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烟跟着郑晚秋礼佛的时候, 规矩很多,有专门的人提醒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动作,又或者不能做什么,总能及时提醒。
    回忆起来,她和薄望京规规矩矩并排站,心里稚嫩又甜蜜地想佛祖好像证婚人。
    明亮的烛火风情摇曳, 她每次许下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而经历无数个冰冷寂寞的夜, 又会质疑。
    她真的配得到他的爱么。
    再后来, 配不配已经不重要, 奢望一个人爱自己,成功的几率比登月还难,她不觉得自己是那个幸运儿, 便降低了要求, 只要他不爱别人就好了, 冥行盲索地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能过。
    席烟付了香火钱,总共十块。
    还挺良心。
    别的景区这么一筒没个半个百下不来。
    只要和贩卖人类希望挨上边儿, 要么贵到离谱,要么低到扼腕,不存在中间数。
    半天没看消息,朱小麦的消息成堆了,除此之外还有条秦孟桓的,说是渠道搞定了,下周和船公司谈合作,看能不能降点运输费。
    跨国贸易,运输成本很高,要是能谈下来,可以省下许多钱。
    席烟坐回长椅一边看朱小麦她兢兢业业发过来的营业图,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一边说茶包卖得不错,另一边斟酌字词吐槽吸引不了路人进来喝一杯。
    她捧着手机陷入苦思,薄望京轻而易举将手机夺走,从买完早点到现在,她正眼瞧他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如果和在家里一样,大家各做各的,出来旅行做什么。
    席烟被吓到,还以为谁来抢劫,看清拿手机的人是谁后,有些恼:“管这管那,现在连手机都不让我玩了?”
    她屏幕没熄,薄望京正大光明瞥了眼她屏幕上的对话框。
    席烟担心他查她手机,别的没什么,她和舒畅的聊天记录不能被他看到,没什么好话。
    薄望京虽不风流,但席烟断定他手机里有很多蠢蠢欲动的女生,他不主动,不代表人家不主动,随便找一条都能闹他,激将道:“你要是看我的,我也要看你的。”
    薄望京不慌不忙关上她手机,没有继续探索的意思,将手机拿出来,好似随便她看,“世界上能查我的只有一种身份,你要是认,我每天给你查一遍。”
    这人永远能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细节上得寸进尺。
    席烟在这种时候十分开窍,瞬间明白了他在暗示什么。
    以前是他强逼的,要是今天她拿了这个手机,就当她同意和好了,方方面面的。
    席烟立马缩回手,怎么看这黑色机子怎么烫手,不在乎道:“既然你这么说,说明里面没什么秘密,我不想看了,没意思。”
    薄望京瞧见了她的动作,唇边逗玩的味道散了散,眼尾的水光在树影下一晃一晃,寒津津眯起来,勾着笑睨她:“高中跟踪我的时候不见你胆儿这么小。”
    “为什么不敢看你心里清楚。”
    席烟低头不肯说话。
    薄望京不甘心地抬了抬她的下巴,“就不肯再赌一次?”
    席烟憋闷道:“赌什么?”
    薄望京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强迫她看向自己,将人四指一拢,多余那根指向心脏,淡淡道:“赌这儿。”
    香火缭绕的大道人潮涌动,喧闹嘈杂,席烟却只看得清他的脸,嗡嗡声中唯独他的声音最清晰。
    她心跳得很剧烈,不是心动,而是心慌。
    她将手缩回来,像被烫到一样,“不要,我不赌。”
    她脑子飞快运转想起许多可能性,血液倒流,手冰得像冰块。
    她很害怕,她怕信了他的话,哪天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不是她所有的样子,突然不喜欢她了。
    或者现在他只是没完全得到她,还有新鲜感,一旦她同意,他失去追逐的兴趣又抽离了怎么办。
    又或许他喜欢的仅仅是小时候救过他的小女孩,他恋慕的是想象中的白月光,和她长大后的本人大相径庭,有一天他意识到这个事实,又将她丢弃怎么办。
    单恋他十年花光了她所有勇气,她不想重蹈覆辙。
    席烟现在只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薄望京没让她跑,牢牢握着她的手,像安抚被猎人狙中慌乱逃窜的小兽,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等她平静下来,又强迫她抬起头,盯着她眼睛,分辨她的情绪。
    他在读心。
    席烟从所未有的冷静,说:“薄望京,你对面是佛祖。”
    在佛祖面前撒谎会有业报。
    薄望京鼻尖嗤出一丝笑,“然后呢?”
    算了,他也不信这些。
    席烟拎起香筒,仔细地吹了吹上面的灰,“没然后,香店老板给我写了一个拜佛的顺序,你要是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
    薄望京还是跟来了。
    说是跟也不算。
    缘弗寺庙宇众多,长得还特别像,薄望京被席烟绕来绕去绕得没耐心,干脆抽了纸条牵了她的手带路。
    结婚这么几年他们话题不太多,主要是席烟也不关注经济板块,顶多就是看看哪个认识的圈内人上了头版,大概要往哪个方向发展。
    见着些道貌岸然的采访,和认识的共同好友调侃两句。
    更专业的,没有了。
    换句话说,她和薄望京根本不是一类人。
    薄望京以前也从不将就了解她,哪个时间段流行什么,上了什么新,珠宝包包,只管花钱买了送,就当尽了丈夫的责任。
    他的朋友,除开那些表面上恭维的厉害的,比较熟的只有江昊东,两人各怀鬼胎地围着他聊,气氛倒比往常轻松些。
    说起江昊东,都说他现在畏妻得厉害。
    席烟想起那些传闻便笑,“那么不着四六的人也有这一天。”
    薄望京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遇上对的自然会收心。”
    席烟把之前疑惑的问题提了出来,“你俩性子一个冷一个热,喜欢的东西都不一样,为什么你独独和他关系好?”
    薄望京轻笑了声:“照你的说法,百分之九十的夫妻都不应该在一起。”
    席烟眼皮一抬,看他眼里含光,里面好似藏了点别的,立马错开。
    两人一路按着顺序礼拜,薄望京虽不信这些,但懂得颇多,他不像炫耀自己才能的伪学者,看到什么便滔滔不绝,都是席烟看了碑文介绍苦苦思索不得解,他才会在她纠结的地方说一两句。
    席烟跪得很虔诚,还拜了四方。
    薄望京问席烟求了什么。
    那个曾经一门心思都是他的小姑娘,彼时她的腰条不像现在这样柔软,也不敢与他比肩同站,他们的界限泾渭分明。
    他看着她卷曲的长睫眨了眨,彻彻底底掩去瞳孔的情绪,笑眯眯告诉他:“我求世界和平。”
    她终究长成了理智的大人。
    -
    临近黄昏的时候,曹子墨忽然来了酒店。
    席烟走了一天,想约个spa舒缓一下,结果前台没听清,以为她要找人按摩,恰好客房服务里有这一项,还很体贴地给她派了个男技师。
    薄望京开门的时候脸都黑了,进都没让进,在客厅里冷静了好几分钟,才沉着脸去问她:“怎么回事儿?”
    席烟觉着自己真冤,无奈解释事情原委,最后还说:“你要不信再给酒店前台打个电话,他们都录音了。”
    薄望京要是不信她,看到那男的就发作了,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辩解。
    事情发生后两个人一直没说话,不知道是情绪不稳定导致病情加重还是什么,薄望京不像以前一样占有欲上头非得黏她一阵,将人弄得里里外外都是自己味道才罢休。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头,闭眼假寐,时不时捏一捏鼻梁,好似头很疼,拿手机打了几个字,曹子墨就来了。
    什么也没说,俩人就出去了。
    席烟乐得自在,重新约了酒店的spa,对于前台工作的疏忽,她小心眼地提了几句,都是人精,对面立马知道自己给客人造成了麻烦,连连道歉,并说有需要的话可以给她先生解释。
    席烟只是想倾诉倾诉委屈,没多大事儿。
    前台还是满怀歉意地说会送他们些点心水果做补偿。
    八点多钟的时候,微信上突然有人添加她为好友,备注是曹子墨。
    席烟刚通过,对面就发了好多图片过来。
    都是医院挂水的。
    曹子墨:“太太您好,薄总让我别通知您,但是我觉得还是1銥誮得让您知道。”
    “薄总病了两三天,刚才量体温烧到了四十度,听医生的意思,放别人身上早扛不住上医院了,高烧不治疗会出问题,他是真不要命。”
    “为了能陪您,他昨天硬生生完成两天的工作量,工作到凌晨。”
    “今天一天怕打扰您兴致,所以也没提自己不舒服的事儿。”
    对面噼里啪啦打了这么多字,席烟一下消化不了。
    曹子墨缓了一两分钟,最后小心地问了句:“您要不要来看看薄总?”
    第42章 是我的边疆
    席烟很有自知之明, 她不算一个哪哪儿都拔尖的人,但从小到大被夸的最多的是懂得感恩,也算孝顺。
    旁人对她的好有三分, 她便会还回去五分。
    薄望京做了一摊子烂事儿, 好歹为了能让她度个痛快假才撑到现在。
    便是个陌生人或者无由来的追求者,席烟也愿意送上一捧花,道一句:谢谢您辛苦了。
    只不过这个人是薄望京, 才让她对这件事有不真实感,无端怀疑他是不是另有所图,否则那样冷情冷性的人怎会轻易付出。
    她动了动手指, 对曹子墨回道:“好好照顾你老板。”
    曹子墨情商高,这样含糊的回答就是答案,便没继续骚扰她。
    席烟做完spa刚好九点半,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在酒店待不住,出门走走, 边呼吸山野清新空气,边打开朋友圈看留言。
    点赞占提示小红点大部分, 评论热热闹闹的走偏, 压根没说什么景好漂亮, 问她去哪儿之类的公式化问题,全是在八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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