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离得远远地,吕律看到王德民和几个老头坐在院子旁边大杏树下的榆树木头上唠嗑。
    吕律走近一些,王德民也注意到了吕律,笑着招呼:“小吕啊,你这是要上山去啊?咋走得那么急?”
    吕律挎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身旁元宝娘四个紧跟着,确实是一副上山打猎的样子。
    他却不知道,吕律但凡进山,在有枪以后,都会将枪给带上。
    至于元宝娘四个,平时都是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除非是草甸子没人需要它们守着才会留下。
    只是小心谨慎惯了。
    吕律在不远处停住脚步,冲着王德民招呼:“大爷,麻烦过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儿。”
    王德民倒也没多想,当即走了过去:“前几天那只黄毛猪腿肉,是你给我送来的?”
    “嗯呐!”吕律点点头。
    王德民伸手点了点吕律:“你小子……马上要中午了,今儿可得留家里吃饭啊。”
    “不用麻烦了,我吃过饭才过来的……”吕律看了眼几个看过来的老头,伸手拉着王德民胳膊,走得更远一些,微微叹了口气后说道:“大爷,明天想请你帮个忙。”
    “啥事儿?”王德民笑呵呵地问道。
    “明天帮我去清子家里提亲。”吕律直接说道:“我已经跟张韶峰说过,你们俩一起。”
    “我还以为你会过一段时间才会去提亲……咋一下子那么急了?”王德民有些奇怪的问。
    之前还说要等房子建起来以后。
    “我听张韶峰说,清子他妈这段时间经常去找朱春梅,就前几天,还领了两个男的去了清子家,我估计,马金兰这是背着兄妹俩,要把秀玉的婚事给定了。”
    吕律简单说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只能提前了。”
    王德民听完,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转身朝着屯东看了一眼:“我好像也看到了……这事儿,马金兰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行,早晚的事儿,别到时候被人上前一步,事情到了那时候可不太好说,我明天在家等你。”
    “那麻烦你了……我明天中午过来找你们,我先去区上买些东西。”
    吕律说完,转身领着元宝娘四个就走。
    既然是去请人说媒提亲,总不能空手白脚,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吕律有事儿要忙,王德民也不挽留,看着吕律走远,回头朝屯东看了一眼,跟榆树枯木上坐着的几个老头打了招呼,背着手朝屯东溜达过去。
    吕律一路紧赶,回到地窨子的时候,王燕正在忙着做菜。
    “律哥,咋那么快就回来了?”
    王燕有些奇怪,吕律带着枪领了元宝,一般进山都会花不少时间。现在才出去一个多小时,空着手就回来了。
    “有点事儿,要到区上去一趟!”
    吕律简单说了一句,钻进地窨子,换了套干净衣服,将一直贴身装着的那些钱取了出来装好,出了地窨子,将放在仙人柱里边的马鞍取了出来,冲着草甸子里吹了声口哨。
    追风听到声音,立马从草甸子里欢跑出来。
    到了吕律面前,亲昵地蹭了蹭吕律胸口。
    吕律伸手摸了把追风的面门,然后将马鞍帮上,牵着走出栅栏后,翻身骑上,一路小跑着进了外边林子。
    王燕在后边看得有些莫名,只觉得吕律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儿,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总是微微笑着,神色有些凝重。
    看着吕律离开的背影,王燕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律哥今天这是咋啦?”
    吕律上到大路上后,缰绳一抖,追风立马顺着大路,狂奔起来,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心里却有些恼火。
    自己这未来丈母娘,真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
    若不是看在她是陈秀玉老妈的份上,若不是看在上辈子她不想拖累陈秀玉跑山上寻死这事情上,吕律真的很想上门去骂上一句:疯婆子!
    在吕律赶往区上的时候,陈秀玉正在洗衣服。
    作为家里的姑娘,一家子的涮涮洗洗,都落到了她手上,跟着吕律进山四天归来的陈秀清,一身脏衣服扔家里,酸臭得不得了,得马上涮洗。
    既然是洗东西,那就趁着天气好,顺便把几人的衣服该洗的都洗一下。
    谁知道,在将陈秀清的衣服洗好晾晒着,在去翻找其她衣服时,无意中看到柜子里堆放着的老旧被褥夹层中放着的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的,是她和一个名叫吴泽龙的人的生辰八字。
    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221章 紧锁
    那生辰八字上,写得明明白白,算算日子,在三天后订婚。
    自己居然跟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订婚了!
    陈秀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段日子以来,马金兰积极串门,各种反常的原因了。
    感情就是忙着在背地里张罗这事儿。
    可是,她甚至都没跟陈秀清和陈秀玉说过一声。
    这是想一手包办啊!
    父母包办婚姻,在这年头很普遍的事儿,可好歹也会问问儿女的意思啊。
    陈秀玉看着那张红纸,心里一下子凉到了极点,抓着红纸的一双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很清楚,马金兰是想把事情做绝了,让她跟吕律再没机会。
    想了一下,她转身出了屋子,快步跑出院子,然后朝着屯东的林子里跑去。
    这事儿,能帮她说话的,只有自己的哥哥陈秀清。
    她要去找他,商量一下,到底该咋办。
    陈秀清昨天回到家中,兴高采烈地跟陈秀玉说了进山四天时间,跟吕律一起一次性抓到九只鹿的事情,还说了吕律分给他三百块钱的事儿。
    兄妹俩都高兴得不得了。
    陈秀清今天更是一大早起来,复装了两个多小时的独弹,简单弄了些饭菜填饱肚子,然后提着单管猎枪和子弹就去了屯东的林子。
    说是进山去练枪,也顺便打打溜围。
    他记着吕律说过的话,想着要把本事儿给练起来。
    离开的时候,陈秀玉问了他大概要去的地方,并嘱咐他一定要听吕律的话,不要贸然独自进入深山。
    陈秀玉是知道陈秀清去向的。
    她一路往山里林子里跑,一直生活在山里,也经常上山采摘野菜、蘑菇或是坚果,她对附近的情况都比较熟悉,一路跑得心都快跳出来。
    只是,她将陈秀清要去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始终没有见到陈秀清的踪迹,也时时侧耳细听,在山上转了两个多小时,也喊了两个小时,一直没有听到枪声,也没听到陈秀清的回应,根本就找不到。
    最大的依赖找不到,那一刻,陈秀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了一般,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
    她跌坐在林子里,抱头痛哭起来。
    天空火辣辣的阳光照射下来,带来的温度,没能将姑娘的冰凉的心暖化半分,倒仿佛被她心绪影响了一般,很突然地起了阵阵山风,乌云从北边飘来,渐渐遮掩整个天际。
    没多长时间,天空响起一道道惊雷,紧跟着下起了大雨。
    陈秀玉没躲也没跑,只是在雨中缓慢地朝着那个让她越来越厌恶的家走着。
    打开院子门走进去的时候,她看到马金兰惶急火燎地打开房门,眼巴巴地看着浑身湿淋淋的陈秀玉:“闺女,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快快快,你看看你这咋弄的,也不怕被淋病了,赶紧回屋把衣服换了。”
    马金兰的语气,温和无比,充满关爱。
    可这声音在陈秀玉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她抬头,神情恍惚地看着马金兰:“妈,你这真是在为我着想吗?”
    “咋啦闺女?”
    马金兰看着陈秀玉红肿的双眼,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心里有些发慌。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养了那么多年,她很清楚陈秀玉的性子:倔。
    自打陈秀玉懂事以后,她认定的事情,就没几件事儿是马金兰能犟赢的。
    为此,陈秀玉没少挨打,甚至比陈秀清被打的次数还多。
    可那又咋样,下次还是那样。
    陈秀玉愣愣地看着她,只是将已经在手心紧紧抓着的,已经稀烂的红纸,扔在地上,然后错身让过马金兰,进了房间,将门闩给插上,然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马金兰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发现已经稀烂得啥都看不见了,她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间门,走到门口站着。
    她很清楚,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没法瞒了。
    在她从外边回到家里,看到被打开的柜子门,以及这张不见了的红纸时,她就已经知道,陈秀玉已经知道了。
    “闺女,对方人家不错,青山屯治保主任家,人家条件很好,你只要嫁过去,只要伺候好公公婆婆,还有小吴,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不用担惊受怕。
    那小吴我也看了,也是一表人才,人看过你照片,也是相当满意,这是一门好婚事儿,也是你的福气!”
    马金兰温言细语,说得小心翼翼。
    说完后,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着,里面很平静,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顿了一下,马金兰接着说道:“你看看屯里,都传成啥样了,那个外乡人有啥好的,你跟他只会担惊受怕,跟妈一样,妈这辈子是怎么过来的,你也清楚,我不希望你跟我过一样的日子。
    我今天出去,已经跟亲戚通过气儿,到订婚那天,他们都会来,听到对方是青山屯治保主任家,都夸找了个好人家。妈这是为你好……”
    “砰……”
    马金兰“好”字刚刚出口,就听到门板被砸得山响,顿时被吓了一跳。
    不用想她也知道,陈秀玉的倔性又起来了。
    想到还有三天时间,吴明纬就领着儿子上门订婚,她生怕陈秀玉到时候把事情给坏了或是干脆跑了,事情可不好办。
    陈秀玉以前和她闹了别扭,吵闹过后,一赌气,不是没跑过。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她把心一横,将用红绳串着,系在腰间装裤兜里的钥匙取了出来,把房门扣子挂上,直接锁了。
    就怕陈秀玉跑掉,到时候找不到人。
    “这门婚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由不得得你,就这么定了。”马金兰冲着房门冷声说了一句,转身去厨房,准备晚上的饭菜。
    只是,她把饭菜做熟,眼看天都快黑了,还是不见陈秀清返回,又急得不停地站在门口朝外张望。
    大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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