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律不由又抬头看向盘旋在上空的金雕,心里想着金雕的老巢究竟在什么地方。
    忽见金雕双翅猛地收敛,如利剑般从上空俯冲而下,那一幕,当真快若闪电,猛然射入林中,也就两分多钟的时间,金雕再次飞起。
    一双利爪下,已然多了一只猎物。从毛色上能分辨出,那是一只狐狸。
    得了猎物,金雕肯定会很快离开,吕律赶忙驾驭着追风,顺着缓坡朝高处跑,想要看看金雕的去向。
    只是,当他到了山顶高处,早不知道金雕去向。
    他只能遗憾地作罢,看以后有没有机缘,再遇到金雕,最好是遇到个金雕的窝,找到那种孵化出来,还在窝里的幼鸟。
    任何动物,应该都是在幼年期间最好驯养,吕律估计。
    具体是不是这样,乃至该怎么驯养,还得等赵团青回来后,进行请教。
    他将这想法暂时压下,继续在林中搜寻飞龙的身影。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没有看到空中盘旋的鹰,反倒在林中听到了飞龙的叫声。
    这玩意儿,多栖息在灌木丛,或是松树、桦树混杂的林子里。
    吕律自然也是选着这样的地方来的。
    飞龙素来雌雄成双成对,形影不离,有林中鸳鸯的美称。
    找到一只,第二只也就不难了。
    几乎在听到那叫声的时候,吕律就从口袋里抓了三四颗弹丸出来,一颗放入弹兜里,做好了准备,其它的则捏在手心。
    担心自己打第一只飞龙的时候,元宝它们冲出去,把另一只吓飞飞远,所以,吕律干脆让元宝它们趴下等着。
    他自己下马后,拿着弹弓,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地摸了出去。
    走了没多远,他就看到了那对在林子中搜食,比鸽子大不了多少的飞龙,脑袋一伸一缩地在林子中走着,这里搜两下,那里挠两下。
    似乎是听到了轻微的异响,雄性那只飞龙警觉地一下子站定,一动不动。
    就是现在!
    吕律果断地拉开弓皮,松开的时候,弹丸飞射出去,正中雄性飞龙的脑袋,打得它一下子摔倒在地,不停地扑腾翅膀。
    而另外那只雌性飞龙,受此惊吓,扇着翅膀快速地奔跑了三四米,然后飞起来,落到一棵桦树枝头。
    好不容易找到,吕律怎么可能让它逃脱。
    他紧跟着跑了出去,以此同手,抓在手里的黄泥弹丸一撮,捏到了手指上,随即装入弹兜,在那只雌性飞龙扑腾着翅膀准备飞逃的时候,吕律猛然站定,弓皮一拉一放,一颗黄泥弹丸飞射出去,打在了那只雌性飞龙的翅膀上。
    翅膀受伤,那只飞龙飞不起来了,掉落到地上,继续在地上奔跑,而换来的,是吕律紧跟着打到的第三颗弹丸,命中了左脚。
    这下,飞不走也跑不掉了。
    吕律跑过去,先将扑腾的雌性飞龙逮住,直接用猎刀放血,然后折返回来把那只脑袋被命中,濒死的雄性飞龙也来上一刀。
    东西终于到手,这可花了吕律不少时间。
    他不打算继续在山里逗留。
    今年这一年的时间,除了冬季狩猎,入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搞农场建设,他有好长时间没进山打过小动物了,似乎都多了起来。
    进山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他的收获可不少,单是灰狗子就打到八只,跳猫子和野鸡,各打了四只,塞了一蛇皮袋给追风驮着。
    一路返回的时候,吕律也是遇到就打,剥下来的肉用来喂狗,跟着进山一趟,总该把它们的肚子填饱。
    所以,一路回去,吕律加快了不少速度,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中。
    好在,狗子的肚子填饱了,飞龙到手,所需要的五个弓叉也已经弄够。
    回到草甸子,吕律休息一会儿,喝了些蜂蜜水,然后取了猎刀,将袋子里的那些猎物剥皮处理,除了灰狗子肉和一只跳猫子留下来自己吃,其它的,留着喂三只猞猁。
    用钝刀刮了油皮,清洗绷框后,吕律让陈秀玉烧了些水,将两只飞龙烫过后拔毛打理干净,这才特意带了些蓝莓果酒,去找蒋泽伟。
    蒋泽伟那么大岁数了,尽管精神头还很好,但终究还是老了,他平时没啥事儿,也就是放一下那头用来代步的毛驴子。
    还是没改上辈子的习惯,他现如今,只要天气允许,依旧是逢集必赶,倒是活得优哉游哉的。
    吕律骑着追风前往他们家,还没到秀山屯屯口,反倒先在山坡上的草地里看到了他,正在和他以前的老兄弟龙跃旺唠嗑。
    吕律干脆骑着追风上去,到了草坡上,却看到两个老人神情很不对劲,浑浊的眼睛分明还挂着泪水。
    他跳下追风,让它在草坡上吃草,朝着两个大爷走了过来。
    “这是咋了?”吕律小心地问道。
    蒋泽伟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吕律说道:“你李大爷这段时间生病,躺床上好些天了,估计……估计怕是挺不过去了,我们老哥俩在这说起一些往事儿,心里发酸呢,当时结拜的五个人,怕是很快就只剩下我们俩个老家伙了。”
    李大爷,蒋泽伟结拜兄弟之一的李明海。
    “生老病死,半点不由人!”
    吕律在蒋泽伟旁边坐了下来,也是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知道你们几个结拜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太想重新年轻一次了,在如今这年头多好,没有那么多动乱……你们啊,好好珍惜吧!”龙跃旺在旁边小声说了句。
    “会好好珍惜!”吕律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抽个时间,去看看李大爷。”
    蒋泽伟看了看吕律一眼,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这次进山抬棒槌,收获咋样?”
    吕律看到两人这伤心的样子,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但既然蒋泽伟问起,也就直说了:“我今天进山特意去打了两只飞龙,然后带了点蓝莓果酒,准备去看你。这次进山,收获还行,只是碰到了一件怪事儿。
    我按着记住的老兆,去了几个地方,碰到有一家爷三个,似乎对那些老兆也非常熟悉,总能赶超在我们前头,而且,还知道附近没标注的老兆位置。他们应该是五常附近的人。
    大爷你之前不是说过嘛,那兽皮书是以前老参帮的东西,我就是想问问,以前那些参帮的事情。心想着,那参帮组织严密,会不会还留有后人,或者是组织依旧还在,多了解一些,也方便以后在山里碰到那样的队伍好应对。”
    “在这方面,我知道得也不多呀,只是在年轻那会儿听说过一些事儿,早之前,参帮有南派和北派之分,两个参帮实力相当,那长白山也是被划了地盘的,分南岭北岭,双方不能越界抬棒槌,斗得相当厉害,越界被发现了,那是要以命相赔的。
    不过后来,小龟子祸乱大荒,斗了那么多年,听说过两派还化解过多年积累的仇怨,对付过小龟子,解放后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具体还在不在。
    如果那兽皮书是参帮的人绘制的,按照地图标注的情况,包括岭南岭北,甚至更远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一时期双方共同绘制的。
    你考虑那么多干嘛,现在那么多人放山,谁管得了那么多啊,就即使参帮还有传承、也顶多就是多知道几个老兆而已,毕竟,那时的参帮人不少。
    另外,还有几个靠参帮发家的,我知道的,也就一个韩姓大户,专门雇佣把头领人抬棒槌,那家还在,是牡丹江那边的。”
    蒋泽伟简单说了自己所知道的:“我都多少年没进过山了,是真不知道,也说不清楚,再说了,你们几个的身手,有啥好怕的!”
    第576章 不讲规矩,那就干!
    “这倒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知己知彼!”
    吕律多少有些失望,没能在蒋泽伟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能确定,参帮很有可能还在,至少有这样的家族。
    棒槌,那么宝贵的资源,没有人想着把控,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却听龙跃旺说道:“那些参帮具体还在不在我也不清楚,大哥瘸了,我后来也在外边走动过,倒是多少知道一些,也遇到过一次,是岭南的参帮。如果是守规矩的参帮,你完全没必要担心,就怕那些不守规矩的。”
    这下更能确定了!
    “龙大爷,麻烦你跟我好好说说!”吕律赶紧抓住机会。
    龙跃旺长长呼了口气:“在世人眼中的参帮,一种就是像我们这样在农闲时节进山找棒槌搞副业的农民,这事儿非常普遍,尤其是在生产队时期,每个生产队几乎都有自己的参帮,生产队若是有会抬棒槌的把头,如有一宝,带着参帮进山,一年能搞好几万的副业收入,公分也高。
    那陈卫国当屯长的时候,就来找过你蒋大爷,让你蒋大爷把抬棒槌的法子交给他小儿子……陈卫国啥人啊,怎么可能会教给他家。
    另外一种队伍,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参帮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棒槌的鉴别、保存方法、采集方法、甚至种植方法和价格,都在一定程度上受他们影响。
    可解放后这几十年下来,就连威虎山的座山雕都被拿下了,更何况是参帮,瓦解得差不多。我遇到那参帮,也只是听旁人说了句,把头是以前南派参帮的人而已,跟一般的参帮没啥区别,早没有以前的辉煌了,只是守着的规矩更严。”
    吕律仔细地听着,发现龙跃旺所说的参帮,他发现,除了普通参帮守着的规矩,公平公正的分配外,还有一整套“外交”手段。
    最主要的也就是三点。
    第一,见者有份。但凡在发现棒槌到抬出棒槌的过程中遇到他人,要分其一份。
    第二,有主勿动。发现别人做了标记的棒槌不准碰,但可以等到主人到来。
    第三,出手相助,发现山中他人有危险,要给予全力支持。
    吕律清楚,这样的做法,就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免纷争,甚至能与其他的木帮、猎人等建立很好的关系。
    表面上,看到的是江湖儿女行侠仗义一般的豪情,实际上,靠山吃山的人,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混饭吃的,相互集体之间难免有私心,如果有人见财起意,在深山老林里是非常致命的。
    因为吕律还听龙跃旺说了一些犯规的处罚方式。
    这倒让他不由想起第一次带着蒋泽伟进山的时候,所遇到过的那个参帮,队伍里有人偷盗挖到的棒槌,花了多天时间追捕,最终把人扒光绑在树上,打了死结,那是致人死地的做法。
    可跟吕律等人有了冲突,却愿意拿出好的棒槌进行息事宁人,这走的也是极端。
    从很大程度上,这跟龙跃旺所说的参帮很像。
    吕律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早就遇到过真正的参帮了。
    却听蒋泽伟在一旁说道:“最要命的是那些参帮家族,出资招揽把头带人放山的,他们行事,对内对外,可就不按规矩办事儿了,都只是为了棒槌,为了钱,杀人夺棒槌,很常见的事儿,我跟你说过的牡丹江那边的韩姓家族,就是这样的做法。不过,隔了几十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些年,我去赶集,也遇到一些人,听过一些事儿,还有外地有些商人也会出资组建参帮,有些人的手段,比家族的还要阴狠。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你要防,也是防着这两个类型的。至于具体是啥情况,我们多年没进山了,没见过,也不清楚。
    你们几个都是打猎好手,都有半自动,还有元宝它们这么好的狗帮相随,能讲理的讲理,敢乱来,那就跟他们硬杠,让他们见见血,到了山里边,你们猎人怕过谁?
    至于你说有人知道哪些老兆,这事情其实很正常,那时候的参帮人多啊,记录在兽皮书上的哪些标记,又不是只有一个人知道,总有人私底下记住,传给后人知晓的,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兽皮书上记录的老兆位置,都是出过六品叶棒槌的地儿?”
    这话让吕律也是微微一愣:“好像还真是!”
    就以曹树龙那爷三来说,他们偷摸着在吕律等人眼皮子底下抬的那个老兆没有标记,就只是个四品叶,其它标注出来的老兆,都是六品叶。
    曹树龙那爷三,现在吕律也没法去理清脉络,似乎也只有蒋泽伟这个说法算是比较合理了。
    说来说去,在蒋泽伟骨子里也认为,在山里碰到情况,就只有一个信条:能讲规矩就讲规矩,不能讲规矩的,那就干!
    貌似……也只能这样!
    和两个老人闲聊一阵后,吕律将带来的蓝莓果酒和两只飞龙给了蒋泽伟,他们看着手头的东西,当即决定回屯子,准备带着飞龙去看看李明海,准备让他也跟着尝尝。
    见两人要去探望,吕律干脆也跟着去看望了一下李明海,发现这老人跟之前碰面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确实是油尽灯枯了。
    这是人力难以避免的事情,吕律也只能是简单地安慰,然后就退了出来。
    回家后,吕律将那兽皮书翻找出来,在地图上将锅盔山发现棒槌的地方,给标注上去。
    就在当天晚上,张韶峰找了过来,说是已经商定好,后天进行护秋。
    这一次,也是四个屯子联合围剿松岭。
    有过野猪王事件后,松岭那边的青山屯和福新屯,换了新治保主任,再没人敢出幺蛾子,是他们主动跑来找张韶峰进行商量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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