姬虽然已经和谢印雪约好了今晚在病人娱乐休闲区汇合,但由于不想引人注意,他们仍随其他人一起在医院里装模作样地走着。
    谢印雪则因为身体不适,让柳不花直接推他回病房了。
    病房内只有他们两人,他一进屋,就垂着眼睫对柳不花说:“这个副本也许会死很多人,如果没有步九照的话。”
    而步九照是摆渡者npc,换句话来说,这个副本可能会难到通关方式只有一条:找到摆渡者npc,和他做交易换取活下来的机会。
    “这个副本对奇门秘术的压制不同以往。”
    谢印雪抬起右手,盯着自己微颤的指尖轻轻蹙眉——他不过是用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藏人阵,现在却连抬手都费劲,加上他在这个副本中患上的死尸幻想症,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很难像在赫迩之梦号上与船客怪物对峙时那样进行快速移动和高频率躲闪,何况他还有一个柳不花要护着。
    “啊,这么难吗?”柳不花有些疑惑,“那您还让其他人找您做交易换取通关的方法?”
    “到时候卖了步九照就行,这也不算骗他们。要是找了步九照他们还无法通关,那就得死了,死了也正好没法找我寻仇,左右我不会吃亏。”
    谢印雪理直气壮地说着,把“奸商”二字诠释得明明白白。
    “有道理。”柳不花恍然大悟,给谢印雪竖起两个大拇指,“只要您活着,真到危急时刻,干爹您把我也卖了都行。”
    “傻子,卖了步九照也不会卖你的。”
    谢印雪摇头笑着骂了柳不花一句,眼波流转间甚是温柔,还想摸摸干儿子的脑袋,结果手伸出去才记起这个副本干儿子脑袋没了,就只能轻轻落在他肩头拍了拍。
    可他们俩“父子情深”的画面,落在某个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谢、印、雪——”
    那人咬牙切齿地叫着谢印雪的名字,活像是碰见了仇人死敌般愤懑,迈腿冲进病房推开柳不花,从他肩上攥起谢印雪的手,握着青年的细腕一字一句怒道:“我都听到了!”
    “嗯,我也早就看到你了。”
    谢印雪点点头,步九照就站在拐角处,身影反射在玻璃墙上,他一眼就瞧见了。
    既然如此,步九照就更不明白他为谢印雪放血开小灶付出了那么多,谢印雪怎么连骗一骗哄一哄他都不愿,说起扎心的话来时丝毫不加遮掩。
    他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当我聋?”
    “往好处想。”谢印雪闻言扯了下手腕,把男人带向自己,然后侧过脸,用面颊蹭着步九照的手背,温顺的好似被驯服了一般,说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起码现在你知道我哪怕在你面前也不会说谎了。”
    步九照:“……”
    步九照心中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但他对着主动与自己亲近的谢印雪撒不出来,只冷笑一声恨恨说:“你这嘴真是又尖又利。”
    “噢?你怎么知道的。”
    谢印雪眉尾高挑,再度侧脸,用唇瓣在男人的手背皮肤上缓缓摩挲:“亲我时被扎到了吗?”
    勾引他?
    呵,没有用!
    见状步九照也挑高了眉梢,松开手指改去捏谢印雪的脸,把他的双唇捏成小鸡嘴,意有所指道:“等我‘扎’你时,希望你也能往处想。”
    谢印雪:“?”
    “……捏够了吗,你过来做咸么?”
    这下谢印雪笑不出来了,他被男人捏着脸,连话都说得含糊不清,催促他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人,不然等会病房这来了参与者,他们俩“偷情”的事就瞒不住了。
    “今晚你不是要去找护士拿药?”步九照哼了一声,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委屈,“我晚上见不到你了,就想来看看你。”
    到了晚上,谢印雪如果离开病房碰到了步九照,那根据副本规则他就要被送回病房,所以谢印雪要找护士拿药就不能和步九照见面。
    谢印雪拍开他的手揉着自己的脸,听到他说出理由有些好笑:“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一个晚上而已。”
    “我们一个月才能见面这么七天。”步九照却认真道,“我会想你。”
    ——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过分直白。
    也是,他们每隔一个月才能“相会”几日,这样一看还真有种异地恋的感觉——不过他们有在“恋”吗?
    谢印雪想弄明白这件事,所以他直接问了:“步九照,你是不是喜欢我?”
    步九照则答:“是。”
    谢印雪已经快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问步九照这个问题了。
    第一次问,步九照矢口否认;
    第二次问,步九照踌躇难定;
    第三次问,步九照避而不议;
    而这一次,步九照回答的干净俐落,仿佛本能一般脱口说出。
    谢印雪望着他灰色的眼瞳,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话音一落,谢印雪就看到男人那双如同迷雾,藏匿尽世间光芒,只剩下冷寂和阴霾的眸子里忽地涌现出一阵狂热,像是燃烧的焰火和极寒的霜雪,那样对比鲜明,违和却又并立的存在着,如实告诉谢印雪——他是真的很喜欢他。
    在上个副本中,他看到死去的菩娑婆叉变回人的尸体时,步九照提醒他不要着相。
    可惜这世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担子,步九照也瞒着他许多事,他们彼此都清楚,却都彼此不提不谈,他们是这样心有默契,这样通怀灵犀,纵然都清楚不该着相,却都偏偏甘愿着相。
    “你真不幸。”
    谢印雪抿唇微笑着,不知是在说步九照还是自己。
    步九照睨着在旁边曾经提醒过自己谢印雪命格刑亲克友,千万别喜欢他,此刻真把自己当盆花了不言不语,跟死物一样的柳不花道:“是,我已经发现我很不辛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情真意切地说:“但你如果真能把我那几个哥哥克死,我会很高兴。”
    “……这事后面再说吧。”
    谢印雪不知道步九照那几个哥哥是什么身份,他们之间又怎么会结仇到这种地步,只觉得自己和步九照“私会”太久了,让步九照赶紧走,结果还真是这样——步九照前脚刚走,卞宇宸和十三后脚就回病房了。
    他进病房看见谢印雪被步九照捏红的面颊,便忽地开口:“谢先生,一会儿不见,你的脸色好像红润了不少?”
    谢印雪瞥着他,慵声道:“是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卞宇宸问他:“什么喜事?”
    谢印雪道:“我干儿子有干妈了。”
    卞宇宸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谢印雪话中真正意思,然后笑着送上祝福:“果真是大好的喜事,祝你们白头偕老。”
    在锁长生中谁不是时时行走死亡边缘的人?卞宇宸给出的祝福语很吉祥,谁知谢印雪听了却说:“我不,我要长生不老。”
    卞宇宸:“……”
    怎么回回都让他接不上话?
    不过这也代表着谢印雪正面承认了,他在锁长生里的最终的目的不是活下去,而是获得长生。
    十三听完这些话没任何反应,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卞宇宸则是深深地看了谢印雪一眼,说的话仍旧滴水不漏:“是吗?那祝你我都能得偿所愿。”
    谢印雪弯唇,眉眼含笑道:“那就多谢卞先生吉言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卞宇宸揉着额角躺上床,像是想在夜晚来临前好好休息会,可他睡下没两分钟,又突然用手肘撑着床榻,直起身体望向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谢印雪,“说起来谢先生这个病还真是有些折磨人,你都不能躺下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2022过去的这半年,我感觉我活得太痛苦了,因为我的病情反复,无法稳定病情。
    我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很久了,是2型,所以以前一直被当做抑郁症来治疗,吃的全是抗抑郁药以至于几乎没有治疗效果,病情恶化是从18年开始的,如果有老读者追更过我《不死》那本书,也许会有人记得我在开更后不久的作话里说过我失恋了,不过我病情恶化不是失恋带来的痛苦,分手是我提的,因为前男友患有抑郁症,他跟踪过我,在我和父母逛街时忽然发消息给我,说“你今天穿的绿裙子”很好看,在我年大学和父母在外住酒店时,把我拉进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小群,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我懂了,有个群功能叫“距离定位”,可以显示群成员和你相距几米,他当时用这个功能追我到了同一个酒店同一层楼,但无法确定房间号,他让我告诉他房间号,我咬死了没说,当然这和他以前威胁过要我有本事别出门,不然就要要杀了我相比,我觉得没有特别恐怖,我很怕死,就提了分手,之后他就给我发来了他割腕的照片,吓得我差点报警了,可惜我一直是很包子的性格,不论是他还是小时候受过的伤害都没勇气这么做,也容易心软原谅他人,因为受了刺激所以从那年开始我的病情恶化的非常快速。
    我很惜命,自己去医院治疗,因为我有哮喘,经常往返医院,治病也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包括朋友自杀去世,我妈妈被骗了很多钱,她一直对我寄予厚望,导致我压力特别大,开始失眠,有幻听幻视,以及被害妄想,后来是真的想死,又是割手又是砸家大闹一场这件事就瞒不住了,就发生在之前我连载《暴君》断更时,但这也很好,因为我父母知道我的病以后对我的唯一要求就是希望我活着,在我没写文没收益的时间里我甚至还能啃啃老,他们也基本不会骂我了,讽刺的是在这以后我妈才告诉我,她以前也有这个病,让我知道我患病不是因为曾经某个朋友指责我不够坚强的原因,而是因为家族遗传。
    由于我病情发作较严重时,我会有被害妄想,这会让我无法信任任何人,我会完全关闭我的社交,让我感觉我好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动态,没有人觉得我是“存在”的,我就会平静下来觉得很安全,这也是大部分朋友很难联系到我的原因。
    然后就是断更问题,断更不是我不写,我会在电脑前坐几个小时,不看手机,可是没法写出正常的句子,有点像《闪灵》里的男主,打出来的词句无法连贯成正常语序,要不然就是莫名发呆,我觉得我只出神了两三分钟,但实际上过去了十多分钟甚至更久,并且在这种情况下,我长时间失眠,两天一夜不睡觉都是常态,这样的熬夜让我心脏和胸痛去医院好几次了,吃了奥氮平吃完就能睡可是睡了很难清醒,基本就是睡十几个小时,起来吃顿饭,洗个澡洗洗衣服又去睡几个小时,再起来吃饭,再去睡觉,两天就这么过去了,等吃药把病情控制住后,才会猛然惊觉时间流逝的这样快速。
    目前我的病情控制的又很好了,我会尽量保证日更,并在状态好的时候加更把文写完,我的信用已经破产了,可能这次保证也不能信任,但我在这一刻真的是真心这样想的,也想努力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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