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也觉得不对劲,轻轻咳嗽一声,提醒晏三合。
    晏三合哪还用得着他提醒,心里早就开始思考为什么。
    且不说别的,就冲唐见溪看到唐之未的字,匆匆忙忙飞奔下山,他就不应该做出端茶送客的举动来。
    “有一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和唐老爷说。”
    晏三合仔细观察唐见溪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静尘的棺材合不上,她的儿孙后代就要倒霉,轻则小灾小难,重则身死。”
    还有这一出?
    唐见溪强撑着道:“她一介尼姑,无儿无女,哪来什么儿孙后代。唯一的养女明月已经记在我唐氏族谱中,早就和她没有瓜葛。”
    “唐家难道就没有后人了?”
    “哼!”
    唐见溪一拍桌子,怒道:“唐家的后人,我管他们死活,你们这帮蠢货,笨蛋。”
    “不想说就不说,骂我们做什么?”
    小裴爷小声咕哝:“还隐士呢,一点风度格局都没有。”
    “无知小儿,你懂个屁!”
    唐见溪把书案拍得砰砰直响,好像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
    不对!
    很不对!
    晏三合眉心一紧,刚要开口,谢知非抢在了她前面,“唐老爷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总算有个聪明的。
    唐见溪掀眼皮看一看谢知非,口气十分平静:“前尘往事,不可言说,不能言说。”
    谢知非:“为什么不能言说?”
    唐见溪不接话,丢给所有人一副“年轻人,自己悟吧”的表情。
    悟不出来啊!
    谢知非茫然看向晏三合。
    晏三合试着问道:“唐老爷是不是和谁发过誓?”
    唐见溪看着淹没在烛火中的晏三合,终于缓缓道:“我向静尘发过毒誓,从前的事只可带进棺材里,绝不往能外倒一个字。”
    “何谓从前的事?”
    “与唐家有关的事,有关的人,统统只能带进棺材里。”
    “所以,你才要考考我们聪明不聪明。”
    晏三合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发这样的毒誓”,“因为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我们只能靠猜。猜对了,你点头;猜错了,你摇头。”
    唐见溪抚着胡须,一脸欣慰的闷出一个字:“嗯!”
    他这儿一脸欣慰了,小裴爷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怎么猜?
    猜什么?
    你,唐之未,褚言停,还有一个唐岐令,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这他娘的得猜到何年马月?
    “唐老爷,还有个办法。”
    小裴爷馊主意滋滋往上冒,“你在院里置灵台点香,向菩萨忏悔,菩萨应该能原谅你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唐见溪看着裴笑,“这么浅白的道理,裴公子难道不懂?”
    你个死脑筋!
    裴笑探出半个身子,去看晏三合:老大,你发话吧,咱们是猜还是不猜!
    晏三合淡淡回看他一眼:你问的这叫什么问题?我们有选择吗?
    “唐老爷,我们猜。”
    晏老大当机立断,并且半点时间也不浪费,“第一个问题,唐之未在闺中是个怎样的人?三爷,你觉得呢?”
    既然唐见溪只负责点头、摇头,那么猜的人,只有他们几个。
    谢知非去过静尘的斋房,见过审过清竹,如真,他最有资格聊上一聊。
    “才女。”
    谢知非似乎早就料到晏三合会问他,又道:“琴棋书画皆通,读过四书五经,偏爱诗词歌赋,唐老爷,可对?”
    唐见溪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反而定定地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琴棋书画就不必说了,高门中但凡有远见的父母,都会让女儿学上一学。”
    谢知非:“唐岐令的女儿,这点本事也没有,说出去岂不是丢唐家的脸。至于四书五经吗?”
    他头一偏,看向晏三合,目光中有谁也看不到的骄傲。
    “能说出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这话的人,四书五经一定都在肚子里。至于说她偏爱诗词歌赋,是因为夺花魁时,她做的那首诗。”
    晏三合:“唐老爷,三爷说得对吗?”
    第328章 听戏
    对!
    唐见溪很自豪的点头。
    他的小师妹,是这世上顶顶聪明的女子,多少男子都不如她。
    先生曾用一句话,评价过这个女儿——
    “若为男子,我必将他培养成将相之才。可惜是个女子,女子太过聪慧,便是福薄,我倒宁愿她笨一些,蠢一些。”
    先生的话,一语成谶。
    “你们接着往下猜吧!”
    小裴爷见谢五十没有再说的意思,只得把从桂花嘴里听到的,重复一遍。
    “她爱听戏,一听到戏就迈不开脚步,偶尔也会扮上了演一演。”
    唐见溪点点头,又摇摇头。
    啥意思?
    一半说对了,一半没说对?
    小裴爷默默想了想,“爱听戏,但从不演,戏子下九流,闺中女子可学不得。”
    唐见溪:“小裴爷再猜猜,她这爱听戏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这还用猜吗?
    “她娘?”
    唐见溪摇摇头。
    “她爹?”
    唐见溪继续摇头。
    小裴爷没辙了,胡诌道:“难不成跟你?”
    唐见溪点点头。
    所有人一脸诧异。
    不怪小裴爷大惊小怪,实在是听戏这玩意,和隐士的身份太不相符,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
    “我小时候最爱听戏。”
    关于自己的事情,又与唐家无关,唐见溪侃侃而谈,“山里没戏听,就跑县城去听,县城听不到的,就往州府跑。”
    “他啊,不仅听戏,还会写戏本子。”
    陶巧儿含笑看着自家男人。
    “才子佳人的戏本子不知道写了有多少,写完了也不管,就往我那一扔,我的胭脂水粉钱,都靠卖他的戏本子赚来的。”
    “我也没少带着你去听。”
    “是,没少带。”
    陶巧儿笑道:“有一回咱俩赶不回来,就歇在县城,我爹娘急得不行,第二天逮着你,就把你狠狠揍了一通。”
    “你爹下手一点都不含糊,实打实的板子啊,还告到我爹娘那里,回去又挨一顿打,疼死我了。”
    “打住,打住,咱能切回正题吗?”
    小裴爷有些牙酸。
    这算什么,借回忆之名,行打情骂俏之实?
    简直为老不尊!
    “裴公子可有意中人?”唐见溪的目光落在裴笑身上。
    “我……”
    “只怕是没有的。”
    唐见溪看看身侧的人,“若有,一点一滴都是回忆,是打不住的。”
    谁说我没有?
    我只是不屑说。
    “如今的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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