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看着面前的太子,面色阴郁道:“太子这会进宫,又有何事?”
    赵亦时上前,“郑家案子的事情,有一些进展。”
    “你说。”
    “儿臣派人去齐国打探,得到一个消息,齐国流亡君主吴关月在位时,把国花莲花,改成了木棉花。”
    赵亦时把两块腰牌一并送到新帝手边,“这枚完整的腰牌,是吴关月在位时真正的腰牌。”
    新帝抖着手,翻了翻那枚腰牌,面色刹那间煞白。
    “这枚腰牌,太子从何而来?”
    “从齐国的民间找来的。”
    赵亦时:“儿臣还打听到,除了腰牌外,吴关月的印章,扳指等私人物品上,也都刻的是木棉花。”
    新帝沉沉看着太子:“所以呢?”
    “所以。”
    赵亦时硬着头皮道:“郑家的案子,当真是朝廷查错了。”
    “朝延?”
    新帝蹙起眉头,“当年这案子是朕主持的,太子是不是想说,是朕弄错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新帝撑着椅把手,慢慢站起来,冷笑一声。
    “你还想让朕诏告天下,朕错了,朕无能,朕罪该万死!”
    第802章 施压
    赵亦时看着面前的肥胖男人,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只有屈膝跪下,战战兢兢道: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三大营的战马能早一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角落里的两个小内侍,吓得身子往里蜷缩了一下。
    新帝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
    “三大营的战马因为朕,郑家的墙榻因为朕,先帝灵堂的异响因为朕,甚至钟敲不响,也是因为朕。”
    他脸上有赵亦时从未见过的疯狂。
    “太子啊,朕是不是不配坐在这张龙椅上,该直接让位给你啊!”
    “陛下!”
    赵亦时只觉得胸口憋闷到了极点,悲愤道:“儿臣若有此心,当天诛地灭,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地狱……哈哈哈哈……”
    新帝大笑起来,笑声似疯似癫。
    “哪来什么地狱,这人间便是地狱,太子啊,你、我早已是在地狱里的人。”
    “陛下!”
    “父亲!”
    赵亦时忍无可忍的高喊:“您是帝王,要慎言呐!”
    新帝浑身狠狠一震,疯狂渐渐褪去,又是一张阴郁冰冷的脸。
    他漠然地看着太子,良久,开口道:“太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冲朕大吼大叫了?去外头跪着自省一下吧。”
    “陛下。”
    赵亦时声音沉得不像样。
    “臣跪三天三夜也无妨,只是郑家的事,战马的事迫在眉睫,臣恳求陛下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轻重缓急。”
    “给朕滚出去!”
    新帝抄起手边的玉盏,狠狠砸向赵亦时,“朕是天子,用不着你来教我!”
    ……
    别院。
    沈冲脸色不怎么好看。
    “三爷,小裴爷,宫里传出消息,殿下的额头被陛下砸出了血,这会被罚跪在御书房外。”
    怀仁还真的进宫了。
    裴笑瞪着谢知非,“我说什么来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下好了,他又得受罪。”
    谢知非不理这人:“陛下为什么不同意?”
    沈冲摇摇头。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天子啊,九五至尊呢,要脸的!”
    裴笑真是忧心忡忡:“谢五十,现在怎么办?”
    “等!”
    三人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晏三合站在了数丈之外,面色很平静。
    沈冲拧眉:“晏姑娘,等什么?”
    “等时机,等结果,等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晏三合沉沉道:“希望他不要退缩,一旦退了,便是前功尽弃。”
    ……
    时机没等来,等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滴雨的屋檐下,宫女们都十分同情地看着这位俊秀的太子。
    自打先帝过逝,新帝上位,太子便三天两头的罚跪,真真是可怜死了。
    远处的伞下,皇后张氏心疼的眼泪都落下来。
    好歹还有血脉亲情呢,陛下怎么能这么搓揉自己的亲生儿子?
    大雨中,赵亦时跪得一动不动。
    他忽然对一个人产生了莫大的同情——废太子赵霖。
    他想,在赵霖无数次的罚跪中,是不是也有一次是在这样的瓢泼大雨中?
    他身上是不是也很冷,心里是不是也有一团火,喉咙里是不是也有一句想脱口而出的话——
    凭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凭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凭!什!么!
    ……
    雨下了整整一夜;
    太子跪了整整一夜;
    别院书房的灯,也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清晨,雨势不仅不减,反而越下越大,像是要把天都下漏了一样。
    大雨中,司礼监随堂太监秦起,撑着伞匆匆来到顾美人的寝宫,见宫门紧闭,他奋力的砸起来。
    片刻后,宫人开门。
    秦起把那人往边上一推,径直往内殿去。
    守在门外的太监远远见是秦起来了,忙冒雨迎下去,“秦公公,您这一大早的……”
    “快,快去通知陛下,北边送来密信,有情况。”
    太监一听这话,扭头就跑……
    ……
    同一时间,别院的门也被砸得砰砰直响。
    片刻后,刚刚入睡的谢知非,被人从床上一把揪起。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道:“步六,你怎么来了?”
    步六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三爷,大事不好了,北边探子传来秘信,鞑靼暗下有动作啊。”
    刹那间,谢知非整个都僵住了。
    鞑靼有动作,那就意味着……
    “三爷,郑家的案子什么时候能水落石出?战马什么时候能恢复原样?这他/娘的……十万火急啊!”
    谢知非一掀被子,“我去问问晏三合。”
    来不及披上外衣,趿拉着两只鞋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见步六还站着,他大喊道:
    “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去啊!”
    这一声喊的石破天惊,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书房的灯刚灭不久,又亮起来,连伤着的丁一和黄芪都匆匆赶来。
    晏三合听完谢知非的话,看了看窗外瓢泼的大雨,半晌,轻声说一句:
    “既然时机来了,那么结果也就不远了。”
    “我的神婆姑奶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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