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
    没等辛怡反应过来,邢则两根长指钳住她下巴,辛怡顺从?抬头?,跌进那双比夜色更浓深,更容易引人陷溺的眼眸当中。
    仓促间,辛怡别开头?,小声咕哝:“我没事的,没碰到。”
    邢则放心,可仍是盯着她额头?看,似乎更想亲眼验证是不是真的没事。
    辛怡心乱,怪夜色深,怪路太长,赌气似的转身,自顾自往前走。
    却听,邢则口袋里的呱唧忽然大叫:“豆腐~”
    辛怡:“……”
    她到底好奇,恰好他们已经通过施工路段,脚步放慢,等邢则走上前?,两人并?行。
    呱唧探头?出来,机灵的眼睛遥望三轮车离开方向,聆听吱吱嘎嘎的声音,鸟嘴一张:“豆腐~”
    出口的腔调韵味悠扬,时空在眼前?压缩,仿佛能够看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小贩,走街串巷卖豆腐。
    学得太像,导致晚归的行人听到声音四下张望,寻找卖豆腐的小商贩。
    辛怡好笑又无语:“它是从?哪里学来的?都可以开辟副业,当个活字招牌了。”
    三轮车行至路口,调转方向,转眼消失,呱唧盯得出神,身体探出来更多。
    眼看它模仿成瘾,不想造成误会,邢则当机立断捏住它的鸟嘴。
    他也挺无奈,“治疗闲暇,瞿盈盈会带它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前?不久看的是部年代剧。”
    电视镜头中有卖豆腐的画面,腔调独特,入耳难忘,呱唧学习能力又快,没想到会被它记到现在。
    辛怡失笑?,微微弯身,用?指腹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呱唧很享受,鸟头?昂起来。
    盯住它,辛怡陷入思考。
    见她半晌没动静,头?发被夜风扬起,一缕接一缕往自己身上搭落,邢则瞄一眼,极快地敛目。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辛怡撩了下头?发,应该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神情转为凝重,“我要?说一件事,可能会有点?离奇,不过却是真实存在的。”她忽然并?拢五指上举,“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邢则脚步放缓,安静听她说话。
    受到他眼神鼓励,辛怡将压抑在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我半年前?发生过一场车祸,修养期间,偶然发现我可以感知到动物情绪……”
    辛怡回顾过往,揪出所有不值一提的细节,丰富完善整个叙述,力证自己绝对没有说谎。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前?路寂静,每个字都如同乍落的雨花,留下点?点?印痕。
    说到末尾,辛怡心揪,偷眼去看邢则。
    他侧脸与夜色相融,无法?判析神色。
    辛怡紧张,做出最后陈词:“就是这样,我那天第一次见到呱唧,并?没有从?它身上感受到任何负面的、不好的情绪,反之?,它对周围是好奇的,充满探索欲的。”
    邢则依旧没说话,脚步总是走走停停,连同辛怡的步速都被他带乱。
    辛怡到底没信心,究竟会不会被邢则试作脑子有毛病,做出决定,她承认有很大的冲动成分。
    自从?与邢则相处以来,她总是处于被照顾的一方,如此一来,显得她好没用?。
    自厌作祟,迫切想要做得更多,更好。
    可偏偏专业领域她完全是门外汉,直至呱唧失踪。
    辛怡处于破罐破摔状态,踢了踢脚下台阶,“我刚刚之?所?以确信呱唧在楼下,就?是因为感受到它的恐惧无助,很强烈。”
    事情成功解决后,辛怡欣喜,原来偶然被赋予的能力并非毫无用?处,这也是促使她吐露秘密的主?要?原因。
    邢则毫无回馈,辛怡的心逐渐下坠。
    彷徨之?际,耳边忽听一声“呱”。
    辛怡扭头?,对上呱唧的眼睛,毫无杂志,极为清澈,见她看过来,又“呱”一声。
    邢则笑说:“它肯定在感谢你。”
    辛怡犹疑着观察他,执着于一个答案:“你信我吗?”
    邢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眺向远处楼群,嗓音略沉:“吃过蛤蜊吧?这种软体动物有种神奇的能力,它的软肉部分具备感光功能,通过光影改变,可以迅速识别危险,钻入泥沙之中。1962年底,有名俄罗斯女子自称可以用手指‘看’东西,即便是被蒙住眼睛,她依旧可以凭借右手中指跟无名指读书看报,有人猜测,她的手指上是否具有跟蛤蜊相同的感光细胞。不过真实性存疑,现在也无从考证。”
    辛怡不明其意,不过,邢则所?说的内容足以吸引她。
    人行道?被占,两人又不得已走在自行车道上,邢则调整位置,确保辛怡被保护在里侧。
    他继续说:“蝙蝠可以利用?回声定位,有人从?中得到灵感,制作了一种响板,来帮助盲人,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不过因为人类脑中缺少类似蝙蝠的听觉中心,实验失败了。”
    邢则忽然扭头?看辛怡,语气很郑重:“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有句著名台词——天地之?大,比你所?能梦想到的多出更多。”
    辛怡凝视邢则,如奉神谕,心脏砰咚砰咚,热烈地跳动着。
    邢则唇角上扬,“明白我想表达什么吗?”
    辛怡猛点?头?,又摇摇头?,她很慌乱,眼眶泛热,难堪地挠挠脸颊,“我理解能力不太好的。”
    邢则有种冲动——想摸摸她的头。
    可最终他只是曲了曲手指,仰头?看向星空,说:“天地之?大,我们生活的范围很小很小,不要?去随便定义什么,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广阔,所?以,我不会质疑你。”
    黑暗中,邢则的眼睛在发亮,很像天际启明的那颗星子,哪怕路途迢迢,可仍然能够以它为坐标,准确辨明方向。
    辛怡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坐标。
    回到家?,辛怡直奔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流,急急拍向脸颊,带走难捱的燥热。
    抬起脸,辛怡看向镜中的自己,灯光下,她的皮肤被衬得愈加白皙,那点?异色根本就?藏不住。
    捧住下巴,指间感受着偏高的温度,一边想着降温,一边又控制不住,露出笑?容。
    香皂盒里,放着一块花朵形状的手工皂,辛怡将之?托起,鼻子凑上去,深嗅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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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熙如早在一个小时前便回复了消息,洗漱之?后,辛怡躺在床上回复。
    沈熙如问?她:“宝宝,第一天上班你就这么倒霉,还被邢院长看到那副窘样,我的天,你要不换个星球生活吧?”
    辛怡回她:“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沈熙如:“?”
    “虽然被羊驼吐了满脸口水,还在邢则面前?出丑,不过,今天我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开心的情绪持续到第二天。
    邢则果真对辛怡的话没有怀疑,相关?医护到岗后,就?吩咐下去,给呱唧做个系统检查。
    检查结果是隔两天出来的,检查单显示,呱唧拔毛的主因是由于身体里缺少某种微量元素。
    当时呱唧主?人在网络上查阅过很多鹦鹉抑郁案例,发现呱唧出现拔毛现象,先入为主?判断它是得了抑郁症,并?且强势要求做心理介入治疗。
    原因查清楚之?后,呱唧的治疗方案改变,无需每天再来宠物医院报道。
    瞿盈盈有点失落,拆零食包装的时候,悄咪咪四下张望,“其实呱唧在的时候,我还挺开心,我的工作就是负责照顾它,可以趁机偷懒,现在没机会了,今天忙得我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辛怡注意力被笼子里的红腹锦鸡吸引。
    屏息盯着看,甚至很想伸手抚摸它华丽丽的羽毛。
    “它的头?部与图坦卡蒙法?老面具惊人地相似,它的线状冠羽和华美颈部所披覆的亮金色与深蓝色横纹的搭配,其和谐可谓精妙绝伦……”瞿盈盈翻看一本书,轻声念出一段。
    她将书展示给辛怡看,“你从邢院长那里拿的?”
    辛怡点?头?,“突然对动物感兴趣,看到他那刚好有书,借回去看两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红腹锦鸡状态极差,眼睛闭着,身体总会突发性颤动,漂亮尾羽上黏附着少量血痂。
    “它遭遇了什么,主人对它不好吗?”辛怡将书接回,翻到瞿盈盈刚刚读过那页。
    瞿盈盈刚拽开八宝粥拉环,闻言科普:“红腹锦鸡是二级保护动物,为我国特有鸟种,私人是不允许饲养的。”
    辛怡郑重摸出手机,点?开“便签”,一丝不苟记录。
    瞿盈盈笑?她:“你这个人,怎么还一板一眼的,接触的多了,以后自然会记住。”她挖上一口粥送入口中,“这只红腹锦鸡是志愿者送来的,据说出现在公路上,不小心出了车祸,它现在正排队等着做核磁共振。”
    瞿盈盈刚挖两口粥,磁共振科室的李医生来叫人:“奇怪,邢院长人呢,刚刚他还说这只红腹锦鸡由他亲自负责,转眼人就?没影了。”
    预感不对,瞿盈盈嫌累赘,扔掉塑料勺,猛灌自己半桶粥。
    刘医生没找到邢则,招呼瞿盈盈,“盈盈,帮忙把这只鸡送过去吧,马上就?排到它了。”
    瞿盈盈认命,一个人抬很费事,辛怡拉开拉链,将书揣进怀中,主?动去帮忙。
    休息室。
    邢则左手扶住饮水机,右手杵在眉心揉压。
    身体太过紧绷,颈侧迸出青筋,屋内光线昏暗,额头?一侧,细汗在阴影中闪烁光亮,微弱,细碎。
    邢则出声,声音沉哑:“又来……”
    第23章
    最近几天没有再被动物本能困扰, 昨晚邢则还在庆幸,以为能够坚持久一点,没想到?, 今天就让他尝到?事与愿违的滋味。
    这次是……红腹锦鸡?
    邢则回忆与红腹锦鸡相关知识。
    万幸此类动物攻击力不强,至于本能方面, 暂时没有令他感到头疼的习性。
    “……还好。”
    站直身体,重振精神,邢则眺向?窗外,梧桐树已经发芽,枝梢缀点粉白花苞。
    清风煦暖,溜进窗缝, 吹起邢则搭在额前的碎发。
    一双眼眸暗如深潭,隐忍着?,蒸出蒙蒙雾气。
    不适缓解, 邢则松气, 活动活动攥拢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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