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三也一样。
    陆展清把他圈在怀里,笑声喑哑:“我真没见过哪个影卫如此不通水性的。”
    影三被深不见底的泉水蒸腾着,拍打着,只有牢牢地依附住陆展清,才能求得些许喘息之机。
    不断上升的雾气将他仅剩半分的理智也一并蒸腾。影三颤得厉害,艰难道:“是、是、影三无用、请您、责罚…”
    陆展清笑,分出一只手来揉他嫣红水润的唇。
    “怎么会。”
    “我的影三,自然是最棒的。”
    直到月上夜空,两人站在王家旧址前,影三的一颗心还兀自撞着胸腔。
    在陆展清的猜测中,影二五与王子衿的事迹极为符合。要进一步调查影二五和阴阳当铺,王家,就成了必来之地。
    他看着明显在走神的影三,揉了一把他的头。
    影三回过神来,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垂头咬住了下唇。
    他们站着的这个地方,恰好是入门的前院。
    往里看去,入目所及都是一片深黑色的残垣,看不出半点当年的色彩与样式。那些没来得及烧完的横梁直直地横亘在地上,还有一些辨认不出的,被烧焦还没化成灰的骨头,杂乱地躺在地面上,一片衰败的凌乱。
    或许再过多几年,王家的所有都会被风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靠墙的尽头斜长着一棵梨树。
    梨树根茎粗壮,按理说应是生命力旺盛,枝繁叶茂,却不知怎地,枝干发黄枯萎,枝条上也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
    影三上前,蹲下身,捏了一些松软的泥土,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股陌生而刺鼻的味道让他将手拿开了几分。
    陆展清凑前,道:“是酒。”
    “闻这酒味的浓度,时间隔得并不久,许是,才有人来过。”
    陆展清的目光放在枝头一两朵惨白欲颓的梨花上,突然笑了笑。
    “不如,我们见见王子衿?”
    那目光,毛骨悚然的,在这废弃的宅子里尤为阴森,看得影三心头一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手指捏紧了无痕。
    陆展清手腕微动,一片薄而白的纸钱就出现在了手中。
    北风被陆展清的内力牵引,在院中肆虐。漫天的白色纸钱在空中洋洋洒洒,挂在快要枯死的梨花树上,又吹落一地。
    密密麻麻的纸钱自下而上,乘风而起,外头看着就像是从这蒙冤的王府里散发出去的一般。
    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心下大骇,披头散发地扯着嗓子边跑边叫道:“闹鬼了!!!王家又闹鬼了!!”
    王家厉鬼如约而至。
    影二五一身黑衣黑袍,立在屋檐上。腰间的平安扣稳稳地系着,在夜中泛着墨绿色的光泽。
    “少阁主好雅兴,大半夜在别人家中撒纸钱。”影二五背对着月色,幽暗与阴影将他的五官染得愈发阴沉低狠。
    “不过是闲暇之余听了一些故事,便过来看看了。”
    陆展清伸手捏住了一张被风吹落的纸钱。
    薄而轻的纸钱在指间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挣扎,又像是颤抖。
    “故事?”
    影二五似乎被这两字激怒,狰狞道:“也是,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那少阁主是在这祭奠谁呢?祭奠自己吗?”
    影二五的手放在了腰间的一柄黑色长剑上。
    陆展清把手里最后的纸钱撒开,缓慢道:“王、青、青。”
    “青青也是你配叫的!”
    影二五的长剑名为寒鸦,通体漆黑,急速地劈下。影三旋身而上,无痕与寒鸦在空中相撞,爆出一团猛烈的火花。
    影二五个头大,招式狠厉,震得影三虎口都有些发麻。
    他眼里一片猩红,招招致命,恨不得生啖影三,语气凶狠:“上次是我大意,才让你用阴毒招式赢了,这次——”
    寒鸦锋芒大盛,倏忽而至,在夜中形如鬼魅。
    影三侧身一闪,反手回挑,寒鸦就势压下。影三手腕一折,差点握不住无痕。他绷紧全身,内力运转到极致,再度挑身而上。
    一枚白子破空而至,朝着他腰间的平安扣而去。
    影二五动作一滞,迅速撤回了朝影三心口去的剑锋,侧身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背撞上那梨花树,才避开了这要命的白子。
    他气息都没喘匀,就心有余悸般地检查着那道平安扣。
    “影二五,”劲烈的北风将陆展清一头黑发吹动,他抬起棱角分明的下颚,道:“或许该叫你王子衿。”
    陆展清手里把玩着一枚黑子,道:“潘龙,孩子,阴阳当铺,这些都跟你有关吧。”
    影二五捧着平安扣,坐在满是酒气的泥土里,冷笑道:“跟我可没关系,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你到锐城来,不单单是为了祭奠你妹妹吧。”
    提到妹妹二字,影二五的脸上就是满是悔恨与怨毒,他盯着陆展清,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恶意:“当然。我可是专门来锐城,等待少阁主,瓮中捉鳖的呢。”
    影二五握紧寒鸦,补充道:“不然为何,这锐城的阴阳当铺这段时间才开起来呢。”
    风声凄厉。
    寒鸦向前挑来,陆展清迅速后退,几枚白子迅疾而至。
    “王子衿,你主子,也就是阴阳当铺的幕后者,帮你查当年王家的灭门案了吗?”陆展清食、中二指中间夹着一片薄刃,横在胸前,在他一米以外停了下来。
    影二五不答,眉眼里俱是狠厉与怒意,剑锋带着寒风,几乎是瞬间就横到了面前。
    陆展清腕中发力,薄刃带着破空之声打出去,撞上了剑尖。刺耳一声后,剑尖偏了几寸,失去了原本的准头。
    “影风门的影卫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便可以待价而沽。让我猜猜,你现在选定的主子,一定是能帮你彻查当年王家旧案的人吧。”
    陆展清身形微动,轻而易举地避开影二五刺来的剑,旋身到了他的身后。影三在前,又跟影二五交起手来。
    “王家旧案牵连甚广,是圣上亲自下的诏令,就算你主子在朝堂上说得上话,恐怕也得等到新帝上位了。”
    “你少在这里猜测主上的身份,以为这样我就会中了你的计吗?”影二五朝地上啐了一口:“朝堂上的人都是走狗,就凭他们也想让我俯首听话?”
    他用力地挑开影三的无痕,发狠道:“只要阴阳当铺起来了,这天下,我要什么没有?!到时候,我会把狗皇帝拖到这里,一点点割断他的脖子,用他的血浇灌青青最喜欢的梨树。”
    院外传来尖锐的笛声。
    影二五弹了弹寒鸦的剑尖,发出一声铮鸣,疯魔般地吻着平安扣,道:“少阁主想招揽我也不是不行。只要少阁主能帮我查到到底是谁陷害的王家,我就将阴阳当铺的秘密全权相告,投诚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偏头,朝着影三的方向虚虚一指,语气讥讽:“我还是比那个废物有用多了。”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割开了颊边的皮肉,速度极快,刺骨生疼。
    掉落在地的,是一枚泛着寒光的薄刃。
    陆展清神色冷肃,看着影二五淌血的面容,道:“他不是废物,我也未想收你入麾下。”
    影二五见陆展清如此维护影三,神色怨怼,听着外头一声比一声急的笛声,黑袍一掩,阴森森道:“那少阁主可要小心些了,你们,还有我的好师父尧经年,落霞派,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六枚黑子封住了他的退路。
    陆展清指尖把玩着第七枚黑子,道:“让你走了吗。”
    第七枚黑子朝着平安扣打去的同时,影三旋身而上,无痕换成了锋利的匕首。
    匕首轻,速度快,转瞬之间就贴近了影二五,可目标却是他腰间系着平安扣的细绳。
    再是知道两人故意设局,影二五也无法。
    他护着平安扣,怒喝一声,竟主动向身后的六枚黑子撞去。
    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连带着第七枚黑子也嵌进了他的心脉处。
    “七星为局,封心!”
    心口传来剧痛,影二五骤然喷出一大口血,双膝发软跪地。
    七枚黑子死死封住他浑身经脉与内力,影二五双眼涣散,双手撑着狼藉杂芜的青石板上,脸色青白。
    莹绿色的平安扣逐渐蔓上血色。
    他低头,在平安扣上落下一个安抚的轻吻,阴恻恻地笑着:“你…你以为,你们杀得了我吗…”
    一旁的影三蓦地瞪大了双眼——
    影二五身上的伤口,在急速地蠕动,愈合。
    紧接着就是七枚黑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被挣脱开的黑棋引来了内力的反噬。
    陆展清突然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
    “少阁主!”
    扶住陆展清的一瞬间,影二五已然消失在黑暗中。
    “不追,”陆展清额间沁出冷汗,阻止了影三的动作,急道:“让暗卫立刻去、不,传信让丁酉敬平提前过来,明日你去查,影二五究竟是红药子融血成功,还是他就是那神秘的四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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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独家剧透——
    【来自影风门的考核单】
    姓名:影三
    特点:啥都不行但能吃
    【以下是考核详情】
    剑术——较差
    用毒——极差
    探查——中等
    水性——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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