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三爷与小裴爷压根没往台上看,两人慢悠悠地品着茶,心里都在琢磨着赵怀仁为什么到教坊司来。
    三爷嫌锣鼓声吵,有些坐不住,把手里的花生一扔,正想去外头透口气,刚起身,又坐了回去。
    朱青走过来,趴在三爷耳边低语,说完后,就蹲在三爷身边,一动不动,等着他发话。
    裴笑看着谢五十的脸色,心跟着提起来,“出了什么事?”
    谢知非把头凑过去,低声道:“怀仁说,想想办法扶白衣的竹香做花魁。”
    裴笑屁股一滑,差点没摔下去。
    他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塞到朱青手里:“跟他说,这东西开过光,多念几声阿弥陀佛,就能心想事成。”
    朱青:“……”
    谢知非忽然起身,拍拍李不言,“你坐这别动,我和明亭去如厕。”
    一个晃眼,三人走得不见踪影。
    李不言左右看看,心说:怎么男人如厕,也喜欢成群结队的?
    ……
    恭房里,连看门的仆人都跑去看热闹了,空空荡荡。
    谢知非捏着自己的下巴,“他有没有说,这个竹香是什么来路?”
    朱青:“回三爷,是前海陵府知府的女儿,求上门的是临安知州王显。”
    都是南边的。
    谢知非与裴笑一对眼,立刻明白了太孙应下此事的缘由。
    季陵川被流放,户部郎中的职位由太子安排的人顶上去,这个职位管着漕运。
    南边河多江多,正是漕运最发达的地方。
    正因为发达,所以这里头的事情千丝万缕,新任者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摸不清里头的水深水浅。
    太孙这是在为太子笼络人心啊!
    朱青见两位爷不说话,忙道:“他说让爷在诗词上想想办法。”
    “诗词?”
    谢知非和裴笑再次对视一眼,又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选花魁这事儿,一靠爹妈给的长相,二靠妈妈调教,三靠小娘子自己的脑子,做是做不了假的。
    长相三人不相上下,无非就是谁胸大点,谁腰细点,真正拼的是才艺。
    才艺比三样:一舞,二琴,三诗词。
    能做花魁候选人,前两样肯定在背后下过苦功夫,相差不了多少,只有诗词这一样,凭的是聪明,是悟性,是天赋。
    和下功夫毫无关系。
    最重要一点——
    教坊司今儿晚上来得最多的,就是那帮穷酸的书生;选花魁,也是那帮书生最起劲。
    书生有书生的傲气和自负,别看一个个嚎得跟发春的野狗似的,这帮人真正看重的,不是长相,不是琴舞,正是文章诗词。
    只要想办法作出一首好诗好词,能震住那帮书生,竹香就是妥妥的花魁!
    裴笑抓了把头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这是高僧写的咒,也开过光,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绵薄之力。”
    好诗?
    好词?
    他小裴爷打小就没长这两根筋。
    谢知非也捧着脑袋,心里“哎哟、哎哟”两声。
    让他耍个枪、舞个剑还凑合,让他“诗词歌赋”……三爷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说这不扯淡吗!
    突然,手一顿,他脑中浮现一人。
    “请我大哥帮帮忙,他是读书人啊!”
    小裴爷冷笑:“不是我看不起你家大哥,他连前三甲都没进,想做出好诗好词来,我觉得你是在做梦。”
    谢知非:“不是还有怀仁吗?他先生是谁?”
    小裴爷:“太子太傅啊。”
    “不就成了,那可是天底下学问最最好的人。”
    谢知非越说越觉得可行,“朱青,我去找我大哥,你去找殿下,让殿下无论如何想办法先拿到诗词的主旨。”
    朱青:“是!”
    小裴爷:“我呢?”
    “你回去看着那小姑奶奶。”
    谢知非叹气:“要是我爹在就好了,我爹的文章诗词是一绝。”
    得了吧!
    你爹要知道你替花魁作弊,还不打死你?
    小裴爷:“对了,我家黄芪呢,怎么没见着人?”
    朱青:“他在后头打听静尘的事。”
    “五个人,三个在为别的事忙活,一个二傻子坐在那边傻乐,就他还在干正事儿。”
    小裴爷抚额长叹,“回头我那冤家问起来,我都没脸说。”
    我也没脸说!
    “明亭。”
    谢知非一把勾住他:“别让二傻子傻乐,你让她想办法去后场探一探,看看怎么把小纸条塞到那竹香手里。”
    ……
    教坊司,热闹正在继续。
    小裴爷回到座位,用手指戳了一下李不言的胳膊。
    “如厕回来了。”
    李不言匆匆忙忙看他一眼,眼神又盯住戏台。
    小裴爷:“……”
    这世上有人心累得快要发疯,有人心大得能装下一条船,还很空旷。
    小裴爷再次戳她,脸顺势沉下来。
    李不言忙把头凑过去,“怎么了,三爷掉如厕里了,要我去救?”
    “你……”
    “好了,不逗你。说吧,出什么事?”
    敢情她心里有数啊!
    小裴爷也不藏着掖着,忙对着她耳朵说一通细说。
    听完,李不言皱眉,低语:“你是说,是殿下让咱们这么做的?”
    “否则呢?”
    “那你和殿下说,这事简单,交给我。”
    李不言说完就站起来,小裴爷用力一把将她拽坐下,“你干嘛去?”
    “帮你作弊去啊!”
    “你……”
    小裴爷深深吸一口气,“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先去幕后,想办法和竹香搭上线。”
    “噢!”
    “呆会三爷会把写好的诗词送到我这里来,我拿到后,就去恭房等你,我们在那里碰面。”
    “嗯!”
    “你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送到竹香的手上,让她挑一首最好的记下来。”
    “好!”
    “别好啊,可都记下了?”
    “放心。”
    小裴爷看着她甩着两条膀子,晃晃悠悠地走开,气得直翻白眼。
    一主一仆,主子心思缜密,事事靠谱,只要有她在,塌下来的天都能再顶回去;
    仆人?
    活吞吞是在街上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姓李的,你要敢把这事搞砸了,我把符和咒都贴你脑门上。
    第266章 花魁(二)
    水榭里。
    谢而立拱手行礼:“殿下。”
    赵亦时温和道:“慕白不必多礼,快坐。”
    慕白是谢而立的字,知道的人极少,太孙殿下却脱口而出,这让谢而立心中一暖,神色更为恭敬。
    “行此下策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慕白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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