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平一听这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端起面前的南瓜粥,喝得头也不抬。
    丁酉站在院外,向慕长宁点了点头,歉意道:“给慕少主添麻烦了。”
    慕长宁笑道:“丁大哥不必客气,快进来坐吧。”
    白团听到主人的声音,在慕长宁的衣袖里转了个圈,探了个脑袋出来。
    丁酉快步走到敬平身后:“敬平——”
    敬平放下碗,起身就要走人:“我吃饱了。”
    丁酉张开双臂拦着他:“是我不好,敬平,别生气了。”
    敬平用了点力气推开他,径直走了。
    白团见敬平要走,扑棱着翅膀就想要跟上,可惜它最近实在有些胖,还没飞起来,就“咚”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急得直叫唤。
    丁酉见状,连忙伸手去扶白团。
    白团用嘴啄了一下丁酉伸过来的手心,气呼呼看他:“啾啾啾!”
    敬平头也不回地倒退着,一把把白团抄进自己的口袋里:“好白团,我们走。”
    丁酉看着一人一鸟的背影,黯淡地垂下了想要阻拦的手。
    慕长宁适时道:“敬平跟我说,是你不让他吃宵夜他才生气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
    连白团都不亲近丁酉,定是有别的事情。
    丁酉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慕少主观察细致。”
    “以往我和敬平在诛恶台时,其余人都避而远之,但现在,主上让我与敬平辅助少阁主,每天要接触的,要见的人也就多了,有时忙起来,一天也不一定能说上一句话。”
    慕长宁心领神会地笑道:“能在丁大哥手下办事的暗卫实力不低,估计每天要见的人都是那一两个吧。”
    丁酉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不习惯倾吐,但为了敬平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少阁主身边最近有个叫暗六的,此人性格谨慎,办事稳妥,少阁主很是倚重他,常常派他来与我交接。”
    “我就是怕敬平多心,经常挑他还没睡醒的时间与暗六说话,可每次说没两句,就看到敬平躲在门缝里偷看。”
    丁酉想到那个画面,无奈之余又觉得有点好笑:“那么大个人了,还学小孩子,光着脚猫着腰,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着凉。”
    慕长宁眉眼弯弯,放下杯盏:“敬平很在意。”
    丁酉的表情愈发苦闷:“为了不让敬平生气,我都不敢让暗六来院子了,每次都避开敬平,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可这样,敬平好像更加生气了,他一生气,就去逗白团。白团又是个好吃的,就天天跟着他,敬平吃宵夜,它也跟着吃,我就说了他两句……”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慕长宁不免失笑:“丁大哥,这回还真是你的不对。”
    “敬平是孤儿,从小就在千巧阁长大,后来被指派到诛恶台,就遇见了你,对你的一言一行,上心的很。”
    清冷平和的声音让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慕长宁眼睛一亮,欣喜地唤人:“陆郎!”
    陆展清走到慕长宁面前,揉了揉他的脸颊:“有没有好好用早膳?”
    慕长宁点头,指着桌上的碗道:“喝过小米粥了,方才敬平也过来一起吃了。”
    陆展清笑了笑,对丁酉继续说:“敬平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思细腻,最是在意你。”
    他又挑了几块糕点放进慕长宁碗里,示意他多吃一点,才道:“或许你以为避开能让敬平不吃心,但其实,他不想,也不需要你的避开。”
    听着这番话,丁酉若有所思。
    他想起慕长宁还是影三的时候。
    那时的陆展清手下暗卫影卫不少,虽然大家摸不清陆展清其他的喜好,但只要能进小院的都知道,影三是陆展清的偏爱与特例。
    丁酉突然撒腿就跑。
    慕长宁用肩膀碰了碰陆展清,打趣道:“今日陆郎怎么急着言传身教了?”
    “可不。”陆展清把人抱在腿上,故作凶狠:“他两要是再不好,我看你都得跟着敬平跑了。”
    “那不能。”
    慕长宁用后背挨着他的胸膛,凑到他耳边道:“我一刻也不能离了陆郎。”
    陆展清眼眸一暗,抱着人就进了屋。
    房门一关,就是一天。
    慕长宁没空搭理敬平,敬平自然就被丁酉抓回了千巧阁。
    他看着眼前被丁酉叫来的暗六,故作冷漠地逗着白团。
    丁酉坐在敬平身边,朝暗六问道:“这几天我们在哪里见面,说了什么,你复述一遍。”
    丁酉挨得近,明显看到敬平逗弄白团的手指都紧张地僵着。
    心里只有任务与命令的暗六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水深火热,低眉顺眼地交代了所有事情。
    丁酉用肩膀推了推敬平,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了一点委屈。
    敬平抿了抿唇,避开他的目光,蔫蔫的。
    丁酉趁热打铁:“明天开始,少阁主有需要你传话的,你就到这里来找我,若是我不在,就给敬平说。”
    暗六面无表情地应了是,飞上屋檐走了。
    “敬平?”
    敬平干巴巴道:“干什么——”
    丁酉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被拒绝后,抱住了他:“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和暗六真的没什么,之前之所以避开你,也是怕你多想。”
    敬平哼了一声:“我才没多想,你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去,反正你也觉得我胖。”
    丁酉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被敬平瞪了以后才憋住了笑意:“我真没有,我是担心你心情积郁,晚上又吃宵夜,怕你生病难受。”
    敬平揉着白团的脑袋,没什么底气地又哼了一声。
    “以后用过晚膳,我就陪你出去,好不好?你想去哪里逛,我们就去哪里,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好吗?”
    敬平看他一眼,气焰消了大半:“真的?”
    丁酉点头,与他对视:“真的,我绝不会骗你。”
    听到这话,敬平又立马高兴起来,两条腿也跟着晃荡:“那快点吃饭吧!我中午都没怎么吃,饿死了。”
    丁酉看他情绪好转,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吃?”
    敬平是呆不住的性子,以前在诛恶台里闷久了,每天睁开眼就想着出去逛逛。
    “真的吗!”敬平欢呼着,两只手臂挂在丁酉脖子上:“出去用晚膳吗?”
    丁酉一点头,敬平就笑得合不拢嘴,扯着他往外走:“快快快!听说南街那边有卖盐酥鸡的,一会儿晚了就卖完了,我都去了好几次了都没买着!”
    临近黄昏,百姓们都踏着夕阳,往袅袅炊烟的家中赶去,一向热闹的南街竟没什么人,敬平一到就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盐酥鸡。
    敬平一口咬下被炸的金黄酥脆的鸡腿,含糊不清道:“唔唔好好吃!难怪每天都这么多人,酉哥你尝尝——”
    只有空气尝了尝那鸡腿的味道。
    敬平一转眼才发现,丁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册子,正向摊主询问着盐酥鸡的做法。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看丁酉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就笑了:“公子是想要学会去做给弟弟吃吗?”
    丁酉的目光也一并落在敬平身上,眼中满是温柔:“不是弟弟,是妻子。”
    敬平咬了一半的鸡翅膀掉在了地上,咳得满脸通红。
    他一把打开丁酉拍他后背的手,慌张道:“酉哥你在胡说什么,这里人来人往的,让别人听到,他们都说你——”
    “那怎么了。”
    丁酉一反常态,刻在骨子里的内敛稳重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妻子看待。”
    敬平张着嘴,傻傻地看着他,半天都没动静。
    “敬平。”
    丁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露出了笑容:“我一直以为,两人互相明白的感情,只要放在心里就好了,但其实不是。”
    敬平看着丁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的敬平,我往后余生的伴侣,其实也很想听到,看到,感受到,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
    在丁酉正准备上前一步时,臊得连头发丝都在冒烟的敬平大叫一声,丢下盐酥鸡,落荒而逃。
    目睹了这一切的摊主乐不可支,送了他一份满当当的盐酥鸡,还提醒道:“公子快追。”
    丁酉毫不费力地,在敬平的房间里,抓到了把脸埋在被褥里的敬平。
    他刚推开门,敬平就扯过一旁的枕头盖在自己头上,大叫着:“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
    丁酉的声音依旧那么沉稳没火气:“好。”
    听到门被合上的声音,敬平才长舒了一口气,顶着通红的耳尖,慢慢坐了起来。
    “啊!!”
    敬平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床边的丁酉吓得跳了起来:“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丁酉指了指身后的桌子:“你的盐酥鸡掉了,我重新给你买了一份。”
    “噢噢噢知道了,你先出——”
    敬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丁酉握在手里。
    “敬平。”
    丁酉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他:“我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敬平紧张到连呼吸都是断续的。
    “我想说,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子,但遇到你之后,无论是谁,都不及你有趣,都不会这般让我,朝思暮想。”
    “以前我总觉得,仇恨是我生命的全部,直到你的出现。”
    丁酉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当初刚见你的时候,只觉得这人怎么话那么多,一说就是半天不带停的,成语会的没几个,却非要挂在嘴边。”
    “但也正是你,给了我欢笑,把我从仇恨中救出来,更是给了我学着喜欢你,爱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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