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的是成衣店的开业计划?”沈聿反问。
    怀安赶紧拍马屁道:“不愧是您,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爹,您就是当代的管夷吾、孙叔敖、百里奚呀!”
    沈聿只是哼笑,回头看向妻子,许听澜故意扭头去给芃姐儿换衣裳。
    原来这小子已经不声不响的把他娘给搞定了。
    怀安察言观色,觉得自己要完,丧眉搭眼的,连脑袋上耸着的两个小揪揪都耷拉下来。
    谁知老爹居然说:“好孩子,知道帮娘亲分担,值得奖励。”
    怀安转悲为喜,眼睛亮亮的:“真的?”
    “真的。”沈聿道。
    怀安凑上去:“奖励点什么呢?”
    沈聿露出慈祥的笑:“翰林院一日游。”
    怀安笑容尽失:“我不去,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正因为没什么好玩,才叫你去。”沈聿穷图匕见:“以后休沐日之外,都跟着我去读书。”
    怀安像被雷击了似的。
    “娘——”他看向娘亲,疯狂暗示,合作计划还没开始呢!
    许听澜自知理亏,递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我不去!”怀安扑到老爹身上,扭曲爬行尖叫恸哭:“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沈聿被他夸张的反应弄得有些懵:“翰林院有那么可怕吗?”
    “有的!”怀安泪眼婆娑。
    翰林院是什么地方?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加社科院,再加中央秘书处啊。里头书山墨海,除了经史文章就是一窝老神童。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咸鱼官二代,不想再结识任何大佬了!
    怀安捶床懊恼,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刚游手好闲没几天,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老爹抓了个正着呢?居然还要带娃上班,这合适吗?
    老爹用目光告诉他,这非常合适,就这么定了。
    怀安一脸生无可恋:“爹,翰林院共有多少个状元?”
    沈聿大致算了算:“侍读、侍讲、修撰……一共四位。”
    翰林院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学历,状元就有四个,连沈聿这位探花都算不得什么。
    怀安都傻了,这是捅了神童窝吧!
    他自暴自弃,一头栽进柔软的锦被里。
    许听澜笑道:“在哪里读书不是读书,干嘛搞得如此痛苦?”
    沈聿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你在我值房里做自己的功课,不会有人打搅你。也不会有人问长问短,让你作诗对对子背文章。”
    怀安泪眼婆娑,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聿一脸真诚。
    怀安擦擦眼泪:“骗人是小狗。”
    沈聿压根不接他这茬,抖抖他的功课:“去把偷工减料的功课补上,补完再睡。”
    怀安哀嚎一声,这下不但失去了自由,还要补齐功课,连“企划案”都被老爹扣了,简直是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等他垂头丧气的拿着功课离开,沈聿将手里那张“企划案”轻飘飘的搁在许听澜身边的榻桌上。
    许听澜一条一条的看:“还别说,我儿这些点子还真新奇。”
    沈聿笑而不语,拿起一旁的书接着看。
    “你真打算带他去翰林院?”许听澜问:“明儿不是还要去王府授课吗?”
    沈聿道:“只去半日,让子渊替我看一会儿,不碍事的。”
    子渊是谢彦开的表字。
    ……
    次日,怀安背着小书包,被老爹牵着手来到翰林院。门口有四颗槐树,进门是磨砖对缝的八字影壁,穿过三重门来到署堂,堂中就是老爹的值房。
    他好奇的四处打量,院子里除了槐树,还有梧桐树和石榴树,树上已经缀满了红彤彤的石榴,居然无人采摘,树下还有一口大鱼缸,九尺高的夹竹桃开的缤纷热闹,菊花也开始打骨朵儿。
    怀安还没说话呢,老爹就堵住了他的嘴:“不许爬树。”
    怀安再要张嘴,老爹又道:“不许碰夹竹桃。”
    他闭上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跟着走。
    邹应棠常年不在,曾繁今日去了王府,值房里只剩谢彦开和陆显。
    见到怀安,两人都挂起手里的毛笔凑上来。
    陆显赞道:“好俊秀的孩子。”
    谢彦开上来就囫囵怀安的脑袋:“这是谁家的娃娃呀,长得这么好看?”
    怀安缩了缩脑袋,感觉他在撸猫。
    沈聿笑道:“怀安,叫谢伯父、陆伯父。”
    怀安打了个躬:“谢伯父,陆伯父。”
    谢彦开笑道:“原来是小怀安呀,听说你不到一个月气走了一位先生?”
    怀安瞳孔震颤,谁在造谣污蔑本公子?
    他乖巧顺从的形象瞬间绷不住了,很认真的与这位谢伯父辩解:“是鞭策是鼓励。陆先生决定回家准备殿试了,不是怀安气走的。”
    “怀安。”沈聿提醒他讲礼数。
    谢彦开笑得不行,对沈聿道:“难怪我那表弟直对我说,从没见过这样机灵的孩子。”
    怀安这才想起陆先生就是这位伯父介绍的。
    不过谢伯父和陆伯父二人与其他大佬不同,或许是文凭太高,对别人的学习成绩压根没兴趣,既会不考他背书,也不起哄让他作诗。
    跟有边界感的大人相处,实在是太舒心了,午饭都能多吃半碗。
    午后,祁王府来接沈聿的轿子到了翰林院大门外,沈聿把怀安托给两位同僚照看,拿上牙牌匆匆出门去了。
    翰林院的差事确实很清闲,且整个京城的官员体系里,只有翰林院是五日一休沐的。两位伯父从午后就一直在讨论苏木花椒、布帛柴炭、市井奇闻,手下的编修、典籍入内禀事,也无非是签几个押罢了。
    五天一休,朝九晚五,没加班没压力没有勾心斗角,怀安想,这不就是梦想中的工作吗?可再一想想得到这份工作的代价,他立刻就醒了。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第55章
    怀安在老爹的值房里来回转看, 谢、陆两人也不管他来回乱走,直到他把一整个值房都逛遍了,回到老爹的分座, 才问两位伯父:“我爹去哪里了?”
    陆显道:“去了祁王府,给祁王家的小世子上课。”
    谢彦开怕他等得着急,添道:“大概申时就回来了。”
    怀安才不着急呢,巴不得老爹别盯着他, 只是比较在意一个问题:“去祁王府上课,是领一份俸禄,还是两份?”
    陆、谢二人都懵了。
    沈明翰家境挺好的呀, 莫非两口子为了锻炼孩子, 跟孩子装穷?
    虽然诧异, 谢彦开仍然好心的告诉他:“当然是两份。”
    怀安满意的点点头:那就放心了!
    又转念一想, 祁王世子,那不是比自己还嚣张的月亮前主人吗?他居然落到老爹手里了?!
    这可真是天理昭张,报应不爽啊!怀安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两位伯父看他的目光更怪异了, 怀安连忙敛笑, 捧起了《孟子》,开始背书。
    背了没几句,谢彦开和陆显的职业病犯了, 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为他讲解经义。
    怀安托腮凝神听着。能蹭到两位状元的小灶, 他自然倍感荣幸,要知道他们做经筵讲官时, 可是给皇帝和满朝文武讲课的。
    谁知讲了没有一刻钟, 丙辰科的状元和癸丑科的状元居然发生了分歧, 就“天人合一”应将“天道”与“人道”视为两端,还是应以“人道”为核心, 将人道天道化等一系列问题展开了激烈辩论。
    真真的是引经据典、指古摘今。
    怀安一脸无语的望着两位大佬:要不您二位出去打一架?
    吵到我背书了。
    今天这段背不完,我爹又要扣我的点心,你们看看谁赔?
    ……
    沈聿终于理解了祁王的话,荣贺和怀安确实不一样,怀安闯祸是有逻辑有目的的,还很擅长踩着大人的底线来回蹦跳,荣贺则全然没有规律可言,漫无目的,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刻会干出什么事来。
    当然,他沈聿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他对怀安心慈手软,因为那是亲生的,荣贺又不是……
    午后,荣贺爬到树上摘柿子,一群宫人太监围在树下紧张兮兮的喊:“世子小心啊,世子抓紧。”
    看到沈聿来了,一拨人心虚的围着沈聿打躬作揖:“沈师傅来了,沈师傅里边儿请!”
    沈聿还以为自己进了澡堂子。
    他起先没看到树上的荣贺,直到见书房里空无一人,才知道人在树上。
    沈聿也不恼,翻出一套《千字文》溜达到院中,大马金刀的在树下石凳上坐下来。吩咐左右:“劳烦将梯子撤下去,人都散一散,本官要为世子授课了。”
    众人一脸懵:授课?在树上?
    可祁王殿下和王妃早有吩咐,凡是沈师傅说的话,要不折不扣的施行。于是他们撤了梯子、凳子,作鸟兽散。
    “哎?沈师傅?”荣贺坐在一根横着的粗壮树杈上傻了眼:“喂,你们怎么走了?扶我下来啊!”
    但见沈聿一脸宽厚温和的笑:“没关系,世子喜欢在树上,那就呆在树上听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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