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是没有裴清泓那一茬,这看着就来头不小的反贼应该是会被抓起来严加拷问的,但太叔澜下令就地将人处死,他们也只能按令行事。先前太上皇跳下去在山下待了小半个时辰,他们这些人完全就把这么一具尸体丢在地上。现在人回来了,处置胡曼城的尸体就成了个新难题。
    太叔澜就只给了他一句话:“留在这山上喂兀鹫便是。”死无全尸就是他给对方最好的归宿了,先前他是气得狠了,所以下令处死胡曼城,现在想来他让对方死得太痛快了,怎么着也得折磨够了再让人死。
    一想到胡曼城太叔澜身上就往外头冒黑气,和他并肩走在一块的裴清泓自然没有忽略他的面上的变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又很快的把自个的手缩回了袖口里。这里的亲卫队可还看着呢,太叔澜是兰珉公子这里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作为一个有夫之夫,他做得也不能太过。
    先前胡曼城边上的人悉数被乱箭射死,他们胯下的坐骑也纷纷中箭倒地,这导致裴清泓没有新的坐骑供他骑乘,在太叔澜的要求下,他与后者共乘一骑。
    太叔澜坐在前头,裴清泓坐在后头,他的手里还握着缰绳,青年受着伤的手自然的垂放在两侧,紧紧的贴着他温暖的胸膛。
    胡曼城为自个的轻敌付出了代价,这些叛军自然也要为他们的反叛行为付出代价。回去后的太叔澜双手做了包扎,两只手都和木乃伊一般被严严实实的包扎起来,裴清泓作为太上皇唯一不嫌弃的人选,接替了常秀负责记录太叔澜口述的那些权谋,还得在对方的养伤期间,为对方穿衣倒水。
    当然试毒和一些苦差事还是由其他的人承担,裴清泓的工作比起那些整日在沙场上拼死杀敌的将领来说,安全舒服了百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解决了情感问题的太叔澜对外的战斗力和凶残指数简直是翻了十番。
    接下来大岚和叛军的仗无论大小,打的都是胜仗,打得那唐明威节节败退,还剩下的9座城池又在极短的时间内丢了五六座。
    太上皇的手受了伤,自然不会有人会要求他跑到前线去争斗,裴清泓和他一同守在城中,每天就看着太叔澜只需动动嘴皮子下命令,便能够让大岚的军队打一场又一场的胜仗,甚至在报信的人未传递信息过来的时候,他就毫无遗漏的预测出战场上的情况,正应了那一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先前就知晓太叔澜的军事天赋出众,却不知晓对方在这方面已经到了这种惊人的程度,他一面像海绵一样疯狂的吸取着知识,又忍不住赞叹。
    他的声音其实压得很小,但耐不住太叔澜的耳力极佳,私下没人的时候,后者就凑过来问了一声:“那个张良和孔明是谁?他们比得过孤吗?”
    裴清泓还有点发懵,他很快又反应过来,那是自个偶尔发出的一句感慨,若是孔明张良也不过如此这一类的话,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记在了心里。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认得那二位,只是随口感慨,这个世界,自然是没有人及得上陛下的。”
    得了他的肯定,太叔澜这才面露得意之色,两个裹得白白的手又往裴清泓的衣摆里头撩了撂,搁在对方温热的肚子上,他的脑袋也凑过来,几乎整个人都压在裴清泓的身上:“这天底下自然没有人记得上孤,清泓要记得,你是我的,谁要是敢抢,孤就灭了谁。”
    太叔澜看着是挺瘦的,但好歹是个成年男人,分量一点也不轻,裴清泓伸出手原本是想把压在自个身上的人给推开,闻言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手放下来,反倒轻轻的环在了对方的腰间,将人搂紧了一些:“我在这里,谁都抢不走。”
    第95章 一波又起
    叛军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打过胜仗,但总体来看,还是节节败退,最后反贼唐明威更是被他自个的属下在夜里砍掉了头颅。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裴清泓其实是不大相信的。不过当那位唐明威手下的得意将领由太叔澜的亲卫押着到了他们两个面前的时候也容不得他们不信。
    负责押送着那将领的两个士兵直接就把人摁在地上,口中还斥道:“见到陛下还不跪下!”
    那个装着唐明威头颅的木匣子在裴清泓和太叔澜的面前被打开,一颗双眼凸起,死不瞑目的血脑袋就从匣子里头滚下来,对方的脑袋上的血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唐明威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人砍掉的脑袋,发冠未束,头掉到地上的时候立马沾了一堆的尘土。
    太叔澜几年没见过唐明威,但对自己曾经的手下大将还是有不浅的印象,看着头的模样,虽然狼狈,但确确实实是造反了的唐明威。他也不向前亲自查看,而是唤来了有精通易容之术的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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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着一把雪白胡子的术士先是恭恭敬敬的向太叔澜请了安,然后端着一张面孔,当着众人的面用手和工具在这脑袋上左扯扯又扯扯,还在上头撒了一些药水,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敢回了太叔澜:“回陛下,这脸是真的,并未有易容的痕迹。”
    太叔澜看了那跪在那里的中年男人一眼:“李副将斩下贼首当按功行赏,传令下去,反贼唐明威已经被我军斩首。”
    “是!”他的话音刚落,这周边的人便带着喜色下去执行他的命令。裴清泓对着那个被砍下来的脑袋有点反胃,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喜还是大于惊的:“唐明威已死,这场仗很快就能结束了。”
    反贼本就非正义之师,若是没了领头羊,队伍就很容易溃散,擒贼先擒王便是这个道理。唐明威的军队凝聚力几乎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底下的探子回报,这些日子,唐明威的军队节节败退却没有全部散就是因为有唐明威这个威望极高的人在那里撑着。
    但那探子身份低微,唐明威的帐子又把守的很严,唐明威自个也是武功高手,暗杀他并不容易李夔李副将原本深受唐明威重视,半夜以商讨策略的名义进了中帐也无人阻拦,而当天他又在唐明威吃的东西里下了迷药,直接就拿了对方放在床头的兵器一刀砍下了唐明威的头颅,这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李夔会砍下唐明威的脑袋,据他自个说是因为他的妹妹曾经被唐明威宠幸又冷落,最后被唐明威院里的那些小妾给弄死,为了给妹妹报仇,他苦心孤诣的得到唐明威的信任,最后终于找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时机动了手。
    但裴清泓也知道,不管李夔是出自什么原因,他都不会真的被大岚重用。唐明威的脑袋被扔到敌方军营,再加上有心人煽风点火,本来就被打得十分疲累心生绝望的将士更加没有了对抗大岚的心思。
    太叔澜对待俘虏还是相当宽容的,只说是他们被唐明威所迫才会干下这种糊涂事,只要他们投降,大岚绝对不会追究他们和他们亲友的责任,毕竟都是大岚子民。唐明威的封地也会被回收,朝廷会重新委派一个官员去治理那里,于此同时,朝廷也会委派军队去帮助新的官员更快更好的适应当地的环境,那个时候就是他们这些待罪之人立功的时候。
    在这种的条件下,唐明威军队里反对的声音也被他们自个压了下去,哪个从军的人不想回家呢,他们也是大岚人,在唐明威的领地有自己的父母妻女,谁挡着他们好好活下去回去找亲人谁就该死。
    在这种的情况下,回京的时间比裴清泓预料的还要早。经过这些天的养伤,太叔澜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手上绑着的绷带也全部被拆掉,只是在对方的手留下了几道很丑的疤痕。
    裴清泓看着那疤痕就皱起眉头来,问方才小心翼翼地替太上皇拆开绷带的医正:“陛下这手上的疤痕涂最好的祛疤药要多久能好?”
    那医正愣了一下,也知道裴清泓是太上皇跟前的大红人,便老老实实的道:“这样的伤口,坚持涂药的话,最长时间也只需要两个月就能和先前一模一样,就是新肉的部分还是会有点颜色不大均匀。不过陛下的肤色浅,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你身上可带了这种祛疤的伤药?”
    那医正刚要说有,就感觉针芒在背,稍稍偏过头就对上太上皇那张略显不悦的脸,话说出来就换了一种说法:“下臣出来的时候,带着的都是些伤药,那个祛疤的伤药自然是没带的。”
    回京在即,到了京城再涂抹药也是一样的,裴清泓也就没有再多问。等到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他才转过脸来询问太叔澜:“陛下手上的伤,去了伤疤不是更好吗?”大岚对人的容貌还是很重视的,太叔澜的伤不在脸上,但手上的疤痕面积很大,已经非常的影响视觉体验了。
    见对方摇头,裴清泓又接着问了一句:“你自个不是不喜欢有疤吗?”兰珉和他共处的时候,那身上可是连一点疤痕都没有,太叔澜作为二皇子的时候,在战场上受过不少的伤,如果他不在意这一些,也就不会坚持涂药把这些疤痕消除得干干净净了。
    太叔澜却仍旧摇了摇头:“手上的伤疤我想留着。”
    裴清泓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子珏心中所想,我知晓了,你若真不愿意把这伤疤去了就留着罢。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把它给去了,这么大的面积,着实……”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把话说完:“嗯,着实有些有碍观瞻。”
    他这话说完,太叔澜就扑上来了,想着狠狠咬他一口,又舍不得,只是略带恼怒的质问:“你这是嫌弃孤丑了?!孤告诉你,就是我浑身都是疤痕你也别想着去找个漂亮的。”
    裴清泓差点没被他扑到地上去,用了几分力气才站稳,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答道:“我可未曾这么想过。”他的声音低下来几分,“便是陛下满身疤痕,我保证,绝也不会去寻别人。这疤痕实在是太大了,子珏就听我的,把大部分去了,留一处就好了,你希望我记得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太叔澜一向觉得那种话本里大家闺秀轻易信了男人说的那些话纯粹是胡写,换作他,才不会相信那些说永远的话,人心易变,特别是感情,像他的父亲建隆帝也不知道对多少个女子许诺过永远的爱,结果还不是有了新欢就冷落了旧情。
    但这个永远从裴清泓口中说出来,他就忍不住想去相信,因此最后他就只是低声应了一句:“那便听沐之的。”
    陪对方胡闹了一阵子之后,裴清泓开始自个动手收拾行李。他不是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能够动手的事情,譬如束发穿衣,绝对是亲力亲为。随军的这些日子,他基本日常都是自个打理,不像那些有些身份的官员将领,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享受,在这城中的时候,更是事事都要人伺候。
    太叔澜先前和他僵着的时候,裴清泓自然不可能再为对方做这种穿衣束发的事情。这几日对方的手伤着了,原本这些事情是由常秀来做的,但他也就着对方的心意和先前对兰珉一般自己动手。
    在太叔澜的要求下,他整日整夜的待在对方屋里,当然屋子里摆着的是两张床榻,外人进来的时候,两个人绝对是分开睡的。裴清泓宠溺自己的男妻是出了名的,这不知情的人虽然觉得微妙,冲着这两个人的身份也不敢多说多想。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众人班师回京,太叔澜当场就拟了圣旨,按照先前对那些投降的军士说的那样,将唐明威的齐王之位废除,唐家三代内的女子废除良籍,只能入青楼为妓或者是给人当丫鬟为奴为婢,唐家参与了这一次反叛的男丁一律当场处死,未参与者三代以内均入奴籍,唐氏族人族内男丁终生不得入仕。
    除此之外,太叔澜还任命了新的节度使,将齐王的封地归属暂归一位名王良才的官员管辖,等回京后他会另行委派人下来负责齐王领地临渊的事务。他只留了一部分的军队下来,其余人悉数与他一同回京。
    这一场平乱之战打了整整四个月,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等裴清泓回京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然而回京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京城还有好几件大事等着他们去解决,譬如他的父亲和他的三弟的事情,还有小皇帝太叔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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